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风雪夜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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漫天风雪深处，衣不蔽体的少年顶着寒风踽踽独行。
雪越下越大，从刚开始的膝腿高的雪慢慢到了半腰处，这样下去，少年即将被雪淹没。但他依然坚定不移的往暴风雪中心走去。
“阿雪，我们快到了。”
少年干裂的唇因笑容而破皮，鲜红的唇血滴在怀里白狐的身上。
他怀里紧紧护着一只狐狸，那只狐狸，长着九条尾巴。
少年的肌肤已经冻的皲裂枯竭，唇无血色，肤色青紫。
雪堆积的很厚，已经不能行走，少年把白狐背在身上，一点点的从地上爬过去。手指已经冻的没有知觉，却将狐狸保护的很好。
“我说过的……我会送你回家。”
少年竭尽全力将狐狸送到前方，眼里的光逐渐熄灭。
那一年，少年冻死在了冰天雪地里。
*
“爹……爹!”满脸灰扑扑的少年一路疾风般跑进低矮的柴房，头顶扎着的蓝布条在风里摇荡。
“咋了锅巴?”正在低头劈柴火的中年人抬起憔悴的脸，看着男孩，脸上露出一抹笑。
锅巴蹦蹦跳跳的扯着男人衣服，满眼兴奋，“爹啊，山那边下雪了，你快看!”
银装素裹的风袭来，透过单薄的衣裳，老汉打了个寒颤。
少年还是看不见父亲眼里的沧桑，沉浸在喜悦当中，欢呼雀跃道：“爹，你说，这雪是不是快下到我们这儿来了?我要去告诉阿兰，阿兰想堆雪人很久了。她知道了肯定很高兴!”
少年的力气是用不尽的，宛如一阵风，消失在老汉面前。
“锅巴他爹，今年御寒的衣裳，凑不出多余的铜钱做新的了。我把压箱底这件拿出来改改吧，锅巴大了，不能老穿的不成样。”老妇人从里面走出来，望了眼天。
“准备准备银钱，向隔壁阿兰家趁早提亲吧。”老汉沉默半晌，吐出一口气，“锅巴这孩子老实，咱得替他早做打算。”
“哪还有多余的钱……”老妇人无声垂泪。
这边锅巴已经找到阿兰家了。阿兰正好穿了件干净衣裳，转着圈给锅巴看。
“我娘给我做的过年新衣裳，好看吧?”
“阿兰最好看了!”少年的心灼热地跳动着。
“我们去山的那边看雪吧，阿兰不是想堆雪人嘛？”锅巴满眼赤忱，落在阿兰眼睛里。
“好啊，我去和阿娘说一声。”阿兰跑开了。
锅巴独自站在院落里，孤零零的。不知何处吹来的风带来一片未融化的雪花，落进他的眼睛里，锅巴使劲揉了揉眼，整个世界似乎颠倒了一下，变得虚幻起来。
“我们走吧。”阿兰主动牵起他的手。
不过隔着一座山，便是天壤之别。
“我想去很远的城镇里，听说那里有很多铺子，卖很多好吃的好玩的，还有好看的衣裳。”阿兰很是憧憬，坐在石头上，捧着冻的通红的脸颊。
“你呢？锅巴，你以后想做什么？”
“我……我不知道。”锅巴挠了挠脑袋，笑容憨憨的，“我没什么特别想做的。但是如果可以，我想以后找份好的活计，能让我爹娘不那么辛苦吧。”
“平平淡淡，无疾而终，没什么不好。”锅巴道。
“哎呀阿兰，现在想那么多干什么？”锅巴突然抓起一把雪，扔向了阿兰，阿兰反应过来时，锅巴已经跑出了很远，还扮着鬼脸。
“锅巴你!你不讲武德!你别跑!”阿兰气的站了起来，追着锅巴打。
“追我啊追我啊，笨蛋阿兰追不到！略略略……”
“站住!你才笨蛋!笨蛋锅巴!”
……
一场喧嚣过后，夕阳西下，雪地渐染层萧瑟，一切无比落寞。
两个小孩也不怕冷，就这么躺在柔软的雪地里，相互依偎在一起。
星空渐渐升上，漫天璀璨星河。
“村里的先生说，那就是北斗七星!一二三四五……六……七!好亮啊。”锅巴指着天空，目光迷离，呢喃道。
阿兰却像怀有心事，轻声道：“我娘说你以后会娶我……是真的吗？”
锅巴却忽然翻身坐了起来，没有回答阿兰的话，反而向前走了几步，“你听!好像有声音！”
“什么？”阿兰安静下来。
四周风吹草动，还有丝丝雪地的凉意，窜进领子里。还有……一丝微弱的哀鸣。
“好像有什么动物受伤了。”锅巴一边说着，一边贴着地面往林子深处走去。
“哎，天黑了，别乱走啊锅巴，锅巴!”见锅巴不听劝，阿兰只好无奈跟了上去。
锅巴却在一处地上停下了，趴着往下看，道：“这里有个洞，可能是附近猎户挖的，声音就是从下面传来的。”
靠的越近，声音愈发清晰起来。
“好像是个幼崽。”阿兰沉思道，有些不忍，“还这么小，就被抓了。”
“我去想办法里面的动物救出来。”锅巴说着，四处去找树枝，开始捆绑成一堆。
“用这个，就能把它提上来了。”随着绑着麻绳的树枝深入，里面的声音也越来越大。
“抓住了！”锅巴用力把绳子提上来，触目是雪白的一团，上面腿脚处鲜红的血迹染红了地上的血。
