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下眉头，却上心头》沈熙禾

4、沧海桑田

　　山路欹斜石磴危，不愁行苦苦相思。——鱼玄机《春情寄子安》
　　楚英在自己房间里大发脾气，把能砸的都砸了个遍，满屋子里都是玻璃碎渣和碎纸屑。
　　“他们家一个搞装修的竟然看不起我们。”楚子建对自己老婆抱怨。
　　楚太太理了理手上的黄金手镯，摸着新买的黄金项链乐呵呵的根本没听到楚子建一连串狂轰滥炸。
　　楚英从楼上冲下来：“爸妈，那个毛小子都这么羞辱我羞辱我们家了，你们一定得给他点颜色瞧瞧。”说罢一屁股坐在楚子建旁边摇着他的手臂。
　　“好爸爸，女儿是真的想要江虞，您再跟江家老头说说呗。”
　　“小兔崽子竟然看不上我宝贝闺女，不就仗着家里有几个臭钱吗，我们堂堂A市闻名的上市公司还比不上他们小门小户？”楚子建使劲儿动动脑子，拉着楚英的手说，“他刚才不是说有女朋友了吗，咱们打听打听到底是哪家小孩，给点钱让她滚蛋。”色眯眯地笑了，“现在一些小姑娘啊，就喜欢个包包啊衣服啊首饰啊，随便给钱就能打发走。”
　　“那要是她不走呢？”
　　“搞她或者弄死，身败名裂什么的不都行吗，那男人还能守着一个破了身子的当老婆不成？”楚太太忽然抬起头插嘴。
　　楚子建欣慰的摸了摸楚太太的柔软，连连点头：“还是夫人懂治人之术啊。”
　　岁语艺术馆
　　最近林非晚忙得不可开交，刚刚搬了新房又碰上艺术馆举办木雕艺术展，堆积的工作越来越多，好多合同等着她签字过目，有些表明合作意向的老板也多次请她吃饭，实在推不了的饭局她只能硬着头皮上，这两天黎理陪着她差不多每天都要喝酒，两人被折腾的够呛。
　　“晚晚姐，呕···”黎理的话还没说完就又趴在洗手台吐了起来，“你说最近为什么突然来了这么多合作商，天天嚷着要把工艺品让我们代理，再这么下去我快酒精中毒倒地了。”黎理抽出一张纸巾慢慢擦着嘴角。
　　“我也不清楚，咱们还是快点回去吧，多谈一单就多一分收入，以后也能松快些。”林非晚满脸绯红，走路摇摇晃晃的。
　　两人回到饭局，几个老总又拉着她们喝了几杯，闹腾半天终于签下了合同。
　　“晚晚姐，我送你回去吧。”黎理一边扶着晕乎乎的林非晚，一边掏出手机准备打车。
　　“没事黎理，你家离这里也挺远的，我们都不是一个方向，我自己打车回去吧。”林非晚一把拿掉黎理的手机。
　　“那好吧姐，到家给我发条微信哈。”黎理一脸不放心。
　　“姐还记得回家的路呢，你快回家吧。”林非晚晃悠悠的坐上出租车。
　　“您好，您的目的地已经到了，请您带好随身物品，注意后方来车。”
　　“好的，谢谢师傅。”
　　林非晚付好钱从车上下来，瞥见小区门口站着一群男人，他们都围着一个浑身腱子肉的壮汉。只见那壮汉看了她一眼，手下的小弟给他看了看手机，壮汉朝着林非晚努努嘴，一群人气势汹汹朝她走来。
　　林非晚酒醒了一半，看情况不妙撒腿就跑，门卫大叔也看见了他们，打开门大声吆喝：“你们要干什么，我报警了啊。”
　　一个瘦猴精见状朝大叔跑去，一把按住他，拿走了对讲机。
　　“看好这个老头，其他人给我追。”壮汉指了指林非晚。
　　林非晚不顾一切地向前跑着，她也不知道跑到哪里安全，也不认路，心里只是不断默念：“快跑，快跑，别被追上。”
　　2021年冬天，她也是这样。
　　爱德华是个赌徒，赌输了喜欢酗酒打老婆，又不出去工作，所以欠下的上千万赌债只能由莉莉一个人承担。
