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二十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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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雪，带小雨哥处理一下。"
宋惊蛰望了肖晗一眼，干枯的手指按了一下扶手边的黑色按钮，轮椅退后，转了一个弯往里屋走去。
“啊，我吗？”漂亮女人微愣，看着纪谷雨满身的血污泥渍以及打满石膏的腿，漂亮的眉头紧锁，眼里厌恶不加掩饰，“烦死了，你简直脏得要命。”
”记得赔我衣服。”宋冬雪嫌弃地将人抱起，里屋里又响起了宋惊蛰沙哑微弱的嗓音："好，我赔你。"
宋冬雪的脸色这才有所好转，轻轻松松抱着纪谷雨追上了宋惊蛰：“哥，你要留下他吗？”
宋惊蛰浅浅地嗯了一声，宋冬雪又问他：“可他在家里怎么生活？你们两个都这样，屋里没个人怎么行？要不要给你找两个保姆过来？”
宋惊蛰转动轮椅望了纪谷雨一眼，腹腔里发出一声浅哼：“嗯。”
宋冬雪一瞬欣喜，大约是宋惊蛰同意了其他人过来，对纪谷雨的态度也好了不少：“那行，我打电话叫老宅的人过来。”
纪谷雨一路无话，安静地听他们两人讲话，宋冬雪总是精力十足的模样，而宋惊蛰总是沉默寡言，那副虚弱的模样似乎是连说话都很费力气，就算是哼出一个简单的“嗯”字，也是气若游魂。
宋冬雪把纪谷雨抱进了客房便不再管他，宋惊蛰知道他不方便动作，叫了佣人过来照顾他。
佣人体贴地给他腿上的石膏包上保鲜膜，将他放进了放满热水的浴缸里，面前是换洗的衣物，黑色的，和宋惊蛰一般沉郁的颜色。
那是宋惊蛰的衣服，干净崭新，没有一丝褶皱，标签已经拆剪了拿下来，剪刀还放在旁边，明显从买回来后一次都没有穿过。
纪谷雨呆着，佣人以什么姿势放他进浴缸，他现在就是以什么姿势坐着，仿佛失了魂一般，目不转睛地看着前方，盯着那套衣物旁的剪刀。
像是佣人故意留下，像是神在指引他走向死亡一般。
热水浸透四肢百骸，原本冷到僵硬的身子一点点回暖，身上也渐渐有了血色。
他从来没有想过会和宋惊蛰以这样的形式见面，原以为他自己如今的样子已经足够狼狈，却不想宋惊蛰比他还要悲惨。
宋冬雪，那个漂亮的女Alpha是宋惊蛰唯一的妹妹。
在无数次重启中，这个女人仅仅出现过一次。
或许目前应该叫她女孩，毕竟她今年才十四岁，哪怕装扮再成熟，实际上也还是个未成年。
宋惊蛰在四岁那年被纪谷雨推下了秋千，摔断了脊椎，曾经的天之骄子，宋家备受瞩目的继承人自此陨落彻底成了一个残废，为了宋家的未来，次年宋惊蛰的父母又生下来一个孩子。
这个孩子小宋惊蛰五岁，冬雪那日出生，世界赐予她姓名，唤宋冬雪。
宋冬雪出生后，宋惊蛰便被送到了东郊别墅独立生活，起初是有保姆的，他也能正常上学，虽然有人嘲笑，可人际关系也是正常的。
可大概是照顾的时间太长了，保姆嫌弃他，大小便无法自理，无法自主进食，总是给人添麻烦，也便懈怠了。
很长一段时间里宋惊蛰都遭受着保姆非人的虐待。
他吃的很少，喝的很少，尽可能减少大小便的次数，他只有几根手指能用，衣物的更换更是需要人帮忙，为了减少洗衣的次数，宋惊蛰的衣物全部都被保姆换成了黑色，即便是脏了也不明显，至于头发，更是无人打理。
