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零阁》念西昱

6、第五章

　　当天 ，傅于卿收拾了东西，向门口走去，只是路过师傅和师娘的寝室前磕了几个头，便离开了，踏上了他期盼已久的回家路。离开家求学的日子已经很久很久了。六岁那年来到青云，十年了，曾经这个让他怀揣梦想与希望的地方，如今只剩下仓皇地离开。就仿佛他什么都改变不了，家，国，甚至别人口中的江湖，一切的一切都将他裹挟着不知所措。
　　回家的路是这样的令他陌生而熟悉。这个在他梦里走过千万次的路。可父亲忽然失踪，母亲的精神越来越不稳定，这一切都不是他希望在这条路上看到的。可他又能怎么做呢？明明什么都改变不了。
　　只有当他踏进家门的那一刻，他才明白事情比他料想的还要糟糕。小厮们在门口哆哆嗦嗦，门内一向有些蛮横的小妾此时正呜咽着，以及祖母那刺耳的训骂声。
　　“你个不要脸的小蹄子。”祖母大骂着。
　　“老太太，少爷回来了。”侍女发着抖进去通报，说完便逃了出来。
　　“祖母，这是怎么了？消消气。”
　　老太太看着许久未见得孙子，心头那口怒气愈加重了起来，忽然又极度的痛苦，大哭着抱住自己的孙子：“我可怜的孙子啊，去年先是没了爹，现在好了，娘也被这个小蹄子害死了！他们把你托付给我，我，我这朽了的身体，怎么办啊。”说罢便晕倒在了那里。
　　嗡——这几句话信息量太大了，傅于卿木木地站在那，看着一群下人冲进来扶起了老太太，小妾大哭着说不关自己的事。嘈杂，痛苦，无助，无一不伤害着这个只有十六岁少年的心，他现在好像，好想找个人，靠一下，一下就好。
　　可没有这样的人。
　　吩咐下人去请郎中，又问了看护母亲的侍女才知道当时房内只有母亲和这小妾两个人，房内传来一声惊呼，推门而入，就见母亲身上插着一把刀，而小妾身上全是血迹.......
　　一天就这么浑浑噩噩地过去了，作为唯一的当家人，傅于卿组织起已经散乱的家里人，恢复起基本瘫痪的秩序，又把喊冤的小妾送进了官府。而晚间祖母也终究是离开了。他还来不及痛苦，又开始着手去办祖母的丧事。披麻戴孝了近半个月，下人们大多都离开了，只有几个忠心的一直和他守着。终于一个忍不住了，问道：“小少爷接下来打算怎么办？”
　　“是啊少爷，恁若是想重振傅家家业，我们几个一定支持你。怎么了，小红你顶我干嘛？”
　　“不必了，我...我在江湖上有些朋友，我打算先和他们游历几年。”自己真的有吗？进入脑海的竟然是那个只有一个晚上之缘的什么白大哥，算了吧，人家恐怕连真名都没有告诉自己，算什么朋友呢？
　　几天后他便将所有的钱给了那些仆人，遣散了他们。他仍穿着孝服，在祖母和母亲墓前磕了三个头，提着剑便离开了。这把剑是自己刚进入青云时负责带自己的师姐陈许给他选的。只是，剑还在，可师姐却也不在了。
　　离开自己的家，又走上了来时那条路，只是心境又不同了。正走着呢，就看见前面一匹马上坐着一个人。没错了，那个什么白大哥。
　　“傅小兄弟。”他好像就是在等自己一样，看见自己赶忙打了招呼。傅于卿有点烦躁，他不太愿意在这个时候见到什么认识的人，因为现在的自己太狼狈了。
　　“白大哥。”他小声回应着。
　　“还好吗？”苦白从马上跳下来，拉住这个想绕道走的小孩。
　　“白大哥为什么觉得我不好？”
　　“小卿，有些事当作别人嘴里的谈资传的是很快的。再说了，我自作主张认为咱们是熟人，你不用跟我隐瞒什么。”苦白温柔地说。
　　别人不提还好可是一说心里那股劲儿便一下子消失了，所有的委屈如洪水般倾泻而出，他实在忍不住了，大哭了起来。苦白也有点不知所措，只好把他往自己怀里拉了拉，顺着他的头发，小声安慰着。
　　“你是专门等我的吗？”傅于卿带着哭腔，一边吸着鼻子一边问道。
　　“算是吧，我恰巧经过，听闻此事，觉得你应该需要一个人陪着。”
　　是啊，有一个人陪着，无论他抱着什么样的目的，可此时此刻，他就是最让自己信任的存在。
　　两个人漫无目的地向前走着，不知过了多久来到了一个小镇，黑压压的森林将这个小镇包围，没有一点灯光，没有一丝灯火，破旧的窗户呼啦啦的露着风。
　　“这里是哪？”傅于卿有点害怕。
　　“嗯？离你家这么近，你没来过？”苦白有些意外。
　　“没有，家人长辈不让来。”说着，他顿了一下，目光渐渐浮上一层痛苦。
　　“害，这里呀，英氏遗址。”
　　傅于卿听到，背后一阵凉意。江湖传说，英家有一位男子，才貌超群，他钟意于当今天下闻之色变的女魔头，他发誓一定要一睹千零叶的真容，后来他成功了，晚上他向族人大夸千零叶如此艳丽动人，第二天，他就被灭族了。
　　“别害怕，这是骗人的。”苦白拍了拍小傅的背，拍的傅于卿一抖。
　　“你是说千零叶没杀人？”
　　“不是，我是说她根本没有那么妖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