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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肆-枉然初识映灯楼 ...

  •   “师兄,我要这个。”

      “师兄,这个我也想要。”

      “师兄,我饿了,这家馆子好香,你带我吃一下吧。”

      “师兄,这家裁缝店老板一直看我,是不是我衣服太破了?真不想给师兄丢脸,我们进去看看吧。”

      叶离观:“……”
      有一种绑票绑到老板头上的无力感。

      浮金城离当今皇城很近,游商散客都要经过这里,虽然人声鼎沸,但也鱼龙混杂。
      日渐西斜,大街上能看到武器各异的江湖客,策马骑驴应有尽有,但凡是个角落就有杂耍舞剑的,挤得乞丐都没地方放破碗。

      江焰琅换了身暗色锦衣,往熙攘人群里一站,端的有几分惹眼,偏偏嗓音还更清亮婉转了:“师兄,浮金城还有什么好地方,你快带我逛逛。”

      此话一出,不仅被观望的人又多一个,那些活泼热情的公子小姐都来凑热闹,一人一个好去处,报菜名一样。

      叶离观兀自摇头,便宜师门竟养出一头吞金兽。

      “师兄,走了,我请你去映灯楼。”

      叶离观还在摇头,猛听到一个“请”字时简直受宠若惊,还没缓过劲来又觉得不对劲:“等等,你知道映灯楼是什么地方么?”

      “笼络得了赏钱的江湖醉客,寻欢作乐的达官贵人,”江焰琅学着刚才听来的话,满脸期待,“袭烛姑娘开心时就会舞起那条长绸,将搂外的灯一一点亮,又险又美,能不能见着全凭运气。”

      叶离观语重心长:“你小小年纪就被寻欢作乐蒙蔽双眼,这心法还练不练了?”

      “——楼里有道太极熏虾盅,渔船刚送来新鲜嫩虾,今日限定,特别好吃,我请客。”

      “好的,我们走。”复又补充:“映灯楼人多,我们要早些去占个位。”

      江焰琅连眼睛都在笑:“师兄倒是了解映灯楼。”

      叶离观辩驳道:“映灯楼早就名声大噪,提起浮金城就会想到映灯楼的那般大噪。”

      “是因为袭烛姑娘?”

      “一半一半吧,”叶离观说,“高楼都这样,把吃醉的人哄上几句,经不住撩拨的就什么都往外说,有真有假,楼高人又多,传出的稀奇事也多,逐渐就成了打探消息的好地方,美人的打灯舞再一跳,这映灯楼的名头就压过了另几家。”

      “和诵春堂比如何?”

      “那怎么能和诵春堂比!”叶离观突然激动,但声音又压得很低,“诵春堂不是卖嗯呐话本的地方么?”

      江焰琅震惊:“嗯呐话本是什么?”

      “就把男男女女和谐之事写画得很不和谐的那种……本。”

      “……”

      两人面面相觑,半晌江焰琅道:“看他们题头都写的江湖颇有名望的人物,我还以为也是通晓奇闻逸事的门派。”

      “看来师弟一心都用在武学上了。”叶离观拍拍他,以示同情,“不过在映灯楼坐一坐,耳听八方眼观六路,指不定就能找到想找的人呢。”

      江焰琅含糊应了声,心底阴晴不定。又要应付便宜师兄又要思考,他们踏进映灯楼时江焰琅都有些心不在焉。
      好位置当然是没有的,就是最后一桌竟让他俩给占到了,也算不亏。

      叶离观奇道:“其实我都做好失望而归的打算了,这映灯楼是生意不比从前?”

      隔壁桌的白衣公子立马凑了这个热闹:“这哪能,你们纯粹运气好,今日摘雨桥走蛟,起码一半人守着桥边看热闹,映灯楼天天能来,走蛟可不容易见。”

      楼内热闹非凡,天还没黑就点了壁上的长明灯,姑娘给他们端来两碗解馋的米酿,再浅笑着甩袖离开,所到之处一片哄声,她便踩着嬉笑在食客间跳起舞来。
      这一来二去就打散了吃不上菜的无聊烦闷,一时间乐声四起,夹着一两句粗犷唱词。

      江焰琅的疑问在这时候小声得仿佛自言自语:“走蛟?”

      但白衣公子还是听见了,忙不迭转过身来说:“少侠莫不是没见过走蛟?那你今儿可选错了地方,等映灯楼饭菜上齐,我看走蛟也差不多结束了。”

      “既然有公子所说的这般精彩,为何还能气定神闲坐在这里?”江焰琅好奇。

      白衣公子一脸你怎能如此看扁我的表情:“我让小厮先去找了最好的位置,等开始了便叫我过去看,也不耽误这边吃菜。”

      好一个爱聊闲天的阔气公子。
      江焰琅本来和他背对背,现在转了凳子,和他肩并肩,脸上有三分惊叹,五分迟疑,两分懵懂:“公子安排有条不紊,像是对这里很是熟悉,我和师兄初来乍到,能否请教一二。”

      “我说呢,看你年纪小又面生,想来是初入江湖吧。”白衣公子爽快摆手,“正好,我乃浮金城柳离岸乾坤怀古三十三门其二十五司土易家大少爷易明松,你想请教什么,我必定解答。”

      嚯,好长一名号。
      江焰琅听呆了,眼中敛着期待的光芒:“我名江焰琅,实不相瞒,前些日子我与至亲走失,师兄同我寻了一路都没他的消息,谁知绝境却逢易公子,公子宗门如此盛大,想来无所不知,敢问可曾听过于惊川这个名字?”

