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动物园养神君》三坨萝卜海峡

28、为什么不理我

　　今天是周四，可以出去玩的日子。

　　林一羊本应开心，可最近几天，她根本就开心不起来。

　　迟钝如她，也能清晰感觉出来，顾清川在躲她。

　　平时喜欢没事摸两下尾巴和耳朵，这几天也不摸了。

　　林一羊的心情很奇怪。

　　也不是说她多么想让顾清川摸……只是有一种结婚久了，人老色衰后，看着丈夫对自己已经提不起兴趣的寂寞和悲哀。

　　大清早的，夜间寒气未退，客厅沙发床上隆起一团不明物体，顾清川原本以为是以前沙发太小，林一羊才老是会掉下去，但是没想到，换成一张绰绰有余的双人床后，这人倒是没掉下来了，只是竖着睡着，横着醒来。

　　睡相好差。

　　被子里伸出一双细长的腿，和半截遮不住的长颈鹿，团成一团的狗狗虫被顾清川的动静扰醒，揉着困倦的眼睛，下意识想跟着起床。

　　“你今天不是请假了吗？不用这么早起来。”

　　“噢。”

　　林一羊一愣，才记起这么一回事。不过她和宋子欢约在下午出门，上午还是空闲的。

　　只是，她既没躺回去，也没起床，而是坐在床上发呆。

　　目光跟在顾清川背后，默默发愣。

　　顾清川今天还是没理她。

　　这是一种奇怪的感应，明明她的行为举止和往常几乎没什么不同，但林一羊总觉得她们中间，生了一座透明的隔阂。

　　林一羊抿了抿唇，起身道：“我和你一起去，上午我没事。”

　　顾清川已经换好了衣服，现在门口，准备出门，听见这话后顿在原地。

　　漂亮的桃花眼里没有太多情绪，只剩波澜不惊，

　　“不用了，你休息吧，今天上午老赵和州元都在，不会很忙。”

　　此时，林一羊刚刚将被子铺好，动作忽然停了。

　　喉间微微生涩，却只自顾自的起身，站定之后，盯着顾清川沉默了一会儿，突然猛地转身！两三步冲到顾清川面前，带起阵阵微风。

　　眉眼微微下垂，眼睛一瞬不瞬的望着她，嘴角也用力抿成一条直线，胸腔起伏，有些生气，可最终还是泄了气，低声问：“你为什么不理我了？我做错什么了吗？”

　　那双饱含委屈和不悦的眸子直直撞入顾清川心中，一向都是这样。她可以安然地面对那些老谋深算的狐狸，却无法直视这般不加任何隐藏的情绪，像被棉花糖裹挟了一般。

　　顾清川有一瞬间的不知所措，但随即又换上一副安和的面容，无奈地笑了笑：“没有啊，只是希望你多睡一会儿。”

　　“你明明就有。”

　　“……”

　　林一羊虽然分析不出顾清川到底哪里疏远了她，可她却能清晰感知出来。

　　若顾清川不承认，那她就一点办法也没有。

　　不甘心就这样被她糊弄过去，最后问不出个所以然，林一羊咬着下唇，放低语气：“你直接告诉我好不好？”

　　顾清川沉默了，眼眸清冷地看着面前这低眉顺眼的人，嘴角抿出一丝晦涩。她可是神君，何必如此。

　　话头堵在嘴边，却又不知道如何说起。

　　她只是，觉得自己的心情很奇怪，自从那天宋子欢约林一羊出门后，她就陷入了某种情绪黑洞之中。就像……本来只属于自己的东西，也要分享出去一般。

　　这唤起了她很多不好的回忆。

　　在她并不冗长的人生当中，几乎所有美好的事务都是留不住的，更何况，林一羊并不是她的东西，她也无权干涉她和谁交际，甚至交往。

　　诚然，过去的几个星期里，她们很亲密，可这种亲密，让顾清川头一次生出某种无措——她无法给这种亲密命名。

　　既不像情人间的喜爱，也不像朋友间的欢愉。至少，她对其他朋友并不会生出这种奇怪的占有欲。

　　所以，顾清川选择了沉默。

　　长舒一口气，卸下面上那虚假的笑容，只剩些许无措，抿了抿唇：“明天，明天再说这些事，好吗？”

