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故事[知妙]》江夜听澜

38、赤王核心

　　“卡维，你听我说。”

　　被自己的力量反噬，纳西妲变得十分虚弱。

　　又一阵剧烈的腹痛袭来，卡维感到有一股暖流环绕全身。

　　小小一只的纳西妲，正在为他的腹部灌注“生命之力”。

　　曾经只在颂祷书上见到过，文字对它的描述是“特殊而神奇”，以其惊人的疗愈能力——也被称为是来自草元素神明的祝福。

　　卡维惊得微微张开嘴巴，只见眼前青绿色充满生命力的光芒正源源不断地向他的腹部涌去。

　　半年前，大贤者阿扎尔联合愚人众启动造神计划，那时他还在沙漠里修建工程，并未参与到拯救神明的事件中，也不太了解本国度这位象征着智慧的神明。

　　现在，他眼前这位年轻的神明却愿意为了他的孩子使用“生命之力”——这是神明不轻易给的祈颂，将伴随受祝福者的一生。

　　一时间，连哭泣都忘了，卡维呆滞地，眼角仍挂着泪，悲切而无助地蹲坐在地面上。

　　“卡维，肚子里的宝宝是刚做了手术吧？孩子们从今往后都不会再有事了。”

　　说完，纳西妲伸手抹了抹自己额上的汗水，微笑着继续道：“艾尔海森会醒过来的，不要着急……”

　　第一次没把握好度，好在被第二次反噬之后，她的力量终于开始在艾尔海森身上生效。

　　“应该再过一会儿，就会醒来……”

　　说完，纳西妲还想继续说些什么，抑制毒素花费了她太多力气，渐渐精力有些不济，无法再将后续的话说出口，仅仅下一秒，又周身充满绿光，变成一个晶莹的小花苞回到净善宫中。

　　事情发生得太快，又颇为大起大落，卡维继续僵在原地了一会儿，意识到纳西妲刚刚说了什么，马上扶着艾尔海森的肩膀将人坐起。

　　把自己的头埋进尚昏迷中人的脖颈，声音止不住地颤抖：“快醒过来，快醒过来，艾尔海森……”

　　另一边——

　　博扎思回到医院科室里，找到那本偷偷被他藏起来的封存已久的禁书《须弥丰物录》。

　　曾经这本书被人当做是猎奇读物，表面上看也确实，所叙内容大多荒谬奇葩，但其中零零碎碎的一些细节让人不禁猜想是不是有心人故意为之。

　　比如里面讲到omega转变成其他性别，首先从“溶解”信息素开始，其它步骤他尚且不知真假，但光“溶解”信息素这一步就和目前须弥现有的医疗技术匹配，只是用途截然不同——在某些特殊场合，比如大型会议里，ABO三种性别的人员可能同时在场，为了防止omega信息素外泄引起Alpha躁动，才会用到相关喷剂——功能类似空气清新。

　　从没想过这种东西还能用在改变分化性别上上。

　　除此之外，书里还提到一些他在科研过程中能逐步验证其他的论断——这本书显然是在用最怪诞不经的语言描述远超须弥现有水平的科技。

　　不仅苏尔特，也包括他，他也认为这本书在最后一章提到的赤王核心，关于其描述的一切，都是真的。

　　只是他已经老了，没再有那么强的执行愿力，还怎么想的就怎么去做，因而也包括他在内，这辈子人世间摸索探寻了五六十年，自以为面对一切事都能波澜不惊，事实上，苏尔特所作所为无不震动着他，还有徒孙艾尔海森，他恨不得躺倒的人是自己。

　　如此之忧心，他也总算认清了一件事，人这辈子都不可能和自己最深的羁绊——人类的情感，划清界限。

　　大脑受损不可逆，神明的力量只能延缓毒素生效，博扎思即便没有亲耳听到神明开口也知道。

　　眼下想要救艾尔海森最好的办法就是找到赤王核心，但没有人知道所谓赤王核心到底是真是假，连苏尔特都没有找到……

　　想到这，突然博扎思重重地晃了晃脑袋：“肯定能找到的！”
　　——根本不愿去想若是没有找到的结果。

　　冒着被发现偷藏禁书后被抓起来的风险，博扎思郑重地撕下带有“赤王核心”介绍的那页。

　　原先最在乎的虚名什么的他现在都不在乎了，比起当下相伴的亲人、“年轻的朋友”还有人这一生中最重要的——关于对周遭事物的体察——博扎思也是在这时恍悟，曾经的自己是多么的“愚蠢”，用不在乎的态度对待周围的人，却用最虔诚的一面去面对那根本不值得一提的冰冷的虚名。

　　悔恨的泪在他苍老的面庞上纵横交织。

　　翻箱倒柜找到一副针灸，他此行的最终目的也是这个，用针灸刺激艾尔海森头部的穴位，延缓毒素侵蚀他大脑的速度，这样一来，他们就可以争取到更多的时间寻找赤王核心。

　　博扎思再次返回教令院，空荡荡的，不久前，各院学生均已遣返。

　　博扎思还未进办公室门远远地便见到这一幕——

　　两个年轻人紧紧地相拥在一起。

　　仿佛天地间再没有什么能让他们分离。

　　“卡维……”

　　“艾尔海森……”

　　听见门口传来的呼唤声，两人转过头。

　　十分钟之前，艾尔海森苏醒，伴随强烈的头痛反应，纳西妲通过传音的方式告诉他们——大脑损伤确实无可逆转，她的神力最多只能延缓毒素六个月的发作时间。

　　六个月的时间……

　　无疑是晴天霹雳，卡维又轻轻抚了抚肚子……他们的宝宝也差不多还要六个月时间才能出生。

　　但没有什么比眼下眼前的彼此更重要，艾尔海森伸出手，轻抚着怀里因为害怕而轻颤的人的脑袋和肩颈。

　　轻声安慰道：“卡维，别怕。”

