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故事[知妙]》江夜听澜

5、爱意凭风起

　　“好。”

　　艾尔海森回答得干脆。

　　卡维有些欣慰，这次好歹没说什么他还不愿意吃、还不饿之类的话。

　　“哦，对了。”卡维想起来，自己刚刚才又点了一份萨布兹炖肉，有些懊恼。早知道就该吃完手上的这份再说，搞得现在他不知道该拿那道菜怎么办。

　　“怎么了？”艾尔海森微微低下头，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

　　“刚刚你没来，我又点了一份萨布兹炖肉，德叔现在还没送过来。”

　　“萨布兹炖肉是什么？”

　　“就是这个，”卡维有些兴奋地指向桌上的碗，松开牵住艾尔海森的那只手，用筷子夹了一块出来：“你尝尝。”

　　见他松开自己的手，艾尔海森眼睛暗淡了一瞬，随后又乖乖张开嘴巴。

　　“好吃吧？”

　　略带辣味的肉块进入口中，艾尔海森点点头：“好吃。”

　　“我就说吧。”

　　“嗯。”

　　卡维继续又夹了一块炖肉放进艾尔海森嘴里。

　　这次这块沾了一点点汤，但并不令人讨厌，艾尔海森一口一口地满满咀嚼着，口腔里溢满兽肉的清甜。

　　兰巴德从后厨返回来便是看到这一幕——

　　稍微矮一点的人一手拿着筷子，另一只手放在肉块的下面防止汤汁滴落，另一个高一点的虽然面无表情，捉摸不定情绪，眼睛却极亮，仿佛全世界加起来也只有他眼前的这一个人。

　　兰巴德见状也有些怀念自己的青春来，身旁各个都恣意鲜活，还有独属于那段时光的颇为精彩而热烈的甜蜜……只可惜时光不再，留给他的只是悠远的回忆长廊。

　　双指轻轻扣了扣木质墙壁，轻声道：“卡维，萨布兹炖肉好了。”

　　卡维被这突如其来的声响吓了一跳。

　　他太沉浸投食，一下没注意，整个人都几乎虚靠在艾尔海森怀里，反应过来后，脸变得有些红，抬头和艾尔海森对视了一眼，随后逃似的放下手中的筷子，应答兰巴德的话：“好嘞，来了。”

　　艾尔海森也一惊，但比卡维镇定，从头到尾都保持着最初的姿势。

　　逃离他的周围，卡维到兰巴德面前来：“德叔，时间太晚了，我就不继续在这吃了，这道菜可以重新打包吗？”

　　“当然可以。”

　　兰巴德重新用打包盒替他装好了这碗炖肉：“卡维路上小心烫。”

　　“好的，谢谢德叔。”

　　卡维语速很快，脑子里还在环绕刚刚和艾尔海森近距离的场景。

　　下次一定一定要注意！

　　结账的时候出了一点小插曲，卡维的钱包放在他原来的那一套衣服里没带出来。

　　有些尴尬，好在艾尔海森帮他支付了餐费。

　　“谢谢……”卡维轻轻呼了一口气，他的情绪来得也快去得也快，刚刚还在心里说要和对方保持距离的话全然忘了个干净，脑海里只有对艾尔海森的感谢：“幸好有你在，不然我又得先欠着德叔的餐费了。”

　　以往当然也暂欠过，但是怎么说他现在已经有了稳定的委托订单和收入，就算可以有正当的解释忘了带钱包，总归感觉哪里不对而且过意不去。

　　艾尔海森摇摇头：“没事。”

　　*

　　出了酒馆门，艾尔海森主动接过他手里的包装袋。

　　兰巴德预言成功，短短三分钟，卡维被烫到四次。

　　“呜……”卡维可怜地叫出声，他真没想到会这么烫，有那么几秒钟，连眼泪都差点要夺眶而出。

　　“我来拿吧。”

　　“好……”