起初保姆懒得给他剪头发，宋惊蛰整日蓬头垢面，后来长了虱子，保姆这才上心，为了省事也怕自己传染，直接给他剃了光头。
这样的日子持续了大约十二年，没有任何人知晓宋惊蛰的遭遇，宋家对这个没有任何利用价值的孩子毫不关心，每月固定的生活费都进了保姆的腰包，直到三年前，宋冬雪被医院宣布分化等级为S级才彻底宣告结束。
在Alpha牢不可摧等级制度里，宋惊蛰和肖晗相当于食物链顶端的SSR级，白露属于SS级，可宋冬雪的仅仅只有S级。
尽管在大众眼里S级已经是非常稀有的存在，可那是基于社会全体民众的庞大基数而言，他们所在的阶层遍地都是S级，宋冬雪想成为宋家的继承人，仅仅是S级是完全不够的。
也是那一天起，宋家终于想起了他们曾经有一个拥有SSR级腺体的继承人。
被他们遗忘在东郊别墅的——宋惊蛰。
十二年里，宋惊蛰过着猪狗不如的日子，靠着他强大的腺体苟延残喘，十二年后又再度因为强大的腺体遭受非人的折磨。
宋惊蛰苦等了十二年，终于等来了父母的关注，延迟十二年终于等来了治疗，医生却残忍的宣布，脊柱早已无法修复。
可奇怪的是，他的腺体没有受到任何影响，依旧顽强生长，尽管可能有点发育不良，可仔细养养假日时日必定会发育完全。
宋惊蛰无用，可他的腺体依旧有用。
一年前，宋惊蛰的腺体彻底发育成熟，宋家为宋惊蛰和宋冬雪进行了腺体移植手术，宋冬雪获得了宋惊蛰的腺体迅速分化，成为众人艳羡的强大Alpha。
而宋惊蛰失去了SSR级腺体，像是失去了根的蔷薇，迅速枯败，所有器官机能断崖式下降，无法自主呼吸，肌肉萎缩，甚至落得了双腿截肢的下场。
失去腺体一年，宋惊蛰失去了双腿。
再过不久，他将失去双手。
也或许是视力、听觉……
甚至是生命。
纪谷雨伸手拿起那把剪刀，扬起纤细的脖子将尖段对准了自己颈动脉。
水珠顺着他冷淡的喉结缓缓下滑，在水面泛起点点涟漪，纪谷雨看着水里的那张脸，眼神陡然变得锐利，握紧了剪刀朝动脉扎了下去。
他要给宋惊蛰一个健康的身体。
“咚咚咚——”
急促的敲门声打断了他的动作，宋冬雪烦躁的声音隔着门板传了进来：“洗完了没，不会要我帮你穿衣服吗？”
纪谷雨隔着磨砂门板看向了门外高大的身影，宋冬雪很高，她才十四岁，就已经逼近一米九，穿上高跟鞋几乎与门齐高，无论走到哪里都是瞩目的存在。
单单一个身影就能引起人无限遐想，那强健的身体让多少人艳羡？如今的宋冬雪有多让人惊艳，宋惊蛰就有多颓败，她吸食着宋惊蛰的精血成长，却浑然不觉自己的存在对宋惊蛰造成了多大的伤害。
他现在还不能死，宋家所有人都要为他们施加给宋惊蛰的伤害付出代价！
“不用。”纪谷雨放下了剪刀，冷声回绝。
他放干了浴室的水，坐在浴缸里拿浴巾擦干了身上的水，自己换了衣服，坐上了轮椅出门。
他和宋惊蛰不同，他只是伤了腿，可他的手还能用，他甚至能自己穿衣，自己如厕，甚至可以依靠拐杖自己行走，完全能够生活自理。
他在佣人的带领下来到餐厅，彼时宋惊蛰和宋冬雪早已经就坐。
宋惊蛰坐在主位，见他出来转动轮椅面对着他，含笑看他入座，纪谷雨只是看了他一眼就觉得窒息，敛下眼眸，再也不敢看他。
宋惊蛰腼腆宽厚的笑容让他觉得可怖，他的笑容和那残破不堪的身体对比太大，一看到纪谷雨的心脏便不可遏制地疼痛。
他从来没有想过自己有一天会不敢直视宋惊蛰的双眼，明明这是他多年来求而不得的人，可他现在多看一眼都不忍。
