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误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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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书灵记得二十岁入圈那年，几乎还只是一个小透明，跟着杨宇四处见投资人，侥幸被国内顶尖的女导演章婉选中集训，几十个女孩里面只有她不是科班出身，每天大量的训练，打戏的排练，她的灵魂没有一天不是疲软的。
但很幸运，她拥有了人生第一个粉丝。
他的网名是一串乱码，每天都会给她发私信鼓励她，偶尔还会给她分享一些日常，就比如路过的风景，流浪的小猫，每天的心情等等。
他很会坚持，从不懈怠。
只是阮书灵很少回私信，直到她人生第一部电影开始选角。
封闭的集训基地，每一个女生都穿着连体衣，汗水打湿她们的后背，谁也不敢停下来休息。
“喂，”任染推了推阮书灵，“你到底会不会压腿，想把我腿弄断是不是？”
“你指望她会做什么，”旁边的任菲笑着，瞥了阮书灵一眼，马上抢在她前面回答，“人家走后门进来的，长得好看就行啦。”
阮书灵手上故意用了用劲儿，整个舞蹈房里传来一声惨叫。
“你就是故意的，我不跟你一组了，”任染并不是借机逃避训练，只是单纯瞧不上阮书灵，更忍不住耍点大小姐脾气，“凭什么我和一个非科班的一组，真晦气。”
阮书灵没说话，任染叫嚣着滚到地上，舞蹈老师从过道跑进来，看着地上的任染吓了一大跳，“没事吧，你们几个快扶她去医务室。”
“阮书灵你怎么回事，还愣在这里干嘛？不想练就收拾东西滚蛋！”形体老师指着阮书灵鼻子破口大骂，“还他妈不去医务室给人道歉，臭着脸给谁看呢！”
“真把自己当碟子菜了。”
阮书灵在心里骂了句脏得不能再脏的话，头也没回地走了，一股无名的怒火重新被压下去。
医务室的门被敲开，她双手抱胸立在门前，陈医生喊她进去，声音很温柔，“你怎么来了？”
“老师让我来看看她。”她老实回答。
床上的任染半眯着眼睛看她，任菲躲在角落里偷偷笑，阮书灵那张冷艳的脸上闪过一丝不屑，重新开口说话，“陈医生，她要没什么事情，我就先回去训练了。”
“好的。”陈言之点头，那双修长的手抚摸上任染的脚腕，“是这里疼吗？”
“上面一点呢，陈医生。”
“对对对——”任染冲任菲使了个眼色，她立刻跟着阮书灵往外走，用力拽她进了楼梯间，“今天的事情不准和任何人说，不然你就死定了。”
阮书灵冷漠地打开她的手，只觉得跟她们说一句话都在侮辱智商，看都没看对方一眼径直地离开了。
“你他妈装什么呢？”身后气急败坏的声音渐行渐远。
她闷头穿过集训地的小树林，坐在荒废的长椅上，燥热的风灌进她黏腻的衣口，她塞上耳机漫不经心地听歌，是江晚的新专辑，微博上又收到那个小乱码的消息。
阮书灵甚至还来不及去查看，对面楼的舞蹈课就已经结束，阮书灵不得不提前往宿舍走，夏天的天总是说变就变，刚才还晴空万里，这会儿却下起了暴雨，她浑身上下淋得透湿，推开门才看见她坐在她床边的两人。
任染笑容刺眼，任菲神色紧张。
她们推推搡搡撞开她，得意地冲她比了耶，“你可要好好享用啊。”
“蠢货。”
阮书灵抹掉脸上的雨水，检查她们坐过的位置，盖被已经湿透，粉色碎花被套上倒有不明液体，她马上去检查牙刷，各种生活用品，果不其然都有一股怪味。
她心底的怒火达到了顶峰，想要给杨宇发去消息，才看见手机里收到的唯一一条私信。
【姐姐在集训过得顺利吗？今天可能会下雨，所以记得要带好伞，有人说阴雨天容易心情不好，姐姐喜欢的电台在放新歌，没准听了会心情不错。】