“好漂亮的一只狐狸!”阿兰惊叹道。
这只狐狸虽然受了伤，但通体毛发雪白干净，眉毛眼尾处自带红色的毛，看起来妖艳华贵。
“快看，脖子上挂着铃铛。难道是有主人的?”锅巴伸手去碰狐狸脖子，发现上面刻着看不懂的字。
狐狸忽然歪过头，咬住了他的手。
“啊！”锅巴吃痛，抽回了手指。
“锅巴你没事吧?”阿兰急忙上前查看，一脚踢开了狐狸，“我就知道野狐狸养不熟的，亏你还好心救了它。”
“别，我没事，你别踢它，它腿受伤了。”锅巴摇头。
他仍不死心，小心翼翼靠近狐狸，张开手臂，“嘬嘬嘬嘬嘬，来，别怕……”
狐狸冷眼望着他。
“锅巴，那是狐狸不是狗。”阿兰提醒道。
锅巴：“……我忘了。嘿嘿。”
狐狸却发出一声警告的嘶鸣，拖着伤腿转身逃走。
“我就说养不熟的白眼狼。”阿兰撇嘴。
“锅巴你别管它了，你的手……”
“我没事，”锅巴站了起来，略微惋惜，“那只狐狸确实好看，从来没见过这样的。”
“我们回去了，阿兰可不许告诉我爹娘我被狐狸咬了的事哦。”锅巴道。
“好好好……”阿兰答应着，眼睛却一直盯着狐狸消失的方向，若有所思。
今年的雪格外的冷。
战乱平息的年代里，灾荒四起，短暂的和平背后，雪地里埋着皑皑尸骨。
“外面……都是流民!”女孩稚嫩的嗓音里战栗不已。
“嘘!”老人一把捂住阿兰的嘴巴，将门掩上。
隔着路，锅巴看着门缝里逐渐消失的笑颜，表情也跟着冷下来。
“爹，娘，外面这些人……”锅巴抵在门后面，身上的寒气还未能散去。
几年时间一晃眼过去，他的个子又长高不少，裤腿短了一大截，露出在外的部分冻的苍白发青。
这几天外面突然来了很多拿着长矛穿着盔甲的朝廷铁甲兵，他们不去除草寇，也不救济流民，反倒漫山遍野地寻找着什么。
“不知哪里传出去的消息，说咱们这穷乡僻壤的地方出了个宝贝，那些人都是冲着宝贝来的。”锅巴他爹道。
“什么宝贝?”锅巴不解。他在这里住了十几年，从来没听说过这件事。
“哪儿的话，外面这些人是来抓狐狸的。”锅巴他娘摇头道，“阿兰的娘跟我说的，咱们这山的附近有只仙狐，喝了它的血能长生不老嘞，上面的人听见消息就来了。”
“仙狐?瞎扯吧。咱们这山里从来没有狐狸。”锅巴他爹不信。
锅巴心头一动，想起了两三年前救的那只白狐，不知还活着没有。
入夜，锅巴躺在炕上，辗转反侧，久久不能入睡。透过一排排窗棂，月光洒在脸上，清冷沁寒。
他昏昏欲睡着，突然感觉身体在下沉，一下子坠落进无底的深渊。
“锅巴，你在吗？”阿兰的声音，从窗外传来。
锅巴一下子清醒过来。抬手开了窗。
阿兰头发后面扎着两个小啾啾，鲜艳的红布条很是显眼。
一别经年，阿兰张开了，出落的愈发水灵可爱。
“怎么了？”
“我看到了狐狸。”
阿兰神秘兮兮的一笑，拉着锅巴的衣裳，“你先别睡了，快跟我来。”
两人蹑手蹑脚地走在雪地上，如同多年前一般，只是，吾家有女初长成。
“外面现在到处是流民，还有朝堂的官兵，我们小心点，别被发现了。”
锅巴四处张望一眼，看到远处的树梢黑影，有些忧心忡忡。
“笨蛋锅巴，你还是那么胆小。”阿兰朗声一笑，又做贼心虚似的捂住了嘴。“别怕，有我呢。”
阿兰似乎对情况颇为了解，带着锅巴三下五除二绕开了人，一路走到了那座山里。
唉。幽幽叹息。锅巴再度回头，看了眼风声鹤唳的村庄，黑灯瞎火的，天上月华似练。
“深更半夜，我们又来这里做什么？”锅巴东张西望，甚是不解。
“笨!找狐狸啊！”阿兰锤了他脑袋，恨铁不成钢道：“外面的世道这么乱，他们聚在这里都是为了找那只狐狸，我们要是提前找到了……”
“我还是不明白，提前找到了有什么用?我又不想长生不老。”锅巴嘀嘀咕咕的，“而且我们也不一定能找到，他们这么多人都找不到。”
他们到了一处空旷的地上，这里的雪很干净，还没有人来过。
阿兰指着一处道，“我白天在这里看见过狐狸脚印，现在被雪覆盖了。”
“锅巴，你还记得我们以前见过一只吗？”阿兰神秘一笑，竖指在面前晃了晃。
“记得啊，难道说……”锅巴恍然大悟状。
“当时我就觉得那只狐狸不同寻常，长得太……妖艳了，锅巴你当时被狐狸咬了一口，村里算命的说锅巴你还有机会和狐狸见面。”
“阿兰你说过不告诉任何人的!”锅巴大惊失色，打断阿兰的喋喋不休。“你怎么出卖我?”
“呀，现在还在意这些干什么？我娘说了，被狐狸咬过不太吉利，一定要去算算才行。”阿兰道。
锅巴悲痛欲绝状，“你还和你娘说了?!”
作者有话说第36章 风雪夜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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