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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一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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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缕淡雅的幽香,长伴他行走在山岭之中。
山岭寂静而又喧嚣。
没有丝毫人声。
于是身后女子毫无征兆的一声呼唤,就显得尤为突兀。
他听见她在叫他——
“尚哥儿。”
手中长刀依着惯性去势不减,心头却闻声一动。
在拦路枝干被“咔嚓”一声斩下同时,他下意识地回头看了一眼。
年轻女人站在浓郁的阴翳之中,一对黑琉璃似的瞳子里倒映着微微的光——出声的女人没有看他,而是将目光越过了他的身影,投向了远方、投向了密林尽头的方向。
他呼吸微微一滞,预感到什么一样急匆匆地就是一转头!
果不其然。
透过他刚刚打开的一点缝隙,氤氲仙光柔柔地飘进了他的眼里。
昆仑的地界,就在眼前了!
巨大的喜悦在瞬间填满了他的心房,只恨不得大笑两声一抒胸臆。
但下一刻,一条纤细的手臂便勒在了他腰间,拦住了他向前奔跑的冲动——“唔……”疑问被堵在了嘴里,他跌进女人温暖的怀里,鼻间满是皂荚的芬芳。“尚哥儿。”压抑的呢喃在耳边响起,带着微微的喑哑,轻轻挠在他心里。
“……昆……”
他心里惦记着刚才惊鸿一瞥的仙境,在搂住女人腰身时,还想开口。
“嘘——”
柔软的指腹贴在他唇上。
女人轻弯起眼角,眸含秋水、妩媚勾魂。
“别想了。”
幽幽地开口说了这么一句。
女人低下身,抱着他的头颅,吻了下来。
他挣扎了一下,但下一刻便彻底地放弃了抵抗,任由女人将他拖入一片汪洋。
当情.热蔓延而上时。
他被搅乱的思绪里有一瞬掠过一个好笑的想法——‘怎么这么着急,难不成她竟以为昆仑是灵山?过了河,就再没机会了在一起了?’
之后,他眼前便只剩下了一片旖旎的雪色。
漫天星斗照耀着大地。
渡船在左右摇晃着。
餍足的年轻人躺在船头,旁边倚着他的女人。
女人的满头黑发在颈侧扎成一束,垂在胸前,在末端的发绳上绑了个鲜红色的绒球。
他们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
纤纤玉指拨弄着发尾的绒球,女人轻声细语地问道。
“尚哥儿,你来这儿,是想要什么呢?”
“成仙。”
半闭着眼,他心里纳闷对方怎么会问出这样傻气的问题。
而一边的她听了这话,心情像是有些不好。
虽然还是在笑,眼里却含了冷光。
注视着自己的情人,她下一刻出口的话里,饱浸了刻薄的苦水。“你的根骨又不好,不如拿刀抹了脖子下去,投胎重来。”
“……”
闻言,他从船上支起身体,微拧着眉头看向女人。
女人也丝毫不回避地注视着他。
他看见那双饱满漂亮的红唇轻轻开合,轻声蛊惑:“在鬼府,你修成的机会,说不得比阳间还多哦。”
“不了。”
他声音微冷,一口拒绝了她的提议。“我人还没当够,暂时还不想进枉死城!”
也许是他的态度太过坚决,女人在与他对视片刻后,选择了退让。
她“噗嗤”一笑,一对瞳子里的冷意如冰顿消,再无踪影。
“事儿还挺多……”
扭过头去,她笑着总结,给他们的谈话画上了句号。
他也没有再就这个问题纠缠下去。
忍不住就着坐起的姿势,他又向西望去——大河的对岸,是永无暗夜的白昼。
过了这河,那边就是昔日号称万山之宗的不周山系,也是如今广义上的昆仑。那里是阐教的圣地、是被万千人族敬为大天尊的玉清圣人圣驾所在。
那里,是无数向往仙途的人毕生的梦想!
他,也不例外。
渺渺仙光,如云似雾。
氤氲美好得如同幻境。
他几乎被那仙光晃花了眼,心头盈溢着无法言说的幸福之感。
下意识地想要去抓女人的手,他迫切地想与她说些什么。
然而手心里,却是一片冰凉。
他的心像是突然被什么狠狠抓了一把!
“呼”地一声翻身坐起。
他眼还未睁,呐喊就已脱口而出——“白可!!!”
四周是一片黑暗的寂静。
没有仙光,没有渡船,也没有那个曾经令他魂牵梦萦的女人……
姜尚坐在床榻上,呼吸急促,浑身都是冷汗,之前搭在身上的薄丝被已经有大半滑落在了床下的脚凳上。
他在床上呆坐了半晌。
恍惚而迟钝地抬手抹掉了额头上的冷汗,在黑暗里垂眸看了眼掌心,才慢慢地吐出了一口气。
突然笑了一声。
姜尚不可自制地回想起那一日。
披着一袭白麻衣的女人与他越来越远,发尾系着的绒球鲜红一点,颜色夺目。
她唇角含笑,眉眼间带着一贯的三分挑衅,张开嘴唇,对他说了句什么。但那声音太小太轻,也未灌注任何灵气法力,兀一出口,就被河上的清风刮得粉碎——他紧紧盯着她,勉强分辨着她的口型,打了个磕绊才反应过来。
原来她说的是——“尚哥儿,就此别过。”
“就此别过。”
怔怔地在心底将这四个字又念叨了一遍。
姜尚看着白可毫不留恋地转身离去,心底“腾”地窜起了一团火。
他僵立在船头,脸色铁青,几乎有种跳下船将白可薅回来的冲动……但他明白。他也明白——人各有志。他志在求仙、她志在凡尘。
他不愿为白可放弃昆仑,又凭什么强迫白可陪他问道?
不知不觉间,颊上已是一片濡湿。
狠狠抹掉眼泪,姜尚毅然转身、足下加力,与白可背道而驰。
慢慢收紧了手指,将手中的湿意留存在了掌心。
梦中幽香仍在。
姜尚在一片黑暗里,重又闭了眼。
一梦昆仑。
修道四十载。
如今……
他终于还是回到了尘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