      易明松:“……”
      怎么回事这位少侠,不懂得循序渐进嘛?怎么一开口就是亲故大事,还是他没听过的名字。

      但江焰琅悬悬而望,眼里都闪着光,颇有将他视为救命稻草的意思。
      想来是极其重要之人,可他易明松门内大事小事事都会听上两句,对这名字全无映像。那于惊川不是江湖名人,外面那么乱,就算死了恐怕也无人知晓。
      易明松拍拍他的肩,安抚道:“我确实没听过此人名号,不过江兄别太失落,我门中最不缺人,让他们多注意一下也不麻烦,若有线索,便张贴在柳离岸万事榜前。”

      叶离观看江焰琅垂头丧气,眸中含着隐隐泪光,继而在易明松的话语里逐渐挺直了腰背,烛火在头顶晃动,他咬着唇,只有眼尾描着一抹血色。
      ……要不是记着黑刀劈面时的狠厉,他都要被这副楚楚可怜又坚韧隐忍的模样骗到了。

      江焰琅叹息一番,揭过苦楚身世,顺着万事榜问东问西,一盏茶的时间就把易少爷哄得团团转,两人勾肩搭背一见如故。

      叶离观服气拱手,趁着两人喝茶间隙才插句嘴:“易少爷可知,浮金城风平浪静的,此时走的什么蛟?”

      “哪来的风平浪静。”易明松脸都皱了,讪讪道:“还不是那凌云燕行门,好不容易几家联手将危害武林数年的燕思昭斩杀,结果燕行门后脚就颁了令,说无论什么样子,只要把燕思昭带回门中就赏黄金千两,这是连尸身都不放过啊。”
      他喝口茶润润嗓,又凄然道:“这走蛟吧……实际是听说燕思昭最后受困沉江,今年恰巧风不调雨不顺,一来二去的满城都在传他煞气过重,人云亦云,谣言也愈发离谱,城主索性请了百家山庄来举行一场仪式……”

      叶离观突然冷声道:“一个死人也能唤起风波,既然除的是恶人,这般畏惧反倒像个笑话。”

      江焰琅颇为惊异地觑他一眼,转头问易明松:“这人做了什么坏事?”

      “那可太多啦!”他压低声音,“他可是天下第一案的元凶呢,怎么死都不为过。”

      “天——”

      江焰琅剩下的声音被阵阵惊呼吞没。
      门口叮玲哐啷乱响,只见一个灰白相间的大团子轰然闯入映灯楼,易大少爷还没站起来,几名女子已经甩开披帛缠了上去。那东西虽然横冲直撞,被她们借力推搡,竟连椅子都没碰到。

      “好好的车马不驭,偏要骑个鸵鸟丢人现眼。”
      易大少爷啧一声,对这种扎眼行为十分不屑。

      鸵鸟上的公子一身华服,好不容易稳住这只胖鸟,脸有急色也先频频向周遭食客拱手致歉,被人调笑也不气恼,解下身上玉饰扔给姑娘:“绵烛,麻烦给厅内客人多添份好菜。狸子!快跟我出来,桥头都挤不上去了——”

      他这一嗓子喊动了不止一人,眼见着有人陆续往外跑,易大公子却没等来他家小厮,一时慌不择人,抓住身旁的江焰琅道:“江少侠!机不可失,你同我一道去吧!”

      “可是我的太极熏虾——”

      “我让人给你和你师兄多带一盅,不是还有问题要问我吗?咱路上再慢慢说!”

      叶离观吃下最后一口米酿,起身道:“走吧,易大少爷就带了一位家仆留在这等饭菜,这不刚好缺两个开路护卫。”

      “放心,我师兄可厉害了。”江焰琅四下张望,走出两步向他们招手:“来来来,大门人挤人的,我们从后头绕出去。”

      映灯楼后门隐蔽,画屏和墙之间只留窄窄一线,但凡壮硕一些必然无法通过。
      江焰琅和易明松都是清瘦的人,稍一侧身就轻松钻了出去。二人一回头发现看似出不来的叶离观紧随其后,画屏未动,目光中都有点震惊。

      江焰琅还没开口,叶离观便先发制人道:“你怎么知道能从这里出来?”

      “我眼神多好师兄又不是不知道。”

      易明松着急推着他们走,没品出谈话间的试探。
      叶离观搓着一身鸡皮疙瘩走在前头,江焰琅穿不惯这身锦衣,落下两步整理袖口,看似不经意摸出装着银钱的布袋。

      他掂了掂,目光扫到路边打盹的乞丐,脚下一顿,顺手扔了几粒银豆子下去。
      破碗糊了层赃污,吞了清脆的声音,老乞丐却猝然惊醒,没理会碗中钱财,抬头把江焰琅审视半天。
      末了嗤笑道:“倒也不算废物。”

      江焰琅不可置否,天光暮色洒在他身上,袖口暗纹隐隐发亮,他站得笔直,仿佛生来如此。
      可意识还是不受控制地回到了多年前的那晚,有公子俯身作呕,呕完又要起身作词,楼高百丈,拔地而起,何日得见烛仙女。

      老乞丐在不知所云的词中调笑把自己拾掇得干干净净的小乞丐,说这模样不如多抱几个美人的腿哭爹喊娘,没准哪一天就遇见了怨大头将他收了去。
      于是小乞丐在映灯楼下看了无数的过客,在一夜灯燃尽之时还真抱了个人。

      但抱的是个男人,男人名叫于惊川。

      他没有什么江湖大派背景,更不是偷跑出来逍遥的小公子。
      他自小孤身一人,被于惊川捡到之前,是映灯楼下与狗抢食的小乞丐。
note作者有话说
第4章 -肆-枉然初识映灯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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