哎。
这世上某个角落真的还有人支持她，这让她摆烂放弃变得不负责任，难辞其咎。
【我会一直支持你。】
这黑暗的日子，好像也没有糟糕透顶嘛。
【谢谢你的关心。】
【在这不开心的一天，你的安慰比新歌奏效。】
她把牙刷丢进垃圾桶，开始重整旗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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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的表演课，是两两搭配的情景戏，窗外大雨下个不停，备选演员从几十个人变为十个，所有人女生都沉默不语，等待老师分组。
“阮书灵，”表演老师想了想，“你和任染一组吧。”
“好。”
大家原地解散，彼此开始设计情景，彩排。
“又是她，真阴魂不散啊……”
“她是不是跟你杠上了哈哈哈。”
“命苦啊。”
……
任染刚表情还很难堪，十分不情愿，“这种人演技烂还拖人后腿。”
“没办法，你就当是积德行善了。”
“哈哈哈哈，你好惨，”旁边有女生附和，殷勤道：“你要是不喜欢，我可以跟你换呢。”
阮书灵认真背着台词，淡淡地抬起眼睛望了过去，拐角处说话的女生尴尬地闭了嘴，这里没人不知晓任染和任菲是成宜娱乐的千金，他妈是圈内有名的经纪人，就连章导也是她一手提拔出来的，所以她们能进来纯属是章导送的顺水人情，不过很可惜，一个团队只能有一个关系户，而阮书灵这个靠外貌进来的素人，成为了她们主要立威的对象。
任染“哼”了一声，眼神阴沉，“没必要，我还挺喜欢这次情景主题的。”
“情敌见面分外眼红，”她声音压低，心里拿定了主意，“你待会等着瞧吧。”
“第一组，阮书灵、任染你们先来。”
“开始——”
阮书灵酝酿着感情，刚要开口说台词，就被对方抢先一步。
“你们是什么时候开始的？”任染气急败坏，上手扯住阮书灵的衣领，“你这个贱人！你们凭什么这么对我！”
对方的手狠掐住她的脖子，阮书灵窒息到几乎没办法说台词，胸前的纽扣被任染扯断，领口那件粉色内衣在灯光下一览无余。
老师急得开口指导，“阮书灵你说台词啊！”
“……你，”阮书灵死死压住任染的手腕，她脸上流下生理性的泪，双手奋力一压，就听见对面的手腕“嘎吱”松动的声音，她终于缓过劲儿来，“姐姐，是你误会了。”
啪——
一巴掌扇向她的脸，紧接着第二巴掌。
表演老师呆愣在原地，与另一位老师面面相觑，但两个人谁也没有喊停，场上所有人都鸦雀无声，阮书灵偏着头想要躲开她的攻击，第三个巴掌快准狠抽向她的脸，同时任染还在咬牙切齿念着台词，“你说话啊！我把你当朋友，你把我当什么……”
“你……”
阮书灵心底的怒火达到了顶峰，对面那第四个巴掌刚要扇过来，就被阮书灵稳稳地接住，她挣脱对方的束缚，反手用尽全力抽了回去。
啪——
世界都寂静了。
“谁允许你打我了。”阮书重新把对方的脑袋摆正，手心蓄力再次抽回去，任染脚上重心不稳，硬是被打地踉跄了两步，整个人眼里写满了震惊。
“你敢打我。”
“打的就是你，”阮书灵揪住她的领口，死死地掐住任染的下巴，“怪不得倒贴也没人要你，还当真是相由心生。”
“让人连看一眼都嫌恶心。”
任染简直是要发疯了，她知道这些话都是阮书灵故意说给她听的，所以抬手就想反击，却又被阮书灵连着两个巴掌抽倒在地。
任染的手腕彻底失去直觉，痛得流出眼泪。
“没事吧，任染。”表演老师上来制止，指着阮书灵就开始骂，“你这死孩子下手没轻没重的，还不快把她扶到医护室。”
“真是要完，要完！”老师知道任氏姐妹有权有势，定先护着她们，“你等着给我滚蛋吧。”