“洗干净了还是蛮漂亮的，难怪我哥惦记了这么些年。”宋冬雪单手枕着下颌漫不经心地看纪谷雨。另一只手握着一把银色的叉子，拇指和食指捏着叉柄顶端转动着叉子，一副玩世不恭的无聊模样。
她两根手指就能轻易做出的动作，闲来无聊用来消遣的游戏，却是宋惊蛰穷极一生都无法做到的事情。
纪谷雨望着宋冬雪那张完美无缺的脸，心里徒然升起强烈的怨恨，她拿着宋惊蛰的腺体长成如今的模样，却还在漫不经心地，肆意地践踏宋惊蛰的自尊心。
“肖晗现在正满世界找你，他一定想不到你来了我哥这里，”宋冬雪那张漂亮的脸上满是轻蔑，她慢条斯理地切着牛排，视线肆无忌惮地在纪谷雨的身上逡巡，“我倒是佩服你，你把我哥害成这样，怎么有脸来找我哥的？”
“冬雪！”宋惊蛰脸色一变，压低了声音呵斥，哪怕他的声调已经拔高听在纪谷雨的耳朵里却还是微弱的可怜，“都说了那只是意外。”
宋冬雪咬了咬唇肉，不服气地闭上了嘴。
眼见宋惊蛰生气，又把切好的牛排送到他的面前小心讨好：“好了，我不说了，哥吃牛排。”
宋冬雪叉起一块牛排喂到宋惊蛰的嘴边，宋惊蛰掠了纪谷雨一眼，没有张嘴。
纪谷雨仿佛是一眼懂了他的意思，胸口蔓起撕心裂肺的疼痛。
宋惊蛰的脖颈虽然不能动，但咀嚼功能完好，也能正常进食，只是他如今吃东西的姿势太难看了，他不想让纪谷雨看到他此刻的样子。
宋惊蛰骄傲的自尊心不允许自己在心上人的面前暴露出粗鄙的模样。他宁愿饿肚子，也不愿意纪谷雨看到他丑陋的一面。
纪谷雨手里的刀叉几乎握不住，那一个眼神让他无比清楚的知道，宋惊蛰爱的是纪谷雨。
是曾经的纪谷雨。
不是现在这个意外重生到纪谷雨身体里的纪谷雨！
即便曾经的纪谷雨害得他终生残疾，即便曾经的纪谷雨害得他失去腺体，即便曾经的纪谷雨害得他失去了一个做人的尊严，他还是爱他。
这是宋惊蛰的人设，他注定是深恋纪谷雨，要为纪谷雨献身的。
这一认知几乎将纪谷雨逼得崩溃，明明他已经做好了成为替身的准备，明明他已经做好了一辈子扮演纪谷雨的准备，可此刻依旧心如刀绞。
这不是他想要的结果。
他无数次杀人，抛弃人性、尊严，无数次穿越纠正时间线，最终得到的却是这样的结果。
纪谷雨啪地拍了一下桌子：“你们吃吧，我想休息了。”
他按住桌面豁然退后，不顾众多人的目光，自己转动着轮椅回了房间。
餐厅里佣人低垂着头不敢说话，宋冬雪和宋惊蛰面面相觑谁也不知道纪谷雨为什么会突然离座。
宋惊蛰动作微愣，一脸苦恼地看着他的背影，似乎在想自己做错了什么惹他生气。
是因为他不愿意吃饭吗？
宋冬雪更是冷哼一声，摔了手里的刀叉，也没了吃饭的兴致：“莫名其妙，不知道的以为谁惹他了，不愿意待就早点滚蛋！”
纪谷雨回到房间便疯狂地砸东西宣泄情绪，他心头如一团纠结的乱麻，乱枝攀结紧紧束缚着他。
他找不到任何方式来解决现在情况，他以为见到宋惊蛰一切答案都会明了，却没有想到如今变得更乱了。
他不想成为纪谷雨的替身，不想一辈子扮演纪谷雨的角色。
房间里一片狼藉，桌椅板凳歪七扭八地倒着，花瓶碎了一地，艳丽的彼岸花落在黑色长绒地毯上妖艳异常，水渍迅速蔓延，浸湿一本又一本珍贵的书籍。
纪谷雨转动轮椅从那些书本上碾过，房间里无比混乱，可他胸口那团乱麻已经迅速厘清。
他要成为肖晗，他要夺回自己的身体。
作者有话说第20章 二十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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