　　三月的某天，莉莉已经怀上爱丽丝九个月，即将临盆，爱德华在赌场又输了钱，回家没吃上可口的饭菜，又对莉莉拳打脚踢致使她不幸早产，后来因为失血过多而丧命。
　　还是婴儿的爱丽丝无人抚养，作为莉莉好友的林非晚主动要求抚养她，爱德华当然欣然接受。
　　即使是女儿的降生也没能改变爱德华的赌性，在躲避债主的过程中迎面撞上运土的卡车，整个人被活活憋死。债主只能去骚扰林非晚，派人跟踪和勒索都是常事。
　　不知跑了多久，林非晚渐渐没了力气，刚喝了酒吹了冷风整个人头晕欲裂，最终晕倒在路边。
　　再次醒来，周围黑黢黢的，空气中混杂着酒精和浓烟的气味。她发现自己被绑在一张长桌上，整个人躺在桌上不能动弹。
　　看她醒来，壮汉猥琐的笑了，从抽屉里拿出一根鞭子，扔进了盐水桶。
　　“小娘们，别怪我，我也是收钱办事，谁让你抢了别人的东西呢。”他捏住林非晚的小脸仔细端详。
　　“还是个标致的，旭峰要办的人果然都有点颜色。”
　　瘦猴精推开门进来，“牛老大，那边的意思是随我们处置，越多人越好。”
　　被叫做牛老大的壮汉露出一丝诡异的微笑，瘦猴精识相赶紧退了下去，转身对身后七八个男人说，“兄弟们，吃肉了。”
　　牛老大把房门插好。
　　贺子轩本想给林非晚送点乌鸡汤补补身子，没成想刚到金龙湾小区就看见好几辆警车停在门口，只见保安大叔一遍一遍对警察说：“一群大汉把小姑娘绑走了。”
　　贺子轩急忙给林非晚打电话，一连七八通都没人接，急得上火的她直接拿着林非晚照片问保安大叔：“大叔。是她吗？”
　　保安大叔一把抢过贺子轩的手机怼到警察面前：“就是她就是她。”
　　贺子轩手里的袋子掉在地上，眼泪哗的一下流了出来，“你说什么，你说她被绑架了？”
　　保安大叔把经过说了个大概，贺子轩后面也没心思听了，她抓住警察的衣服浑身颤抖的说：“我求求你们了，一定要把她救回来，我求求你们了···”
　　一旁的韩城也接过贺子轩的手机，心里不禁咯噔一下，怎么会是她呢？
　　看着哭的上气不接下气的贺子轩，他连忙搀扶着她，“你好，我也是林小姐的朋友，我保证一定全须全尾完好无损的把她带回来。现在请您联系一下林小姐的家人，我们需要了解更多详细线索。”
　　“找···找江虞，对对，找江虞，他肯定能知道什么。”
　　贺子轩从韩城手里抢过手机，哆哆嗦嗦翻找着江虞的号码。
　　“快救救晚晚！”
　　贺子轩的话还没讲完，江虞就从办公室冲了出去。
　　江虞一路飙车到130迈，加上闯红灯，五分钟就到了金龙湾小区门口。
　　贺子轩扑了上去：“晚晚被绑架了，你快给我去找她。”
　　江虞气得浑身发抖，“是谁干的？”
　　韩城看他的情绪不对，先示意警员稳住他，放平语气跟他讲了来龙去脉，江虞心里渐渐有了答案。
　　“韩警官，拜托您继续搜查，我有事先走一步。”江虞头也不回上车，以最快的速度掉头走人。
　　贺子轩的心沉到谷底，“难道他真的再也不管晚晚了吗？”
　　楚宅
　　楚英躺在摇摇椅上看着监控，看到林非晚被一群人拖进房间，绑在桌子上，心里更加兴奋。
　　“谁让你挡了我的路。”
　　楚子建给她端来一杯芒果汁，“闺女，我手底下的人都是有功夫在身上的，弄死一个人自然有千万种有趣的法子，你想让他们怎么折磨她尽管给他们发消息。”
　　楚英看了眼果汁：“爸，里面没有蛋白质吧。”
　　“当然没有，我宝贝儿的饮食一向都严格把控的。”楚子建盯着监控屏幕。
　　“你是谁，没有允许不能进入。”楼下传来喧哗声。
　　楚英笑了：“看来我们果然没有抓错人。”
　　江虞坐在车里，楚家的几个保安死死堵在门口，他也顾不上这么多，直接一脚油门撞断铁门冲进去。
