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小姐她要做将军》杏花影

5、天宝阁

　　秋意在无意间来到京城，正是登山赏菊的好时节。

　　林府的上上下下却没有这样的好兴致，操办林双娥的婚事可是让林家二老又喜又忧。

　　晚上好不容易闲下来，林夫人向林老爷大吐苦水：“你说这皇上也真是奇怪，怎么就想着把婚事定在十二月。京城大户人家嫁女儿，哪个不是筹备个半年八个月的，还有筹备一年的。我们家只有四个月，可真是累死我了。对了，你这段时间上朝，那皇帝就没赏赐点什么给双娥当嫁妆？这皇帝也太抠了。”

　　林老爷听着她的话，打断了她：“夫人，你就别再说了，皇帝赐婚本就是喜事，你这些话让皇帝听去了可是要治你的罪的。再说了，如今是十月，还有两个月呢，夫人也不必忧心。”

　　“是是是，两个月一下子就过去了，我们的女儿就要嫁人了。双娥嫁人了之后没有两年就轮到双妙，到时候这座府上就剩我俩相依为命咯。”林夫人没好气地说着，然后翻身睡觉了。

　　林老爷想了想说道：“确实，妙儿如今也不小了，我们也是该为她物色一些好人家了。”

　　此时的林双妙并不知道自己的爹娘在谈论自己的婚事，她正趴在自己的床上，细细地数着自己的小金库。

　　红霜正催促她：“小姐，快睡吧，时候不早了。钱是不会飞走的，明日再数也来得及。”

　　林双妙摇摇头：“我不睡，我姐姐马上就要嫁人了，我这做妹妹的定是要送她一份新婚贺礼的。我这些日子攒了不少钱，你说我送什么给她比较好？”

　　“只要是小姐送的，大小姐都会喜欢的。”

　　“也是，我姐姐最疼我了。”林双妙将钱仔细收好，翻身盖好了被子，“我睡了，红霜你把蜡烛吹了吧。”红霜为林双妙掖好被角后，剪断烛火退了出去。

　　第二日，林双妙早早的起了床，正好红霜端来水帮林双妙梳洗，她对红霜说：“红霜，我要为我姐姐买贺礼，你和我一起去吧。”

　　当街上耀眼的阳光照在林双妙和红霜二人身上，林双妙一边走着，一边用手扇风：“分明已经到了十月，为何今日如此热？”

　　红霜不停用手帕擦汗：“小姐你今日从城东走到城西，这么远的脚程自然要热些。”

　　林双妙哼了一声：“这京城也没什么好东西，逛了这么久，什么也没买到。”

　　红霜拿出新的帕子为林双妙擦拭：“还不是因为小姐太挑剔了，说游记杂文无趣，胭脂水粉庸俗，珠宝玉石不实用，布匹罗裙款式不新。这么说了一路，自然什么也入不了您的眼。”

　　“我说的还不是事实，我姐姐的新婚贺礼怎么可以送那些无趣又庸俗的东西，它们一个也配不上我姐姐。”

　　红霜听了连忙止住林双妙：“小姐啊，这些话您私下和奴婢说说也就算了，当时在那些铺子里，您当着老板的面指指点点，要不是您亮明身份是林府的二小姐，他们怕是早就赶客出门了。您以后可千万别那么莽撞了。”

　　林双妙拂拂手：“知道啦，日头还早，我们再逛逛吧。还有一个地方我们还没去呢。”

　　红霜疑惑道：“是什么地方？”

　　“天宝阁。那里可是京城最富盛名的铺子，来自各地的奇异珍宝，名贵药材，只有你想不到，没有它没有的。它总共五层，不同的楼层是不同的珍宝，那里肯定有我想要的。”林双妙说着就拉着红霜向前走去。

　　林双妙一踏进天宝阁，一位浑身贵气的女子便热情拥上来：“林二小姐，稀客呀！您今日前来是想看什么珍宝啊？”

　　林双妙拂拂手：“卫夫人，不要着急。我先看看再说。”说着她便向阁内走去。

　　只走过一道门，便可看见耸立的螺旋楼梯，交错的长廊连接着楼层与楼梯。不少人正在不同的楼层交谈，不时地，阁内小厮介绍的声音传入林双妙的耳朵里。

　　卫夫人问道：“二小姐想去哪一层呢？”

　　林双妙正犹豫着，一道熟悉的身影走到她面前：“双妙姐！好巧啊！你怎么在这里？”