这事没一会儿就惊动了章导，她打着视频电话来安慰任染，任染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声称要封杀阮书灵，强烈要求把她开除。
“就是！让她走！”任菲第一个帮腔，对着章导就是抱怨，“她本来就是非科班，还是个走后门的……”
任染瞪了任菲一眼，她才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马上打住不敢再继续。
章导平日里最讨厌别人歧视非科班，没人不知道国内顶尖女导演是半路出家才杀出的一条血路。
“导演，肯定是阮书灵针对我！”任染想用抽泣掩盖刚才的话，“她一定是知道我妈妈是您的恩师，才这么嫉妒我，趁着演戏对我大打出手，呜呜呜呜……”
所有人都没有再说话，章导慈祥的声音响起。
“阮书灵，这件事你有什么想说的？”
“我没有。”她声音很平静，继续道：“我们只是在演戏，都是我和任染设计好的情景。”
“那你抽的也太重了！”老师帮腔。
“导演，她什么也没跟我说，我什么也不知道。”
“没记错的话，是你任染先抽的我，”阮书灵双手抱胸，她环顾四周对后面的学生道：“不信，可以问别的学生。”
任染一瞬间吃瘪，被阮书灵抢占先机，“你上来抽了我三个耳光，你说如果我们事先没有商量过，岂不是成了你在借题发挥了？”
“还是……”阮书灵语气变得犹豫，显得整个人格外柔弱，不停自顾自念叨着，“原来是这样，我知道了……”
“知道什么？”所有人都不明所以。
“导演，我不知道该不该说。”阮书灵小声道。
“但说无妨。”
“那天我无意撞见任染说李医生告白，她威胁我让我谁也不要说，”阮书灵开始啜泣，“可是我真的没有说啊！平时你们因为非科班欺负我，还说我是导演走后门才招进来的，我都忍了。”
“可是导演怎么可能是这种人，都是你们误会了，我真的什么也没做……”
李医生摘下眼镜，饶有兴味，“原来是因为这个？”
“李言之，”章导发话，“是不是有这个事？”
阮书灵下意识攥紧拳头，这些全是她现场发挥的，不过也不算是假话，任染知道李言之是章婉的侄子，不仅长得帅，家世又好，明里暗里不知道勾搭多少次了，她不信这个李言之看不出来。
“嗯。”李言颔首时偏头看向阮书灵，“我已经拒绝了，没想到会闹成这样。”
任染情绪激动，“李医生你骗人，明明我还没来得及和你……”
她这话一出在场瞬间心知肚明。
阮书灵看见人群中李言之对她带笑地挑眉，她下意识躲避开他的眼神，继续扮演好弱小的戏码，她想解决这对姐妹花不是一天两天了，哪怕不能对她们造成什么实际的影响，至少得让她们知道她可不是好惹的。
半晌，章导才说话，
“我最后重申一遍，阮书灵是通过正儿八经的选拔才特招进来，以后在我的集训营不允许有任何乱七八糟的流言蜚语，如果想谈恋爱就趁早走人。”
“任染，任菲。”
“你们先提前回去吧，后续我会再另行通知你们，
章婉挂断电话，才给闻一发去短信。
她不知道为什么文纳老总的儿子会突然联系她，更不知道他们之间到底是什么关系，她当初完全就是看小女孩有灵性才考虑给她机会，没想到还有这层关系。
【小孩没受委屈，一切都好。】
走廊人群散去。
阮书灵留在最后面，她若有似无地去试探，“李医生，刚才你为什么帮我？”
“没有人应该被欺负。”他笑了笑，“她们这些招数，我上学的时候就见过了。”
“谢谢。”阮书灵从不知所措到坦然接受，笑容回归甜美，头发仍然乱糟糟凌乱着，“下次有机会的话，我请李医生吃饭。”
“好啊，我很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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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尽》电影登顶贺岁档榜首，豪华的制作班底，演员演技在线，阮书灵的名字开始小有名气，日子过得平淡无奇，而她的生活似乎习惯了那个小乱码的存在。