　　今天说再多也没用，如果林一羊也喜欢宋子欢，那她就和她保持距离，划清关系，当一清二白的朋友。而如果并没有……那她就去理清楚自己的感情，至少，不要再稀里糊涂。

　　林一羊定定望着她，撇嘴：“你又想忽悠我。”

　　“这次不是。”顾清川哑然失笑，她好像也没做过些什么过分的事，什么叫又想忽悠她？

　　“那为什么要明天？”林一羊猜不到她心中的弯弯绕绕，不知道今天明天有什么差别。

　　顾清川笑笑，看着面前这张略带失望的脸，忍不住上手捏了捏脸颊上的软肉，温声道：“今天你要玩得开心啊。”

　　其实你今天告诉我，我才会开心……林一羊心里不满地想。

　　但至少顾清川没再躲着她，林一羊闷哼两声，最终还是勉强点头。

　　顾清川这才收回手，眼尾带笑，指了指身后的门：“那……我去上班了？”

　　“嗯，注意安全。”

　　目送她下楼，门板合上，不大的客厅才重新寂静下来。方才躁动不安的心跳，也在这细密的春雨中缓缓平息。林一羊将床铺收拾好，呆呆地坐在客厅。

　　习惯了去哪都跟着顾清川一起，忽然一个人呆着，她竟然，有些不习惯起来。

　　一会儿便坐不住，开始打扫屋子，明明捏个诀就行处理好的事情，却也学着顾清川的样子里里外外用抹布拖把擦拭地干干净净。阳台上的衣服收回，分门别类的叠好，放回各自衣柜。

　　自从神君身份暴露后，林一羊也干脆直接将自己的行李塞进纳戒之中，也不占地。

　　做完这一切后，这客厅又寂静下来。

　　而一静下来，某个闲不住的人就开始觉得无聊。林一羊开始回忆，平时到底都是怎么过的，为何从来没觉得无聊过？

　　可思虑片刻，却越想越心虚。

　　似乎她每次觉得无聊了，受害者都是顾清川，没事去她办公室里摸点小零食，回家拉着她陪自己看狗血电视剧，再不济，也是蹲在顾清川旁边鬼哭狼嚎，说好无聊，想出去玩。

　　但心虚只短暂的存在了半秒，就彻底烟消云散。

　　反正，顾清川应该也已经被她闹习惯了。

　　索性摸出手机，敲敲打打。

　　不是羊：家里的菜需要补充吗？我去一趟超市。

　　上午也没有其他事，冰箱里的食材也不剩多少，还刚好能用这个借口骚扰顾清川。

　　小顾园长：好像是不多了，看着买吧，知道要买什么吗？

　　不是羊：不知道。

　　小顾园长：……

　　明明跟她去了菜市场那么多次，怎么还不知道？

　　当然是因为林一羊想借机多聊一会儿。

　　小顾园长：蔬菜好像还有，肉没有了，你想吃什么就买什么，排骨的话记得让老板帮帮剁成块。

　　小顾园长：小米辣和青辣椒也没了，你如果想吃辣记得买，葱姜蒜那些你看着买。

　　小顾园长：有新鲜的玉米也买一些，晚上炖汤。

　　不是羊：好。

　　小顾园长：少买点垃圾食品。

　　林一羊默默放下手机，假装没看见。

　　小顾园长：我知道你看见了，小票留着，我要检查。

　　林一羊抿唇，不情不愿发了一句：知道了。

　　早知道，就不问了。

　　……

　　那绵密的细雨在快出发时便停得干干净净。

　　林一羊换好衣服，看着时间差不多时，便出门打车。

　　晴天动物园在元城南边，而云阳山则在北边，处于城市交际线上，路途还算遥远。所以她和宋子欢先约定在一起碰面，再一起打车往那边去。

　　林一羊的装束依旧很日常，与往常相差无几，可看见宋子欢时，却眼前一亮，只见她穿了一件朱红襦裙汉服，面上的妆容偏向古典，显得整个人温柔婉约。就连头发也挽出乌髻，宛若一片云霞。

　　“怎么样，好看吗？”宋子欢穿得静美，动作却完全没融合进去，拎着裙子哒哒哒地小跑过来，甚至得意地转了一圈，为了方便爬山，脚下踩的甚至是一双运动鞋。

　　林一羊刚被惊艳了两秒，熟悉的味道扑面而来，难怪老赵三番四次惋惜感叹，要是宋子欢是个哑巴就好了。

　　她默默点头，老实夸赞道：“好看。”

