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际草修养守则》川下十一

5、猫

　　夜晚，纪扬平躺在宿舍床上听着空调的嗡嗡声，忍不住吐露心声：“我想就这么躺到天荒地老……”尽管统一控制空调只能开26度，但比起闷热的室外，宿舍显然是人间天堂。

　　三中的宿舍条件比一些大学都优越，有空调和独立卫浴，上床下桌，四人一间。

　　“说起来，一号床和二号床的人怎么不在啊，叫，陈什么来着?”

　　“陈潇和陈飒，双胞胎。”宿舍里仅剩的一人说道。他叫高锐杰，留着很短很短的板寸，整个人瘦瘦长长，但脑袋又大得有点不合尺寸，看上去就像个麦克风。

　　“他们好像一起犯哮喘，然后就回家了。”

　　“真羡慕……”纪扬喃喃说道。

　　“说起来，”高锐杰一骨碌爬起来，凑到两人床相邻的那侧对躺尸的纪扬说:“你和那个，就是那个今天跑过去找你聊天的女生，长得还挺好看的那个，是男女朋友关系吗？”

　　纪扬仰头看着他，背后说八卦的他见过，这么莽直接问正主的他是没见过。不过问的直接的好处，那就是回答也非常直接。“不是。”纪扬坦言，末了顿了顿道：“你好八卦呀。”

　　“我……”高锐杰噎了一下，一个男生被说八卦，多少有被冒犯到，“我今天听别人瞎讲，说你们关系比较，比较……”

　　“比较啥?”纪扬睁着眼睛一脸无辜地问。

　　靠，装的这么纯良。高锐杰在心里骂到。“比较暧昧。”

　　“说两句话就暧昧了?”

　　“不是，是因为你们初中就关系很好，一直走得挺近，”高锐杰说着说着就凑到纪扬身边。

　　“哦？你知道的还挺多。”

　　“所以……所以……”高锐杰支支吾吾了半天，忽的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问道：“所以你喜欢她吗？”

　　纪扬看着高锐杰，别人问八卦那都是挤眉弄眼的，眼前这人却一脸紧张，模样堪比等待考试揭榜的小书生。

　　原来如此。纪扬一下就猜到他的心思了，当下也不隐瞒，“我想应该是没有。”

　　“应该？为什么是应该？”

　　“你呢?你怎么就能确定自己喜欢她？你们甚至没有什么交际吧。”纪扬反问。

　　“就是……不对，我靠你怎么——！”高锐杰瞬间闹了个大红脸，“你你你，话不能乱说！”

　　“真的？”纪扬也一骨碌起身，“那你这么在意干什么？”

　　“嗯……就八卦一下。”高锐杰嘴硬，纪扬也就没有深究，“好吧。那你还想八卦什么，我一口气说完。”

　　见过八卦主角舞得很嚣张的，没见过嚣张到围观党面前的，高锐杰表情都有些痴呆了，但还是定了定神，代表广大群众问出了几个大家都很好奇的问题：

　　“你目前单身吗？”

　　“嗯”

　　“初中谈了几段。”

　　“6。”

　　“都为什么分手。”

　　“她们觉得我不喜欢她们。”

　　“那真实原因呢？”

　　“额……大概吧。”

　　高锐杰的痴呆表情又加深了几分。纪扬挠挠头，“因为她们和我表白的时候，那模样担惊受怕的，我感觉我说个不字她们就会哭出来，所以就答应了。”

　　“哦……”高锐杰继续痴呆状，毕竟没人和他表白过，他体会不到这样的烦恼。纪扬见他半晌都没有再说什么，便拿出手机。开机的一瞬，各种消息的提示音接踵而至，手机震动不断，在高锐杰痴呆转震惊的目光下，就见企鹅的新消息刷的那叫一个迅速。

　　“你怎么没交手机！”

