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真界解放日志》逐春远客

31、缘何

　　达奚回舟与达奚鸿影完全是两种人。

　　对于这位云渭学宫明面上的同辈第一人，刘乐悠早在之前的来信中提过，梁清安也经常在各种场合听到他的传闻，听得最多的便是父子俩同出一脉的“明月”之名。

　　这会看来，传闻也终究只是传闻，终究不能全信。

　　都说达奚家两轮明月皎皎高悬，今日两人全见了个遍，让梁清安说，达奚鸿影确实不负明月之名，达奚回舟于明月之称却还是差了几分，真要以物类比，梁清安觉得达奚回舟更像是春日里奔流不息的滔滔江水，瞧着柔软，却也有湍流奔腾之势。

　　不似达奚鸿影的冷冽，他的眉眼之间，满是仿若如春日暖阳般和煦的温柔，那温柔恰似滔滔不绝、奔腾不息的初春江水，夹杂着冬日里停留的冰寒又带着春日万物生发的暖意，连绵而无尽，仿佛悄然间便能浸润人的心田。

　　“家主。”

　　达奚回舟双手置于腹部，举手投足之间仿若都融入了这三月春风暖阳，声音如同潺潺流淌的春水，带着春日的微风轻抚。

　　达奚鸿影摆摆手，视线看向笑得明媚的荔菲亦春，见她没有丝毫关注自己，抿了抿嘴，身上的气质更加冷冽。

　　达奚回舟把自己父亲的一举一动看在眼里，他垂下眼，遮住眼中的嘲讽，谁能想到，堂堂修真界四大家族之首的丹药达奚家的家主，竟然也会有为情所困的一天，甚至……达奚回舟冷着眼，只觉得此事说出去要滑天下之大稽。

　　明月蒙尘，可还是明月？

　　他垂着眼，心中波澜涌动，也对，明月本就非明月，只是抢占了个明月的名头，世人多求名欲，又怎么会在意明月到底是不是真生了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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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银白的好学山上，各层银台四散又凝聚，日光灿烈，云影轻荡，微风起，自是好时光。

　　现在人是真的到齐了，日头渐升，明玄看了看银台上各自站立的众人，心中再次感叹，修真界人心不齐、势力纷杂，也怪不得天之将倾，人祸四起。

　　他眼珠子转了转，视线在银台之上几个年轻人之间转了一圈，不出意外的话，银台上的这群孩子就是下一辈的领头人了，只盼得这群孩子少些争斗，乱世将起，人心不齐一些，容易让那东西钻了空子。

　　万望云渭学宫的建立能给这些孩子、给生活在修真界的人妖魔，带来一些不一样的改变。

　　罢了罢了，谁让他就是个天生的操心命呢！

　　清了清嗓子，自觉天生操心命的散修联盟明盟主道：“诸位家主，各位少主都已经到了，现下我们能开始了吗？”

　　荔菲亦春先点点头，她伸展伸展四肢：“早该开始了，站得我骨头都硬了。”

　　达奚鸿影紧跟着她颔首示意，他本就不想在这些小事上为难明玄，云渭学宫都建了，再这这些小事上找存在感也没什么意义，会这么做只不过是给同为四大家族之一的白家一个面子罢了。

　　白正道：“学宫中万事以散修联盟为主，我等只是辅助，明盟主自己做主不就好？”他笑得憨厚，眼神真诚，仿佛之前抢先发难的不是他一样。

　　明玄也笑了笑，端的是同样的老实憨厚，两个老狐狸深情对视，谁也不肯先移开目光。

　　到底还是明玄更胜一筹，白正被恶心的不轻，率先移开了目光。

　　昌平威不爱说话，在明玄的目光中点了点头。

　　明玄：“既然诸位皆无异议，那我们就开始吧。”

　　他看梁清安：“你先退开。”

　　梁清安不明所以，还是掐诀准备唤乘云，法诀掐到一半，自来了之后就不曾讲话的荔菲清光却突然向她走来。

　　她眸光清冽冰冷，人到面前却不说话，梁清安注意到她手中的剑，同她的人一样，都如寒冬里透亮的冰晶。

　　荔菲清光看着梁清安，冰蓝的剑悬浮在身侧，她扯出一个不要太自然的笑容：“我御剑带你。”

　　“我御剑带你。”

　　眼前这张陌生的脸和另外一张脸重叠，梁清安也笑了，怨不得看这双眼睛眼熟，原来是你，喻易云说到时间了自然会知晓凡人界的那个“喻易云”是谁，原来是这样，也对，她笑容更灿烂，喻易云那种人，只有荔菲家的少主可以使唤动她。

　　“好。”荔菲清光听见眼前之人说，“多谢清光师姐了。”

　　冰蓝剑身倏尔变大，如同在凡人界中一样，荔菲清光于前，梁清安在后。

　　昌玉娥侧身坐在云烟五行龟蝶上，目光沉沉地看着梁清安。

　　为什么，为什么你能和清光姐姐那么亲密，不知想到了什么，她神经质似的不停地扣自己的指甲，又笑起来，荡起两只浅浅的梨涡，脸上带着病态的红。

　　白持摇了摇扇子，扇面后的眼睛若有所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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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学山可不仅仅只是银台四散、层层相吸的形态，若是只有这两种形态，明玄自己就能搞定，何必又在这里受这些世族的气？