　　宋子欢打了个响指：“好看就对了，今天，姐姐我就要艳压全庙会！”

　　三个小时后，宋子欢托着沉重的步伐，喘着粗气，跟老头种地似的弯着腰，抱着半山腰上凉亭的柱子，打死不松手：

　　“我不去了，我今晚就睡在这里，你走吧。”

　　一身精心打扮的汉服，里三层外三层，光想着好看，是完全没想过行动方不方便这件事，拎着死沉死沉的裙子，跟负重匍匐前进似的。

　　这才傍晚时分，天边余晖挥洒，两人都冲着山上庙会来的，所以腹中也没什么食物。

　　而宋子欢又高估了自己的体力，一开始还能有说有笑地跟她介绍山上有些什么活动，还没爬多远，就开始不说话了。

　　林一羊背着一些水和一些小零食，倒是健步如飞。

　　此时此刻，宋子欢死鱼一样的趴在长椅上，形象什么的全都不要了，还说什么艳压，她现在不翻白眼已经是走运了。

　　“没事，休息一会儿再走。”林一羊轻松的站在旁边，递了瓶水过去，不喘气不流汗，爬山对她而言，就像是老太太出门遛弯似的。

　　宋子欢骤然感受到巨大的差距，猛然灌了口水，一拍大腿，愤愤道：“不是，你完全不累吗？”

　　林一羊默默摇头，这山既不高也不陡，有什么好累的。

　　宋子欢嘟囔两声：“年轻就是好……”

　　五百多岁的年轻人接过矿泉水瓶重新塞回包里,眨了眨眼，问：“你怎么知道我年不年轻？”

　　“园长说的啊，你不是刚毕业吗？”

　　“哦，对。”

　　在林一羊伪造到底身份证上，她今年刚刚大学毕业，而林一羊身上自带的那种清澈愚蠢气息，倒也十分贴合，所以宋子欢完全没有起疑心。

　　眼看着这人已经累得完全不想起来，林一羊思索片刻，手指微动，一股轻风自她指尖盘旋，流向宋子欢周身。

　　“你现在起来试试？身体适应运动强度后，会变得轻松很多。”

　　“怎么可能……”宋子欢完全不信，但还是拖拖拉拉地起了身。

　　这不起不要紧，一起，顿时像是踩了足力健一般，浑身轻松，脚下生风！宋子欢感觉，自己现在身体轻得跟朵云似的，把她放在百米赛道上，甚至觉得自己可以超越博尔特。

　　“我去……真的轻松了！”

　　当然轻松了，林一羊在后头用灵力托着呢。

　　林一羊笑笑：“你看，我说是吧。”

　　两人跟装了电驱似的，马不停蹄往山上赶。跨过那挂着“云阳山”牌匾的乌头大门时，两边的路灯骤亮。人群攒动，街道宽广，左右两侧已经挂上红亮灯笼，摊贩如同糖串一般接连不断，叫卖声纷杂，热闹至极。