　　纪扬摇头晃脑，“因为我没了手机会死掉。你看这消息，根本回不完。”说着拿手机在高锐杰眼前晃

　　高锐杰原以为那些红点属于一些活跃的群群，结果发现这一个个刷的飞快的居然是私聊！

　　“不是……哪来那么多人和你聊天？刚开学就认识这么多人了？”

　　“刚开学所以加了很多人嘛，你看啊，”纪扬凑到他身边，“这是上一届的学姐，还和我一个初中的，这是隔壁班一起打球的，这是咱班的内谁，还有这个，这个是我常去的小卖铺的老板和我说新货到了，这是咱校门口小吃摊的大娘，这是……”

　　小高同学震惊的表情又变得呆滞起来。

　　“以后哥的人脉就是你的人脉，保准你住宿也养的白白胖胖的。”纪扬拍拍石化的小高同学。

　　“你……你不会微信也这么多人吧。”石化小高简直不敢想象这人的社交能力有多恐怖。

　　“我微信不加别人，只当钱包用。”纪扬说。自己在企鹅上交际能力满分。但是空间长年不发，因为觉得经常刷屏会影响别人。但他又是个话痨，于是各种琐碎和牢骚都发到了朋友圈，一天三条记得就像个日记本。

　　不对，最近不是还加了个游戏大神吗！纪扬忽然想到。突然有一种被脱光了的尴尬。但是现在屏蔽又好像不太礼貌。思来想去，他还是发了一条消息给大神。

　　等等：大神在吗。

　　X：嗯

　　等等：我发朋友圈要是吵到你了你就把我屏蔽了哈。

　　那边久久没有回应。纪扬一边有一搭没一搭地和高锐杰聊天，一边耐心地等大神的恢复。就见那个X一会变成对方正在输入中，一会又变回了X，循环往复，看得纪扬眼皮一跳一跳。

　　自己说错什么了吗？？

　　怎么回个消息这么纠结。

　　不知过了多久，总之纪扬并没有再盯着聊天界面，一条消息弹出：

　　X：没事，我也不怎么刷朋友圈。

　　好吧，纪扬耸耸肩决定当做无事发生。

　　经过一晚的激情交流，高锐杰已经和纪扬相当熟络，于是一起活动的小分队从两个人变成了三个人。韩进铭又是个自来熟，三两下就聊得热火朝天。集合了三人还凑在一起眉来眼去地，被教官亲切地唤作三个和尚。

　　“为什么是三个和尚！”韩进铭抗议。

　　“你没听说过寓言故事里的三个和尚没水喝吗？”

　　“那和我们有什么关系！”高锐杰也抗议。

　　“因为啊——”教官和颜悦色，“你们三太吵了，等会休息时间军姿五分钟才能休息，看着别人喝水。”

　　周遭的人嘻嘻哈哈看着单独被教官拎出来的三人，在九月依旧炙热的阳光下站的笔直，挥汗如雨。

　　而远处的凡叙也看见了出列被罚的纪扬，恰巧身边有声音响起：

　　“看来那家伙就是个不省心的家伙，你那天被他缠上真是倒霉。”

　　“是吗。”凡叙仰头灌了一口水，“我觉得他还挺有意思的。”

　　“喂你有点优秀学生代表的素养好不好!”

　　“那我换个说法吧。”凡叙扭头，“吃方便面比你有品位，谁吃小鸡炖蘑菇啊……”

　　“我靠，小鸡炖蘑菇怎么你了，小鸡炖蘑菇怎么你了——”那人爆锤凡叙。

　　作为凡叙发小兼多年好友，郭恒，一个往二百斤小目标急速迈进的胖子，正在控诉凡叙质疑他的品味，要求他向小鸡炖蘑菇珍重道歉。

　　军训时期，午休可以回宿舍睡上一觉。这个年纪的小伙子，个个像个火炉。在上午太阳的添柴加火后，一齐冲到了宿舍洗冷水澡，再往空调底下一站。这其中不乏有贪凉而伤风感冒的，为此教导主任张晶老师严肃声明，再出现这种情况高烧不退的，就把学校空调断电了，引得众人一片哀嚎。