　　前不久幻境中发生的一切也让他感到慌乱，他不要忘记卡维，哪怕一点点都不要。

　　坚定有力的吻印在卡维额上：“我不会忘记你的，永远不会。”

　　博扎思不知道这里之前究竟发生了什么，觉得自己一大把年纪，在这耽误人家小两口亲昵，刺眼至极，但事情不能再耽误下去，博扎思继续走近，道明自己的来意。

　　得知针灸可以更加延缓毒素侵蚀的速度，卡维终于难得地露出了笑容：“快，快试试。”

　　针灸需要一个干净无菌的环境，在一张特制的床上，艾尔海森因针灸重新陷入沉睡。

　　博扎思趁着这个时间，告诉卡维关于赤王核心的传说。

　　“赤王核心，可以逆转局面……”

　　卡维有些呆愣愣的：“一定要核心才有能有效吗？”

　　“是……但是……”博扎思看起来有些为难：“我……也不太清楚……甚至这个实际也是传闻……所以趁着这个艾尔海森睡着的时间才跟你说，要是被我这个好徒孙听到，指不定又要多么讽刺我一把老骨头迷信。”

　　卡维轻笑着摇摇头。

　　太巧了。

　　真的太巧了。

　　之所以呆愣，就是因为他知道赤王核心根本就不是传闻——是真的。

　　他从没看过《须弥丰物录》，也不知道“赤王核心”竟然还有这种作用，但“赤王核心”确确实实就在他手里。

　　——意外在商队手中买下，又被他制成了梅赫拉克。

　　远远地看了一眼现在就在这里，被他设置成关机模式，横躺在办公桌上的梅赫拉克，卡维又一次不可置信地确认道：“真的吗？”

　　几个小时前梅赫拉克焦急地【哔啵——哔啵——】了一路，梅赫拉克变得好聪明，难怪会这么聪明，他担心梅赫拉克比他还先失去理智，所以让它进入休眠状态。

　　“……应该是真的。”博扎思叹口气，又摇摇头：“但，谁又都没见过。”

　　“……我见过……”

　　卡维很轻地喟叹一声。

　　博扎思在专注着扎针，并没有很听清楚：“什么？”

　　“……”卡维摇摇头：“没事了……”

　　话是这么说，泪水却在转过身的瞬间汹涌而出。

　　一旦取出核心，梅赫拉克注定再无法运行——为什么，为什么上天一定要让他在他们之间做选择？

　　-

　　针灸见效得很快，这次苏醒，艾尔海森发觉先前醒来时头部附带的剧烈疼痛消失不见，转而是一种轻快的舒适。

　　终于看见一个比较有血色的艾尔海森，卡维扑进他的怀里，博扎思颇有眼力见地走出并带上门，给两人留下可以单独相处的空间。

　　“艾尔海森！”

　　卡维终于再也忍不住，窝在艾尔海森怀里悲恸地哭了出来：“你坏！你坏啊！大坏蛋！”

　　一会儿不见的功夫，就让他这么担心，还将持续让他担心。

　　“我坏。我坏。对不起，卡维。”

　　艾尔海森认错间，卡维唇用力地堵住他的唇，他们有好多好多的事来不及言说，不要把时间浪费在说对不起上。

　　他都看到了。

　　他全都看到了。

　　疗愈时，艾尔海森所有的，有关他的记忆。

　　之所以会产生那样强大的场域，甚至将神明的力量都震慑、压制。

　　毒素侵蚀大脑，尤其是记忆，情感越强烈的记忆伴随的能量也就越重，一旦克制不住，反噬也就越厉害。

　　“那天，在奥摩斯港，法逻斯灯塔建成那天，你想跟我说什么？”

　　头靠在人颈侧，卡维柔软的手掌轻抚在艾尔海森侧脸，来回摩挲着，享受这来之不易的二人时光。

　　艾尔海森自后背环抱着人，闻言一怔。

　　“……你都知道了？”

　　“是。”

　　“你怎么这么傻？”

　　法逻斯灯塔那日，握手轮过他之后，艾尔海森又帮小工搬了七天七夜的砖，换来最后站岗的机会，就为了再远远地见他一面。

　　真是让人又好气又好笑。

　　“为什么啊？”他忍不住动手捏了捏艾尔海森好不容易才又被他养回来肉乎胖嘟了一点点的脸。

　　被当事人亲自抓包的尴尬……艾尔海森貌似有点说不出口，但禁不住人“逼问”。

　　垂下眼眸，艾尔海森道：“我……我那时怕，一旦错过这次，后面我就没有机会见到你了。”

　　“……”

　　看着对方乖乖巧巧、一本正经说着的模样，卡维再一次愣住。

　　事实确实如此，那次见过之后，又一直在忙着各种各样的工程，他甚至自己都不再记得和艾尔海森再一次见面的时间——似乎就是在他破产之后。

　　卡维仍在抚摸着受伤Alpha的脸颊，心痛又再难抑，他原以为，即便艾尔海森对他说从第一天遇见他就喜欢他，充其量也只是淡淡的喜欢，从来不知道，艾尔海森的喜欢会这样“卑微”而“小心翼翼”。

　　艾尔海森对他长达十年的暗恋，十年热望的暗恋，再一次不可抑制地引发他内心深处的疼惜——不知道时还好，现在知道了。如果不是因为这次的事，以艾尔海森的性格肯定不会主动说出口，他也就永远都不可能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