　　元城的特色小吃摊传出令人垂涎的香气，各种各样的小游戏活动，算命的，卖姻缘牌的，只不过两人目标明确，直奔小吃摊而去，饿了许久，眼睛都冒绿光了。

　　不消多时，两人手里提满了各式各样的小吃，林一羊左手西瓜汁，右手抓了个馕饼，双肩包挂在胸前，大快朵颐。宋子欢的唇妆是已经完全花掉了，开始毫无形象的大吃特吃。

　　吃饱喝足，便开始在各个摊贩上游荡。

　　没想到，在这庙会上，林一羊找到了自己擅长的事——套圈。这玩意和投壶有那么些相像，而林一羊不才，正是仙院三校区第一百一十八班的投壶小天才。

　　几百年的学上下来，学识没增进多少，但这种小游戏，那可是登峰造极，百发百中。

　　最终宋子欢没有成功艳压庙会，但林一羊做到了镇压全场小游戏的老板。

　　两人手上拎着数不尽的玩偶、二锅头、花瓶、安缘寺纪念品和一堆莫名其妙的玩具枪，跟进货似的，最后拿不下，分给旁边眼巴巴望着的小孩儿一些。

　　林一羊将那堆纪念品和毛绒玩具拍下来，发给顾清川。

　　不是羊：我套的，厉不厉害？

　　洋洋得意了几秒，又莫名叹了口气。

　　如果顾清川也在这里就好了，可惜她没能一起来。

　　两人顺着人流往安缘寺里走，此时的天空飘着紫色的云霞，疯玩之后，晚风一吹，吹散了额间的薄汗，和人潮里翻涌的热气，通体舒畅。

　　相比外面热络的庙会，安缘寺里很安静，门口也立着一个“禁止喧哗”的牌子。

　　一棵巨大的桃树从院中长出，甚至高过了安缘寺的金顶，树枝肆意蔓延，将半个院子笼罩其中。树枝上飘着千万点红，仔细一看，才能看清那些是一根根红绦。

　　林一羊摸了摸树干，这树的年纪，似乎比她还大了。

　　“这是安缘树。”

　　宋子欢忽然开口，跳脱的人，眼中难得闪过几分紧张。

　　然而林一羊完全没有意识到这棵树有什么异常，也没注意到身边的游客，全都是成双成对的佳人眷侣。

　　“你没听说过安缘寺的传说吗？”

　　林一羊愣愣摇了摇头，“什么传说？”

　　虽说宋子欢心中早有准备，知道这人可能并不懂这些，但得到确认时，还是忍不住失望了一瞬。她面颊微粉，偏过头，旁边一位小姐姐却忽然开口，好心解释道：“当然是可以保佑姻缘啊。在红布条上写上你们的名字，再抛到树上，如果布条能挂在树上不掉下来，则说明你们这辈子会白头偕老，幸福一生。”

　　说罢，小姐姐的目光还在她们二人身上稍作停留，意味深长地笑了笑，林一羊这才明白她的意思，连连摆手：“您误会了，我们只是朋友！”

　　可话刚出口，袖子便被扯了两下。

　　宋子欢站在树下，那满树红绦和她身上的红衣如出一辙，原本那大大咧咧的欢快跳脱消失不见，深吸一口气，只剩下些许紧张，小声道：

　　“我觉得，我可能喜欢你。”

　　林一羊呆住，愣在原地。在这绚烂的桃树之下，迟钝如她，也能察觉出这“喜欢”二字并不寻常。

　　她不知如何作答，只能僵硬地点了点头。

　　宋子欢却笑笑：“别想了，我知道你现在不喜欢我，不喜欢拉倒，姐姐有的是人喜欢。”

　　宋子欢把这尴尬的气氛打散，毕竟几秒前，林一羊刚刚说出“只是朋友”这句话。

　　林一羊这才轻松不少，撇了撇嘴，无奈道：“你别吓我。”

　　宋子欢一撩裙摆，街溜子似的往树下一蹲，送宽大袖袍里摸出几块塑料袋包好的榴莲流芯饼，边吃边瞪她一眼，气呼呼道：“早知道没戏就早些吃了……”

　　塑料袋一打开，铺天盖地的榴莲气味涌出来，对于喜欢吃榴莲的人自然不算难闻，但对于没吃过榴莲的林一羊来说，简直就是灾难。

　　在这种气味特攻之下，再暧昧的气氛也会消散无形，实在是为难宋子欢忍到现在才吃……

　　林一羊被她瞪得脖子一缩，摸了摸口袋里的手机，还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

　　“干嘛臭着脸？有这么嫌弃我？还是你讨厌榴莲？”

　　还以为是被路人误会成情侣，这人不高兴了，然而林一羊却摇头：“当然不是，只是……”

　　她摸出手机，半个小时前，她给顾清川发去的消息，还依旧没有受到回复。

　　“园长还没回我消息。”

　　“可能是没看见？园长现在在吃饭吧？”

　　“不知道，她说她今天有应酬……”

　　不知为何，林一羊无端生出一股心慌来。

　　然而宋子欢却察觉到了什么，“应酬？自己去的吗？先打个电话试试。”

　　林一羊点点头，号码拨过去，嘟了几声，传来的，却是冰冷的机械女声。

　　却直到自动挂机，也没有接通。

　　此时，她心底的那股不安，被放大到了极致。

　　莫非，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