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月水边》渡曲

4、第 4 章

　　冰凉的水打断了刘得龙说的话，他如梦初醒，愣愣看着孟时。

　　陌生的，冷冰冰的，脸上没有任何情绪的孟时。

　　她生气了。
　　许乐第一想法是她该离开，毕竟孟时现在最不想看到的人是她。
　　所以她默不作声，推开病房门走了出去。

　　这段关系的断裂终究是对孟时造成了不可逆的伤害。
　　许乐听到刘得龙说的话，并未放在心上。
　　她去找过孟时。

　　那天是12月3号，南方小年。

　　许乐记得很清楚，因为4号是立春，再过一周就是春节，这一年就算翻过去了。
　　而这一年，，许乐有两百多天没有见到孟时。
　　剩下的几个月一直在吵架。

　　时间是凌晨1点。
　　她从虚无的噩梦循环里脱身，浑身发软。
　　静静打开卧室那盏暖黄的小灯，许乐看着寂静空闷的房间，忽而落下一两滴泪来。

　　她并未发觉自己做了什么，只是机械性地围着卧室走了几圈，最后拉开了窗帘。

　　夜色渐浓，天地无声。

　　巨大的落地窗外，飘落着无声的雪花。

　　拿着小黄灯朝外照去，雪花一大片一大片飘过视线，消失在无边的黑暗里。

　　玻璃上的那张脸泣不成声。

　　大二那年除夕，孟时曾在半夜打电话给她。
　　电话里，孟时总是在絮絮叨叨地说过去那些年的事，对过去充满着无限的怀念与不舍。

　　许乐就静静听着。

　　忽而，电话那头的孟时笑了，像是发现了什么好玩的事情，对她说：“许乐，下雪了。”

　　“和我喜欢你的那场大雪一样。”

　　许乐那时窝在被褥里愣了半刻神，才接上孟时的话：“喜欢雪吗？”

　　“不，喜欢你。”

　　回忆如潮水般侵袭而来，许乐无助地靠在落地窗上，睁眼到天亮。

　　这两百多个日日夜夜里，许乐识图从孟时以外的任何人那里打听孟时的下落。
　　却都无功而返。

　　她打开手机，在孟时的聊天框里打下了很多乱码的字，又一个个的删掉。

　　那一刻，许乐竟然希望时间过得快一点，再快一点，让她忘了心里的冲动。

　　可没有。
　　天亮之后，许乐买了去孟时家乡的车票。

　　她在孟时长大的地方转了一圈，最后去了孟时最喜欢的书店。

　　不大的城镇里，她真的在书店找到了孟时。

　　她仍旧留着长长的黑发，用鲨鱼夹温柔的夹起，回眸时笑意不减，对身侧的男人耳语着什么。

　　男人默默为她提着包，笑着附和。

　　随后，他们挽着手，消失在书店面前那条长街的尽头。
　　连黄昏都为他们欣喜，染红了半边天。

　　许乐带着她的失魂落魄、胆小懦弱和一整箩筐的难过回到了家。

　　许母那时担心她的精神情况，几乎每天晚上都要等她吃饭，吃完收拾好才睡觉。
　　许乐并不想让两鬓斑白的母亲受伤，她尽力吃了点，就帮着母亲收拾餐厅里的残局。

　　“乐乐，”许母担忧地望向她，“怎么闷闷不乐的？”

　　许乐不太想说话，她刚吃了点饭，现在全在胃里翻腾，可她还是开口说：“没事妈妈。”

　　许母静静等了半刻，从她手里接过碗来洗：“我来吧，你去休息。”

　　“……”
　　许乐没松手，她与许母对视片刻，还是什么都没说。

　　许母被烫到似的松开手。

　　“乐乐……”许母不知道怎么说，怎么和她解释，也不知道孟时和她告过状没有，索性低下头，很长时间才开口，“妈妈这段时间先回老家，你照顾好自己，可以吗？”

　　许乐这才将目光收回来，把“你对孟时做了什么”这几个字收回来，语气淡淡道：“妈妈，你想好了吗？”
　　刚开始她无数次质问自己的母亲，却得不出任何结果。
　　这么久了……
　　许乐忽而哽住。
　　如果这次母亲不说，那就没必要再问了。

　　许母“嗯”了声：“这几天一直梦到你爸爸，想回去陪陪他。”
　　“再说，在你这里三天两头也见不到人，我闲的没事，就回老家玩。”

　　话说的磕磕绊绊，许母又道：“马上又是春节，老家走亲戚也不能没人，你走不开，所以我还是得回去。”

　　“嗯。”
　　许乐应了声，没表态。

　　那就是不回去。
　　许母虽然也希望女儿放松一点，别把自己逼得这么紧，可她隐隐觉得，这辈子无论她如何说，许乐也是不会听的。

　　她把过错怪到另一个姑娘身上，认为是孟时带坏了许乐。

　　可随着孟时的离开，许乐越发低沉。

　　身为母亲，她的感受最为清楚。
　　许乐和从前相比，变了太多。

　　许母对此无能为力。

　　孟时也一样。
　　她迟钝地跟刘得龙道歉，递给他纸巾时仍旧心不在焉：“对不起，我……”
　　“我不该泼你水的。”

　　“没事，你别放在心上，”刘得龙瞧着孟时那副消沉样子，心里也不好受，“就当醒酒了，没什么大不了的。”

　　“何况是我多嘴，说了不该说的，你别难过。”

　　孟时只觉得疲惫从四面八方涌来。
　　许乐走了。

　　和分手那天一样，毫不留情地走了。

　　是因为什么？
　　敏感如孟时这一类人最喜欢胡思乱想。

　　许乐会不会因为自己对她余情未了？
　　她就那么走了，是打算装作没听到，还是根本不在乎？

　　孟时固执地想，许乐就是那样凉薄的性格，做事丝毫不拖泥带水。
　　所以她能够冷静地处理一切事情，丝毫不被别人影响。
　　许乐一定觉得转身离去是最好的解决方式，所以她这么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