　　一时间宿舍里吵吵闹闹。张晶这话是在宿舍楼下的大厅朝诸位男生说的，话音未落现场便得到了积极响应，环境空旷回声不断，加上个别公鸭嗓的助力，一时间那叫个人声鼎沸。张晶喊了几下都法平息喧闹，转身向宿管阿姨借了个不锈钢铁盆和衣架，框框就敲开了。

　　尽管她是个只有一米六个头的矮个女人，但教导主任的气势却是直逼二米八。在人群中气定神闲地穿梭，一米八的大个头都纷纷为她让道。衣架与不锈钢铁盆撞击发出的哐哐声，加上张晶那一脸肃穆，杏目圆瞪的模样，少年们都噤了声，连呼吸都变得短促。

　　“哐哐哐——”

　　到最后只剩下张晶的敲铁盆声，就见她慢条斯理走回了队伍前面，心平气和地说：

　　“我说道做到。现在所有人立刻睡觉。要是让我看见谁在这个时间窜宿舍的，聚集聊天的！”她顿了顿，突然想起了开学未能杀的鸡，继续道：“闭营仪式上去念检讨！”

　　众人都乖乖地回了宿舍，纪扬也不例外。

　　但是这人想干什么不一定就能干成。好比谁不想考清华北大呢？又有多少人考上了呢？纪扬不是不想好好睡觉，他甚至床都爬了一半了，一扭头却发现阳台侧面的围栏阴影里蹲了一只猫。这是只非常普通的虎皮猫，却有着和布偶一样纯粹的蓝眼睛，此时正毫无顾忌地盯着他，仿佛这里就该是它的地盘，而纪扬却是扰了它清静的坏人。

　　纪扬的脚步挪不动了，在张晶的威胁和猫之间来回挣扎数回合，终于是下定决心偷摸溜了出去。

　　他轻手轻脚打开了阳台门，猫没有被惊跑，依旧是稳稳地蹲在原处。

　　“不好意思啊，打扰您了。”

　　猫一动不动地看着他。

　　“来乘凉不。”纪扬指了指屋内。

　　猫把头从爪子上抬了起来。那瞪大的蓝眼睛像是浓缩了天空的宝石，在阳光下微闪着淡淡的光芒。一下就让纪扬挪不开眼了。

　　“噢，你一定是想让我给你照相。”纪扬把自己的想法迁移到无辜的猫身上，一边假装很无奈地打开了相机，嘴里还在抱怨，“这么热，还要拍，真是……”

　　“咔嚓！”纪扬的手机没有静音，猫被照相机的声音吓到了，快速从慵懒地趴姿变成了警戒状态，朝他喵了一声就跑掉了。望着猫咪跑远的背影，纪扬暗下决心以后再见面一定要好好撸它一把。翻开相册，刚才的照片虽是抓拍却没有糊，一只蓝眼睛的虎皮正在手机屏幕里瞪着眼睛看着他。

　　“嘿，有地儿吹空调还不来，这小猫不聪明啊……”纪扬一边自言自语一边走了回去。

　　再然后，他把照片发了朋友圈，文案：不聪明。

　　「小剧场」
　　凡叙躺平在宿舍床上，想睡个午觉却毫无睡意，于是拿出了窝藏的手机，一个个APP审阅过去。

　　当打开微信刷起朋友圈时，又看见了满屏的代打……

　　凡叙并不介意这样的刷屏，因为这代打的话还怪有意思的，像在朋友圈讲相声一样。

　　只是前几天他突然问这样会不会打扰到自己。凡叙纠结了好久不知该怎么回，最后还是发了一句善意的谎言，这样双方都不会尴尬。

　　刷刷刷，他看见代打新发了一张图。

　　是一只猫。从文案看，这还是一只被贬低了智商的猫。

　　凡叙盯着屏幕，猫盯着他，忽然他就意识到，这张图的背景好像……有点熟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