　　她看见白洛铭身后还跟着一个缓缓走来的魏九明，问道：“你们俩这是一起来逛天宝阁了？你们出来玩怎么也不叫上我？”

　　白洛铭不好意思的摸摸头：“哈哈，我们二人是为了你姐姐和表哥的新婚贺礼来这里的，我们俩怕你提前告诉你姐姐就没叫上你。”

　　“我也是为了新婚贺礼来的。”林双妙靠近他们二人，“你们都买的什么？”

　　“我看四层那对玉就很不错，他们一黑一白，成色极好。到时我去请工匠为他们二人刻一对玉佩。”白洛铭转头看着魏九明说，“九明哥还是喜欢那些药，他看上三层那盒白玉润颜膏，说是人用了之后可以祛疤生肌，润肤养颜，不论是表哥还是你姐姐都可以用。”

　　魏九明紧接着开口道：“确实，这药膏本是太医院研制出的方子，只因药材珍贵，宫中只有皇上皇后与太后才有，后来方子流传到了民间也难见一盒药膏。未曾想这小小的天宝阁也有这药膏，我自然是要送一份重礼的。”

　　林双妙走到二人中间：“你们选的都好，可我如今还在犹豫送什么，你们可得再陪我逛一逛，帮我出出主意。”

　　“那是自然。”白洛铭说着便靠近林双妙几分，“双妙姐要从那一层看起啊？我刚刚在三层看了一支千年大人参，很是难得，要不要去看看。”

　　卫夫人笑着开口：“四少爷还真是热情，竟是帮着我做生意呢！二小姐，要不要跟着四少爷去看看？”林双妙拉起白洛铭：“走吧。”

　　魏九明看着他们二人有说有笑地走向上楼梯，心中不由得有些醋意，又有些难过，这时他耳边传来卫夫人的声音：“魏公子，请吧。”

　　他扭头看向卫夫人，卫夫人笑着，那双眼仿佛看穿了他的心思。

　　“好。”魏九明应声，跟上了前面二人的步伐。

　　众人走走停停，将天宝阁四层楼的珍宝看了个遍，最后在第四层停下来。

　　林双妙靠着栏杆叹气道：“刚刚在二层看的书法孤本想来我姐姐会喜欢，可小白说的那支千年大人参也是珍贵，更不要提四层的珍珠头面了，我看着都眼花缭乱了，买份贺礼可真难。”

　　卫夫人笑道：“二小姐真是一片好心，不如全买回去，这样便不用纠结了。”

　　林双妙上下扫视着整个天宝阁：“卫夫人，你们天宝阁向来是热闹非凡，可为何无人踏足第五层？”

　　卫夫人掩面一笑：“二小姐有所不知，我们天宝阁有一条规矩，众人可以在天宝阁寄存自己的珍惜之物，这珍惜之物不一定要价值连城，但一定要对主人有特殊的含义。这第五层是专门用来放那些宝物的。”

　　白洛铭疑惑发问：“为什么要寄存？珍惜之物留在自己身边不好吗？”

　　卫夫人思考了许久，说道：“最开始并没有这条规矩，是创立之初有一位姑娘找上了我，问我愿不愿意收下一幅画……”

　　“夫人，求你收下这幅画吧。”

　　卫夫人看了看眼前的姑娘，又看着画上的男人背影：“这画不是出自大家之手，我收下了又不能赚钱，哪有做生意的人上赶着亏本的道理？姑娘还是去典当铺看看吧。”

　　姑娘有些低落：“夫人，若你真不愿收，那我就求你听听这幅画的故事吧。”

　　卫夫人于心不忍，邀请姑娘到内里的堂屋坐下喝茶。

　　姑娘坐好后，望着画静静地讲：“这画上的男子是我的心上人。我与他自幼相识，我从来不求与他结为夫妻，长相厮守，我只愿以好友的名义，做那个见证了他所有欢喜与痛苦的人，我就这样为自己营造幻象，可是好景不长，我的梦破碎了。我早该知道的，我与他是两条路上的人。他要去考取功名，加官进爵，迎娶美娇娘，我终究是无法再劝说自己，为自己织一场梦了。画上是我最后一次见到他的样子，那时他什么也没对我说，只留下了离去的背影。我今日求夫人收下这幅画，不过是不愿再回想起他，余生很长，我也该看看别处风景了。”

　　说完，姑娘拿起了画起身向卫夫人告别：“今日打扰夫人了，祝夫人生意兴隆。”