从最初的防备到彼此走心地交流。
这一步某人似乎走了三年，他的私信也一发就是三年。
一分不差，一秒不少。
他给她发全世界最美的瀑布，在骑行去国道的路上给她分享好吃的面馆，给她看路边漫步的小鹿和突如其来的野猪，他还会给她分享他攻克下的每一座高山和日出。
阮书灵和他保持着一种心有灵犀地交流，收藏他送来的各种旅游纪念品，读他寄到公司的明信片，从他手写的信件里感受新生的力量，然后她会挑选几件礼物给他回礼，又或者发微博感谢他的支持。
对她来说他是某种特别的粉丝。
直到那天电梯停电，她被迫从消防通道爬到五楼，消防大门口徘徊着一个身影，他单手握着门把手似是很紧张。
昏暗的通道里，阮书灵脑海里闪过女性遇害的各种场景，她本能退后一步，差点绊倒，可这人的背影很是眼熟，她在公司见过很多次。
小乱码——
她从未想过他会是一个高中生。
少年吓了一跳，转过头来看她。
四目相对的那刻，他那双深幽的眸子开始闪烁，他憋了半天都没开口。
“你是？”阮书灵问道。
闻一听见自己的胸口的心跳声，他呼吸一滞，忘记了设置好的开场白，盲目错乱地直奔主题，牵扯着声线都扬进漫天尘埃，“姐姐，我喜欢你。”
十八岁了，他终于有勇气站在她的面前了。
阮书灵松了口气，眼底的情绪复杂不明，应该怎么说才能不伤害他的感情呢，她摘下那副纯黑的墨镜，露出你双绝美的眼睛，“谢谢你的喜欢，小弟弟。”
“不过你是怎么知道我家的地址的？”她语气带着点严肃，像是一个老师、长辈，“做私生是不对的。”
“我不是……”他的解释在她看来苍白无力。
“不过看在你还小。”她快速瞥了一眼他包上反光的纪念版校徽，“附近二中的？”
闻一攥着拳头，“嗯”了一声。
“你现在应该好好学习。”
“我早就毕业了。”他沉声道：“而且我已经成年了。”
阮书灵被她说得一愣，瞬间不知道该如何接下去，低头从包里掏出一张写真集，公司剩下的最后一张，她洋洋洒洒地用笔写下To签。
“你来是不是想要签名，”她主动替他找好借口，不想搞砸这段关系，“这个是绝版的，只有你一个人有。”
对方年纪那么小，应该好好引导才对。
“虽然你毕业了，但是你才刚成年，这种事情以后还不是不要再做了。”
闻一那双黑白分明的眸子黯淡沉寂，他下颌线聚拢缩紧，脸上的稚气一扫而空，“你误会了，我不是来要签名的。”
“我对你的喜欢，不是粉丝对偶像，是一个成年人对另一个成年人的喜欢。”
因为这场意外的停电，消防通道只有零星的光，但是它们仿佛照不到闻一的脸庞，只能看清他那件黑色的外套，按道理早就毕业了的话，他至少是个大学生了，怎么会做这种事。
“如果是这样的喜欢，就更不可能了。”
“希望你可以处理好你的感情，不要为此干扰到自己的生活。”她声音在黑暗中很是无情，“我们之间永远只能维持在原有的关系之上。”
“外面下雨了，早点回家吧。”
阮书灵说完头也不回地推门离开，年少错把对偶像的喜欢当作是爱，这是件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一切故事的发展也不全部怪他，她同样不应该如此回应他，所以此刻才更应该决绝。
电闪雷鸣困在昏暗的窗框，闻一只感觉天旋地转，溺在水里拼命地游也游不到尽头。
好像要窒息了。
作者有话说第34章 误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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