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云之下赏花记》骨芽

3、第三章

　　“你……你们也不看看你们是什么样子，也敢置喙我姐姐，上不得台面的粗鄙人，我今日，便教教你们该怎样为人。”

　　“都是在姑娘们跟前伺候的，难不成我们还等着挨你的揍不成。”

　　姑娘们说着便动起手来，还不等我反应，就听门边的男子开口道:“姑娘们，别在我这里撒泼了，我说出不去，便就是真的出不去，都赶紧回去吧，怎么说，咱们都是一起在坊里做事的，真要闹到动棍子赶人，便就真要落下怨恨了。”

　　“你，既是百合姑娘要出门，就加紧出去吧，别在这儿耽误了。”

　　“哼。”姑娘理了理衣裳，说了句:“粗鄙人。”便出门去了。

　　“瞧她神气的，真拿自家主子当老板娘了呀。”

　　“恶人自有恶报，听得老板还有其他产业，便两眼都放光了，这才是粗鄙人呢。”

　　“二位姑娘，还是慎言。”

　　“有什么要慎言的，那晚新年夜，我亲眼瞧见的。”

　　“得得得，都回去吧。”

　　那二位姑娘，或许弃了出门的念头，却也是不肯离去。

　　我只得从她二人之间过去，看门的男子连瞧都没瞧我一眼，我便抬脚也要出去。

　　“哎，等等，妹妹，你是白茶姑娘身边新来的人，还是白莲姑娘的？”那位叫翠儿的姑娘说。

　　“两位姑娘，她并不是坊中人。”

　　“既如此，可否……可否帮我一事？”

　　“什么？”

　　“帮我将我姐姐的衣裳拿到这里吧，并不远，可以一直按门前这条路往前走。”

　　“翠儿。”另一个姑娘扯了一下她，又偏过身子，在她耳边说道:“我们与她是初见，更别提相熟，万一出点什么事……”

　　“那可也是老板给坊里姑娘出了一份钱，都让换的衣裳。”

　　“可……”

　　翠儿姑娘看着外头的天，不久后，日头就要让人不敢再在街上待着了。

　　“没时间了。”她说，“我姐姐，是好容易才求得了为白莲姑娘伴舞的机会，就在今儿晚上，若是错过了，恐怕也是……”

　　“姑娘，请你帮帮我吧，这是报酬，你只需到店之后，说是来帮□□姑娘取衣裳的，这份钱，这一份是给你的，这是给老板的，拜托妹妹了。”

　　我瞧着她双手里的两份钱，又是满脸的焦急，才缓步过去，伸手接过。

　　一旁的姑娘也回头又看外头的天，说:“也请姑娘帮帮我吧，双份钱，只有这么一些了，请姑娘行行好。”

　　我行于大街，摆摊叫卖和开店揽生意的，大多都为男子，脚下这石街也铺得整齐漂亮，我看着在街上往来的人们，心中，似有什么不对……

　　大概来自这些场景，或者……是那两个拜托我的姑娘？

　　我在一家店里，取完了衣裳，另一个姑娘要取的药，就要拐进一条小巷子里，两家医馆，一家常有人到访，另一家则冷冷清清。

　　我排在人后面，取完了药出来，还是朝冷清的那家看去一眼，里头只有一位郎中，此时正缩着身体，在木椅上，连眼都睁不开了。

　　我将两样东西都交到姑娘们手上，再出去，买白莲姑娘的胭脂。

　　我大概不识字，店门上的招牌，有几个我不会读的，但这款胭脂，真就如她所言，我跑了几家店都没有，不过我倒是见到了一家连着衣裳和鞋子一起卖的店铺。

　　我听前一家店里的老板说，我现在要去的这一家保准有，我按她说的，进完一条巷子之后，又进一条巷子，这家店铺太偏了，想来也会真的有。

　　只是一会儿，我便不敢肯定的抱着这种想法了，这里是住着很多人的，一群孩子玩闹着从我身边跑过去，而二楼的廊上，也有妇人在晾晒被子衣裳。

　　我在里头兜转了一段，终于是瞧见了那一家店，我正往那边跑去，却有股水从上降下，竟也不偏不倚，尽数落到了我身上。

　　味道全是腐臭难闻，沾在我肩上的烂菜叶，是拿都拿不起来，我身上各处，也开始发痒，一股火从我心中起。

　　我抬头去瞧，却窗户紧闭，只得跨步去这一家的大门口，道:“将门打开，青天白日的，我好端端走在街上，怎的遭人平白泼脏水？”

　　“将门打开。”

　　只是我的手都拍得红了，里面的罪魁祸首，却不肯现身，但我晓得，就在里面呢。

　　“开门。”

　　终于是顺路来了几个人，在我身后停下，有人开口:“喂，别砸了晓得吗？这样没有一点教养。”