　　“等等！姑娘把这幅画留下吧。不过我不会卖掉这幅画，你只当把画放在我这里寄存。若你有一日愿意拿回去，就再来找我吧。”

　　姑娘听了这番话后喜出望外：“多谢夫人！”

　　卫夫人望着众人：“故事就是这样，那消息传出去后，便有许多人抱着自己的珍惜之物来找我，给我讲一段故事，只求能寄存他们的过往，不再停留在那些痛苦虚妄的日子，继续走完他们的余生。后来东西越来越多，我便为它们专门留了一层。”

　　白洛铭心生羡慕：“没想到卫夫人居然如此心善。想必夫人你肯定听过很多故事吧。”

　　卫夫人不回答，只是转头看向林双妙：“二小姐想好买什么了吗？”

　　林双妙最终下定决心：“二层的书法孤本吧，我姐姐定会喜欢的。至于柳思珏？我可不管他呢。”

　　“好。”卫夫人做出请的手势，“诸位随我来。”

　　众人随卫夫人下楼付完银两后，卫夫人安排完诸多事务，对他们说道：“各位所要的珍宝会在申时前送到，感谢各位光临本阁，以后想买什么珍宝可不要忘了来我这儿。”

　　林双妙伸了个懒腰：“我今日可算解决了一件大事。今日起的太早，我得早些回去休息，我就先告辞了。”说着，林双妙便离开了天宝阁。白洛铭闻言也行礼告别，离开了天宝阁。

　　魏九明看着他们离开，却没有丝毫要离开的样子。卫夫人看着他问道：“魏公子还有什么事吗？”

　　“卫夫人所说的那位姑娘，她和她的心上人最后怎么样了？他们真的成为了两条路上的人了吗？”魏九明看着卫夫人问道。

　　“或许吧……她的画至今还在我阁内放着呢，她大概也是忘了吧。”卫夫人疑惑地看着魏九明，“魏公子问起这个干什么？”

　　魏九明沉默了一会，终于开口说道：“我想请求卫夫人收下我的一样珍惜之物。”说着他便拿出一方手帕，绣着一片蓝色的小花。

　　卫夫人像是明白什么，轻笑出声：“你的故事和林二小姐有关吗？刚才我就感觉有些奇怪，明明你们三人都是朋友，而你竟会对他们二人关系亲密而吃味。”

　　魏九明有些惊讶：“竟如此明显吗？”

　　卫夫人笑着打趣道：“何止是明显，我们刚刚逛了那么久，魏公子的眼神竟是从未离开林二小姐呢。”

　　魏九明将手帕递给卫夫人：“既然卫夫人已经知晓，便请您收下这方手帕吧。”

　　卫夫人请魏九明到堂屋坐下。两人坐定后，她开口问道：“那你们之间的故事呢？你和她如今怎样了呢？”

　　魏九明看着手中的手帕开口道：“我也不怕卫夫人笑话我，这手帕其实是我亲手绣的。我们第一次相见时林姑娘为我编了一只手环，上面缀着零零星星的婆婆纳。从此我便在我的院子里种满婆婆纳，每当我看见这蓝色的小花，就会想起那个春日。”

　　卫夫人有些疑惑：“那你为什么不继续留着当作念想，而要放在天宝阁呢？”

　　“我们之间虽不像您说的故事里那样走上不同的路，可我的心中总是不安，她是属于天地间的风，总有一天她回去见识世间的大好风光，而我似乎只能看着她远离却无能为力。现在想来，大概是因为这么多年过去了，我从未感觉到她喜欢我。”

　　魏九明说着感到一阵没来由的悲伤，深深地叹了一口气：“我们的分离，大概是必然。”

　　卫夫人听完他的话，有些诧异地开口：“你们二人如今不过十七，你怎知会是注定分离？你们年轻人啊，或许需要勇敢一点。”卫夫人转念又补充道，“但也要看看人家姑娘愿不愿意，喜不喜欢，你们少年人追姑娘可千万不能鲁莽，要尊重姑娘的意愿，你听懂了吗？”

　　魏九明点点头：“多谢卫夫人指点。”他又伸出那方手帕，“那这方手帕？”

　　卫夫人又气又笑：“我说了这么一大通，原来你还没听懂啊。我的意思是你就好好留着这方手帕，你们还年轻，未来的事谁都说不准呢。”

　　魏九明这才恍然大悟，向卫夫人行礼告辞，离开了天宝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