　　艾尔海森的手掌比他的大不少，卡维很早时候就发现了，当时在教令院，他骚扰艾尔海森看书非要拿他的手掌和自己的做比。

　　那时艾尔海森才十六七岁，大约距今七八年前，那时候他的手掌就已经比他大很多了，身材也比他高大许多，完全和初识的时候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对比现在就更不用说了，当年小小软软的艾尔海森，已经避不可避地长成了就站在他面前这个坚硬如树干的男人。

　　递送的过程中难免会碰到，卡维叮嘱他：“你也小心烫。”

　　“嗯。”

　　夏夜晚间的风很吹在人身上很舒服，同时，还带来旁边人身上樟叶信息素的气息。

　　医生没有骗他，前段时间不知道自己怀孕，在外面做工程经常会感觉到乏力，现在艾尔海森在他身边，闻着他身上随风而来的淡淡的信息素，明显感觉到身体和精神好了不少。

　　是快到家的时候突然发生了一件事。

　　艾尔海森突然问他：“你有没有闻到你身上的柑橘信息素？现在很浓。”

　　吓得他赶忙摇头，原来他也不知道，自从得知自己怀孕之后，就像是无形中给他脑子里添了一本《孕期百科全书》，omega在闻到使自己受孕的Alpha的信息素后，他自己的信息素便容易不受控制，这时需要Alpha给予适当的【安抚】。

　　这个【安抚】里，包括拥抱、亲吻和其他增进感情的方式。

　　卡维脸此时已经爆红，但脱口而出的还是：“肯定是你闻错了。”

　　“不可能，”艾尔海森古井无波的眼睛定定地盯着他：“明明和那晚一样。”

　　和那晚一样。

　　卡维听到这几个字不禁身体一软。

　　是的，他没有对任何人说起过，包括医生。自从他和艾尔海森那样之后，午夜梦回的夜晚，寂寞难耐时，他就会回想起对方精壮的躯体和火热的体温。

　　身体相碰撞时的悸动，艾尔海森是如何亲吻他的，发热期时他明明晕晕乎乎，可是这些东西却在他脑海里记得明明白白，他根本忘不了艾尔海森滚烫的舌头在他身上时的感觉，明明是对方是一个那样清正高冷的家伙。

　　他知道自己不该这样，可是完全控制不住。

　　不久前艾尔海森刚刚出现在酒馆时，几乎本能一般的驱使，他想向那人靠近，再靠近一点点，再近一点点……

　　想要他触碰自己。

　　“是我有点热罢了，”卡维说：“你应该知道，汗液里有信息素味道很正常。”

　　身体变得很难受，卡维试图推开站得离自己过近的人……没推动，反而因为触碰到对方蓬勃温热的肌肉，双手被烫到似的迅速移开。

　　“这样吗？”

　　艾尔海森若有所思，一边掏出钥匙打开门，柑橘信息素的气味依旧环绕着他周围，刺激他的鼻腔，身体有些躁动。

　　简直和那晚的情况太像了，要不是见对方能正常和他交流，他真的以为卡维又进入了发热期。

　　劣性omega之所以是劣性omega，最明显的一个情况就是发热期不稳定，抑制剂属于药品，在须弥被严格管控，想使用任何人都需要提前预约……那天事发太过突然，仅剩的一管抑制剂已经前一天被他用了，卡维发热期来势汹汹，又缠他……

　　卡维就跟在他后面，艾尔海森握住钥匙那只手不由得收紧，顿了一下，把另一只手上提着的餐盒放在橱柜上，拉开灯闸。

　　整个屋子里都有一股未散尽的食物香。

　　卡维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艾尔海森你做了什么好吃的？”

　　“烤鸭。”

　　“什么烤鸭这么香？”

　　“就是普通的烤鸭。”

　　艾尔海森走进厨房，把饭菜都端出来，不多，一共三道，但是道道香气扑鼻。

　　“艾尔海森，你怎么突然厨艺变得这么好！”