　　“却看不见我身上的脏水吗？”我说。

　　“你在人家旁的路上走，泼着了，又能怎么样？你要是有本事，就去告官，杀了我们得了。”

　　“你……我不和你争论，总之，我今日，是一定要揪出这个罪魁祸首的。”

　　“告诉你，别在这里撒泼，不然，可就别怪我们动手了。”

　　瞧那些人的架势，是真要动手的。

　　“你若识相，便抓紧走，如若不然，我们这里偏僻，死个把人，也是常有的事。”

　　眼前这样的状况，我是定要吃亏的，不然先抓紧走吧，我想。

　　不行，这样回去，岂不是太没面子了？让人白白的欺负你。

　　好汉不吃眼前亏，别在这里丢了命了。

　　不行，我定要教训他们一番不可。

　　日后还会有机会的，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再说，亦可能是这家人经常从廊上泼脏，行人过去，得注意着点。

　　他们惹着我了，得要教训。

　　日后会有机会的。

　　我一甩手，转身去了那家店铺，那款胭脂真的有，然而我并没有觉得多欣喜，思绪也是乱七八糟。

　　我大跨步迈进大门，却也还是和守在门口的男子点点头。

　　“好妹妹，这是怎么了？”

　　见我进来，白莲姑娘立即起身过来。

　　“这……”

　　她持手帕一手捂住鼻，停在我面前。

　　“这是怎么了？又遭遇了仇家吗？”

　　“不知道是哪个不长眼的无赖，我跟他没完。”

　　白莲姑娘看了我一眼，说:“好妹妹，这也是姐姐的错了，那泼皮真是欠收拾，可惜我们身处这样的地方，也不在官府认识人，还能怎么办呢？就先忍下吧。”

　　“快，小白，再烧水过来，让妹妹沐浴，再将我去年的衣裳拿出来。”

　　“好妹妹，咱们这里总是时兴新衣裳，按理来说，是因我的缘故让妹妹遭此横祸，然而我也手头拮据，好在那套衣裳，我才上过一次身呢，要是你不嫌弃，就先穿上吧。”白莲姑娘说。

　　“多谢。”我说。

　　这是解了我的燃眉之急，她的衣裳大很多，也不再勒着我的身体，或许是因为这个缘故，我原本烦躁的心，暂时歇下来了。

　　“好妹妹，你……”

　　“白茶姑娘，我姐姐头痛呢，实在不能让人拜访，你还是改日再来吧。”

　　等外头的小白姑娘说完，白茶姑娘也到屋里了。

　　“白莲，我同你说过很多次了，离她远一点。”

　　她指向的人是我。

　　“她成这副样子，大半都有你的功劳。”

　　“白茶姐姐，你……”

　　“你别以为我得一月去黎家演奏，就没时间与你们争去那家老爷寿宴了，若你再将她引出来，说些怪话，我便去同老板说，如果我愿意了，老板还会不会选你们，你自己思量去。”

　　“白茶姑娘，你这是怎么说的？我姐姐何时害过她了。”

　　“你们还是莫要将别人当成傻子的好，她这次是性命垂危，你敢说与你无关？白莲，你自己清楚，如若今后，她再因你出了事，可就别怪我不能将那件事，烂在在肚里了。”

　　“跟我走。”

　　白茶姑娘拉过我，扯着我就往门外走，我只能回头去看了一眼白莲姑娘，只见她神色难堪。

　　“谁叫你往外头去跑的？”她在屋里转身问我。

　　“为什么不能去？”我说。

　　说出这话之后，我也算是才想到，不然我怎么会被人泼脏呢？

　　“是谁让你出去的？”她的神色缓和一些，声音也慢了下来。

　　我不作答。

　　“是白莲让你出去的。”她说。

　　“你真就是一根筋的不管不顾了是吧，性命你也不在乎？”

　　“罢了，我也不想提这些，我听说你被人泼脏水，想来你出去也没有太大的保障，我以为你早就想好了外面的，但……”

　　“也是，想想也没有这个可能。”

　　“你茶会的邀请帖。”

　　一本绿颜色的厚本子，翻开时，上头竟还绣着……金线？

　　满页的字，我看到了底下的，下月初，绿林苑聚。

　　“送到这里来了，还是之前的人送过来的，你好容易死里逃生，这下又让人晓得你的位置，这里就也不安全了。”

　　“我……”

　　“等等。”

　　我得缓缓，再去理其中头绪。

　　“你是说，这次害我性命垂危的人，在茶会里面？”

　　她瞧着我，似是有些惊讶，然后又道:“你自己得罪了谁，难道自己不清楚吗？”

　　想来就是这样的，可为什么？

　　一时之间，一股怒意，甚至说是很多不明却强烈的情绪，都充满了我的脑海，我的心似乎也开始被灼烧。

　　等我意识到的时候，已经踉跄了一阵，纵使白茶姐姐来扶，也没能不让我倒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