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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C2 ...

  •   那天晚上之后,我再没有和金善旴碰过面,甚至连聊天软件的消息还停留在我约他出来陪我买醉的那天。

      期间金善旴也曾打过电话,又或者是到我家楼下堵我。他一直是那副无所谓的样子,对待我的态度一如往常。

      他向来如此,而从前的我也会顺着他给出的台阶走下来,我们总会和好如初。

      这次的争吵在他看来或许不值一提,只是一个再小不过的插曲,我们之间应该很快恢复到像以前一样才对。

      但怎么可能呢?他不能在戳破了那层薄到透明的窗户纸后还企图回到从前,反正我是做不到。

      李允贤是我的大学同学,逃离了金善旴的掌控之后,她是我唯一一个除金善旴外的好朋友。也正因如此,她清楚我和金善旴之间的一切,甚至不止一次地骂过我又蠢又懦弱,顾忌着可笑的面子不敢和金善旴彻底撕破脸。

      我承认她说得对。自卑、胆小、懦弱一直是贴在我身上撕也撕不下来的标签,它们伴随着我度过了成长的重要阶段,也融在了我为人处世的方方面面。

      江榆从来不会做挑起争端的火把。

      我漫长的青春期中充斥着父母的争吵声,可以说我亲眼目睹了他们是如何从如胶似漆的爱侣在争吵中变成面目可憎的怨侣。

      毕竟有着从小一起长大的情分,我只是不愿我和金善旴也沦落到这般面目全非的模样。

      于是,金善旴无论是示好还是服软,又或者是发怒,我都沉默以对。我希望我们能体面结束,可在我一次又一次的沉默中,金善旴终于耐心耗尽。

      *

      在资本家眼里,正式员工是牛马,实习生则是猪狗不如。但临近毕业,为了自己的简历能好看些,好不容易进了大厂实习的我只能忍受这种倒贴钱还加班的猪狗不如的生活。

      公司刚接到一个大项目,因为实在是缺少人手,所以全体实习生都得留下来加班。今天到家的时候又是快十二点了,我困得甚至没有力气睁开眼。走到家门口时我闭着眼从口袋里掏出钥匙想要开门,却被人一把抓住了手腕,我吓得一激灵,猛然睁开眼。

      走廊里黑漆漆的。楼道的声控灯一周前坏了,我租住的这个老破小区的物业极为不负责任,这都一个星期了,业主的报修却迟迟不处理。

      我和陌生人在黑暗中无声地对峙着。我心跳得飞快,紧急深呼吸了一口逼迫自己冷静下来,“这位大哥,您是不是走错楼层了?”

      话音刚落,我听见那人笑了一声,我摸不透他是什么意思,只好屏息按捺不动。一阵悉悉索索的衣料摩擦声后,那人掏出手机打开了手电筒放在了自己下巴下,“江榆,你看看我是谁?”

      手电筒白色的灯光从下往上照着他的脸,显得十分诡异,但我还是一眼就认出了那是金善旴,我悬着的心一下子落回了肚里,气得踩着他的脚狠狠碾压了几下,听到他痛苦的求饶声才消气收回了脚。

      “你又来做什么?”我心里其实隐隐有了答案,但我没点破。

      金善旴像座山一样挡在我身前不肯移开,我也干脆放弃了试图移山的想法。现在我又庆幸惫懒的物业没有来修灯,多亏如此,我才能借着黑暗隐去我的不知所措。

      “来找你吃晚饭啊,谁知道你下班这么晚。”

      一听就是借口,他不可能不知道我什么时候下班,那天之前我还成天同他抱怨我那该死的领导和同事。

      但我只是顺着他的话说,“哦,那……现在都这么晚了,你回去吧。”

      我有轻微的夜盲症,在黑夜里我的听力比视力更加灵敏。金善旴后背轻靠在门上,紧接着轻笑,像是赌气般一口拒绝我的提议,“不要。”

      “……那麻烦你让让,我要回家。”

      “不要。”

      说实话,加班到深夜又被他吓了这么一遭,我的耐心已经濒临临界点,于是我语气加重透露出明显的不耐烦,“那你想干嘛?我们一起睡大街吗?金善旴你能不能不要这么幼稚?我明天还要上班,赶快让开!”

      而金善旴却罕见地一声不吭,像海绵似的安静地吸收掉了我的坏情绪。

      楼道里又恢复了寂静。

      过了很久,他才开口,“江榆,我是不是让你感到很累?”

      他顿了顿,接下来的话明显让他很难轻易说出口,“……对你来说,我是累赘吗?”

      “是。”我几乎是不假思索地脱口而出,“金善旴,没有你我会过得更好。”

      又是一阵沉默,我不知道他在想什么,或是恼怒或是难过,但此刻我都不在意。良久,我听到他站直身子,转过身朝着电梯的方向走去。

      金善旴终于离开了。

      本应该是如释重负的我却不知为何一直呆在原地不动,我努力调动大脑给自己一个合理解释——也许是因为缺乏睡眠导致大脑宕机了吧。

      挡在家门前的大山自己走了,我可以回家了。我像是才反应过来慌忙去口袋里掏钥匙,突然,一滴水落在我的手臂上,我一下愣住了,这时我才摸上自己早已被泪水浸湿的脸颊。

      哦,原来我在哭啊。

      我在哭什么呢?

      金善旴让我细腻敏感的少女时期只能在自卑和自我怀疑中度过,他是毁掉我人生的罪大恶极的凶手。而今晚我终于甩掉这个因为父母关系亲密而被迫拥有的朋友,我应该感到高兴不是吗?

      可是我为什么在哭呢?

      我迟钝的思维在此刻突然开始活跃——是不是因为对我来说,金善旴既是凶手又是救世主?

      是的,金善旴是个讨人厌的家伙,他过分的占有欲不允许我的身边出现除了他以外的关系亲密的其他人,无论男女。

      可也是他,在我每个需要他的瞬间坚定不移地陪伴在我的身边,也是他在我每一次怀疑自己的时候帮我稳住崩溃的情绪。

      这个从出生起就相伴在身旁的人占据了我全部的人生,那些不可告人的少女心事只有他知道,我们交换着无数秘密,拥有着无数只有彼此的回忆。

      可也正是他,既摧毁我,又拯救我。

      我不得不承认,我与他是打断骨头连着筋,深入对方骨血的关系。而就在刚才他转身离开的那瞬间,我清楚地意识到那根连了二十二年的筋被我亲手斩断了。

      我伸手擦去泪水,眼睛却像关不上的水龙头,泪水冲刷着脸颊,几乎快要把我淹没。

      不知过了多久,我隐忍的哭声终于消失在楼道间。情绪慢慢平复下来,我拿出钥匙开门,却因为看不清一直对不准孔,我正打算拿手机出来照明,一束光从我的背后照过来。

      熟悉的声音在我的耳边响起,“江榆,你在哭什么?是因为舍不得我这个累赘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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