　　卡维毫不掩饰自己的诧异，夸赞了出来。艾尔海森嘴角几不可查地弯了弯，道出口的还是：“是吗。”

　　“是的是的，我拍个照。”

　　卡维性格外放，平时喜欢在一些社交账号里分享自己的日常，不过也不敢太张扬，比如这张食物照，他只是偷偷存进了自己的相册里。

　　拍完照片，他在艾尔海森对面落座，艾尔海森给他撕了一块大鸭腿：“吃。”

　　“……”

　　真的好大一块，卡维霎时不知道该接还是不接。

　　他才吃了一大碗炖肉，虽然不好明说，而且真的很遗憾，桌上这些东西他确实已经吃不下了。

　　即便再香，也无法勾起他食用的欲望。

　　不过纠结了一会儿，他终于还是决定接过鸭腿。说好的要一起吃饭，即便现在只是陪着，怎么说都得象征性地吃几口才行，否则显得太没诚意。

　　艾尔海森用餐姿态一直很优雅。

　　他与他相处这三年已经非常了然。

　　眉目英俊，眼睫低垂，慢条斯理地，像个贵公子……如果除开他一身绿油油的制服来说的话。

　　艾尔海森察觉到他似乎在看他，问道：“你不吃吗？”

　　卡维讪讪地笑了一下：“吃，吃……”

　　说着，把表皮满是香酥脆屑的鸭腿放到嘴边，轻轻咬了一口。

　　鸭腿很香很好吃，可是突然之间，一阵强烈的呕吐感袭来，腾地站身起来，卡维狂奔进洗手间。

　　“呕……呕……呕…………”

　　什么也没吐出来……

　　伴随着疯狂呕吐感而来的是一阵痛苦的眩晕。

　　艾尔海森早已经跟着奔进来，身上平静的表象亦支离破碎。

　　卡维觉得，这样的艾尔海森莫名有点像印象里，那晚他死死抱住他的腰，然后缠在他身上，非要吻他，长久在艾尔海森身上的冷静也是像现在一样炸开，只不过当时是震惊居多，现在则是担忧。

　　“你怎么了？”艾尔海森将他扶起，“生病了？”

　　“没，”卡维摇摇头，不着痕迹地从艾尔海森的臂弯里出来，臂弯里的触感太熟悉，他摆了摆手，“可能是在酒馆吃得太饱了。”

　　“吃不下了。”

　　闻言，艾尔海森凝重的表情终于变得轻松了一点点，但随即眼尾又几不可查地下垂了一些。

　　这一切，艾尔海森本人似乎都不曾察觉，却尽收卡维眼底。

　　又伤到他的心了。

　　卡维倏尔有些哽咽，他不想这么做的，他愿意而且是很愿意陪艾尔海森一起吃饭的，认真吃饭的艾尔海森真的很可爱，可能艾尔海森自己本人都没有发现，但他其实怎么可能舍得放他的鸽子？

　　实在他现在不仅仅只是他一个人，肚子里现在还藏着一个小胚胎，小宝宝，碰到有腥味的肉膳就容易吐。

　　“对不起，我……”

　　艾尔海森摇摇头：“没事，是我没考虑周全，你可能已经吃饱了，吃饱了就不吃了。”

　　艾尔海森说话间，嘴唇上有一点吃烤鸭沾上的油，一张一合亮晶晶，卡维有些不敢继续看下去，他知道这张唇在开阖时会有多么灼热的温度，印在他的皮肤上给他带来怎样的战栗。

　　“我看着你吃吧……陪着你吃。”

　　像只丧气的小狗，猝然又被主人摸摸时的兴奋，艾尔海森黯淡的眼眸在听到这句话之后，又抬起来继续看他，好亮，卡维感觉自己快要被刺痛了。

　　“真的？”

　　“真的。”卡维温柔地回应，并露出一个微笑。

　　“好。”艾尔海森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