　　几个保安吓得赶紧窜到一边躲起来，心想哪里来的疯子敢撞翻楚家的大门。
　　楚子建和楚英刚下楼，江虞就轰的一脚油门准备撞去。
　　楚英双手环胸：“你要是敢伤害我一根汗毛，就再也别想找到你小情人的尸骨了。”
　　江虞紧紧捏着方向盘，强制自己冷静下来。
　　他摸了摸后腰上的手枪，打开车门站在二人面前。
　　“拒绝联姻是我的决定，与她无关，为什么要抓她？”
　　“想要的玩具没拿到，有点不爽，找个人玩玩。”楚英扣着手指，眼皮抬都不抬。
　　江虞强忍怒火：“什么条件，你提。”
　　楚英脸上露出讥讽的笑：“哈哈哈哈，你有什么资格跟我说话，这世界上还没有人能拒绝我，你想救她，除非我看到她被那些脏玩意儿吃干抹净渣都不剩。”
　　江虞静静地看着狂笑的楚英，缓缓掏出手机拨打了一个号码。
　　“老袁，我是江虞，开始吧。”
　　楚英用手指了指地板，身后的仆人把一张用荆棘制成的板子放到江虞身旁。
　　“你跪下向我道歉，我会送你去找她，但是你要当着我的面做了她，亲手杀给我看。”
　　江虞看着疯癫的楚英默不作声。
　　“快啊，你不是爱她爱到死去活来吗，不是为了她敢闯我家吗，快点给我跪下！”
　　远处渐渐传来警笛声。
　　“警察怎么来了。”楚子建纳闷，“找的还挺快，不过他们没有把柄，奈何不了我。”
　　老袁从警车上下来，“你是楚子建吗？”
　　楚子建一脸嚣张，“我就是，正好警察来了。”指着江虞，“这猢狲闯进我家羞辱我们妇女，请您一定要好好审问他。”
　　韩城从老袁身后走出来：“楚子建，你涉嫌非法集资、偷税漏税、非法占有公共用地修筑违章建筑、非法拐卖妇女。顿了顿，“诸多事宜还请您跟我们走一趟。”
　　楚英慌了，连忙抓住楚子建的胳膊不让警察带他走，可是一个女子怎么能抵抗一群男子的力量，眼睁睁看着楚子建穿着睡衣被人关进车里，正走投无路之际忽然想起江虞是律师。
　　“小虞哥哥，你是律师，求求你帮帮我爸爸，你去当他的代理律师好不好。”楚英哭的梨花带雨，完全没有了先前的嚣张。
　　“不好意思楚小姐，我们律师也不是任何委托人的案子都接，律师也是有自主选择委托人的权利。”江虞一把把楚英推开。
　　“我我我这就放了你女朋友，然后我一定狠狠惩罚那些人，给你出气，你想把他们怎么样都行，要杀要剐随你便，我不说二话，只求你救救我爸爸。”
　　江虞没理会她，看向老袁：“都解决好了吗？”
　　老袁像打了一场胜仗一样高兴：“终于把这个大毒瘤踢下去了，真真爽快！楚太太上个月就开始转移资产，我们一直在留意，现在也一网打尽了。”
　　江虞回头看了看跪在地上的楚英，缓缓蹲下身，“你最不该的就是动她，不然，你们兴许还能过一段好日子。”
　　楚英仿佛看见了地狱里的撒旦，猛的一下抓住江虞的领口，“你以为你赢了是吗，我告诉你，我楚英生来高贵，绝不容许被人忤逆，你给我等着，早晚有一天我会亲手杀死你还有你那个该死的女朋友，挫骨扬灰。”
　　“哈哈哈哈哈···”楚英被警员架进警车里，江虞凝视着她一直咒骂的脸和黝黑的瞳孔。
　　韩城走到江虞身边低声说，“放心，林小姐已经被平安救出。”
　　江虞转身，深深鞠了一躬：“感谢您韩警官，今日这份情，我江某永远铭记，以后有案子尽管找我。”
　　所有人走后，江虞看着破败不堪的楚宅，擦亮一根火柴。
　　第二天的头条新闻，赫然挂着A市富户楚宅被大火焚毁、旭峰建设顷刻破产、楚家人被捕的图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