　　天空不知什么时候飘来了几朵云，厚厚地遮住太阳，阳光变得黯淡，劲风四起，卷着尘土和落叶一同飞舞旋转。

　　山脚下，众人皆仰头向上看。

　　明玄、云不怜、荔菲亦春、达奚鸿影、白正、昌平威站在六个不同的方位，层层的围住泛着金属冷色的好学山，山顶之上，莫惊春背手站立，狂风吹得他墨发玄袍纠缠乱舞。

　　明玄微微弓腰：“师祖，开始吧。”

　　师祖，从这里开始，让你曾经与我讲过的故事，成为一把点燃陈旧稻草的巨火，从云渭学宫开始，师祖，他眼中似乎有热泪，您也同我一起，救救这破烂不堪的修真界吧，救救我们这些，仍然努力地想活着的人。

　　风更大了，不止搅动落叶与尘土，还搅着周边的灵气，形成无数细小的灵气漩涡。

　　荔菲清光带着梁清安撤得远一些，好学山前灵气紊乱，梁清安修为太低，靠太近会导致她体内灵气暴动。

　　达奚回舟手中掐诀，丹药从袖口中抛出，落在好学山山脚下，以丹药为基，淡青色的灵气罩自下而上升起，把暴动的灵气隔绝在外。

　　梁清安有些意外地看了他一眼，旋即收回目光。

　　广袤的天际之上，一直没有反应的莫惊春终于有了动静。

　　只见他缓缓抬起双手，掌心向上，一形的灵力在他体内悄然涌动，周围的灵气仿佛收到了某种神秘的牵引，瞬时间乖顺起来，开始缓缓朝着特定的方向流动。

　　莫惊春微微勾起唇角，全然不见往日的疯癫，他的双手看似随意地舞动着，却能精准地搅动丝丝缕缕的灵气，在他手中，无形的灵气仿若有了实质般，如灵动的丝线般不断盘旋、交织，涌动着、交融着。

　　周围的空气似乎都因为这奇异的场景而微微震颤，灵气在莫惊春的手中不断膨胀壮大，直到——

　　莫惊春终于停了他揉搓灵气团的动作，他双手同时举起巨大的灵气团，手臂一甩，那凝聚着强大力量的灵气团便如流星坠落，拖曳出一道绚烂的光尾——狠狠地没入好学山中！

　　霎时间，好学山霞光万丈，光芒照耀如同白昼，天地变色，狂风骤起，明玄大喊道：“诸位，就是现在！”

　　话音刚落，六个方向便接连涌起不同颜色的灵气光波，气流翻涌，以排山倒海之势，也冲进了好学山之中。

　　一道绚烂的光柱冲天而起，直贯云霄！

　　“嗡嗡嗡……”一阵低沉的轰鸣声响起，银白的好学山剧烈的颤动起来，随着灵气的注入不断旋转，速度愈来愈快，空气中只剩一道银白的残影！

　　终于，好学山旋转的速度越来越慢，光柱越来越亮，光芒开始膨胀，随之而来的是更加盛大刺眼的光，待到极致时，又突然的炸开，像是白日喷洒的烟花，化作灵灵光点，消散在天地之间。

　　光芒之后，好学山终于露出了它的庐山真面目。

　　先前梁清安觉得它不似山，像一座塔，玩笑一语竟成谶，面前的，可不就是一座塔，一座通天的银白巨塔。

　　明玄站在巨塔之前，心中久久不能平静。

　　千年的时光，这座银白巨塔，终于，终于再次重见天日了。

　　“诸位！”

　　他的声音遍布整个学宫。

　　“修士与天争命，千万年来，修身者俯拾皆是，修心者屈指可数，而今学宫开课，我与诸位家主合力——”

　　他翻手指向身后的银白巨塔：“诸位可知好学山为何为好学山，为何山不像山，学为何学？”

　　“可知云渭学宫缘何是云渭学宫？”

　　山脚下众人仰头看他，像在看一座高山。

　　“吾生而有涯也，而知者无涯。”

　　“生而为世族，便只知世族富贵，不得他人疾苦，生而为散修，便只能看到眼前，看到日复一日，望不到头尾。”

　　“有人告诉我，人不能认识到自己认知以外的事物。”

　　“于是，便有了这座塔，这座名为‘好学山’的塔。”

　　“入此塔中，老者须臾化为稚童，少年转身苍颜白发；贫穷之人，或一朝暴富，尽享荣华；富贵之辈，亦能刹那倾颓，家财散尽，亦或化作那无生命之桌椅板凳，形骸之变，难以预料。”

　　“好学山，学的是万千修心之道。”

　　明玄笑，话意突然一转：“不知诸位来云渭城时，可曾注意到城下一条奔腾大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