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渡暮冬》嗣无茗

3、第三章

　　十月的国庆令高一生夜不能寐，其实早就在同学们的记忆里过去很久了，只是心绪还没有收回，下半个学期段也没有除周日末的其余附加假期。
　　“不得了，不得了。”
　　陈择坐在自己的位子上翻着自己买的小日历，叹息连连。
　　隔壁的男生凑过去，还很疑惑，将他的脸扇开，自己去看那个小日历，经过他的神之点拔，那一片简直是鬼哭狼嚎。
　　“我跪了学校，迟早有一天我要猝｜死。”
　　“也不知道学校能不能发发善心组织个活动。”
　　“信男此生别无所求，不求荣华富贵，只求与校一日之别。”
　　他们虽然是班级的气氛组，却也是拥有正常心理同学，有着愤愤不平的心思。
　　他们在无限批判着。
　　十一月就要期中考了，
　　五校联考，
　　久涯市的前五高中参加，
　　竹痕心中只有这一个概念，回头看到莫芜，他似乎也比平日更认真了。
　　或许是有感应，他抬了头，撞上了她的视线。
　　竹痕按捺住看到他眸光时心底悄然涌动的情绪，比着口型说:
　　“加油，讨厌鬼。”
　　莫芜朝着她笑笑，也以这样的形式朝她说“谢谢。”
　　他们都没有看到后半段。
　　当然看不到了，竹痕早在这句话没有完全出口前就按捺不住的低下了头，所以她错过的没有看到他的回应。

　　少女的脸早红透了，作罢只好将物理书放到腿上，捂上耳朵。
　　与世隔绝的细碎读书声，伴随着嘴硬女孩的心跳。

　　第四节课时，王禹进来。
　　扫视低下躁动的同学们，班级一下子安静了，全都一脸乖顺地看向他，他无奈地叹口气，平静了自己的语气开口：
　　“同学们，五天长假过去了，希望你们收收心。”
　　“再有一个月就是五校联考。”
　　“我们班是校重点，大家自是清白。”
　　底下又有了一阵阵的议论声，王禹也给了他们充足的时间去品味这么一句话，
　　“请上次月考中处于年级前十的吃完饭来办公室。”
　　有些人还在下面吐槽，但反应也没有多少激烈。
　　竹痕今天有些许不适，没有多大的精力。

　　吃完饭后，她顺道写完了物理试卷的后半，准备去办公室找班主任，出门时没有抬头，正好碰上了莫芜。
　　她一下子没有反应过来，只知道自己撞到了一个比自己高很多的人，于是她抬起了头。
　　少年被她撞了个正着，头也作势微微低下。
　　竹痕看见了——他卷翘的睫毛，脸上的绒毛，眼睑下的痣……以及幽邃的眸。
　　他们在对视，在云霞，在高端。
　　少女的惊慌失措对上了少年的淡然，
　　她几次要开口，但甚至生出一种对方不需要的错觉，于是她又低下了头。
　　“对不起，对不起。”
　　竹痕终于是调理了过来，向着莫芜也算正式说了今天的第一句话。
　　“没关系。”
　　他的嗓音淡淡的，听不出什么怪责的情绪。
　　少女点点头，她猜的不错，他根本就不需要。

　　竹痕并肩和他走在过道，两只手局促地绞在一起，外面的天阴着，有风，一切都是那般的寥远。
　　少女炽热，少年沉着。
　　她不甘心地腹诽:
　　真是讨厌，对待一位自己班的同学这么疏冷干嘛，像是欠他的一样。
　　她又不喜欢了，又多了一点不喜欢他的理由。
　　风声辽阔，心胸宽广，一切皆有可原。
　　通往办公室的道路其实并不长，只是两个人实属都走的慢，便生出了一阵名为“恍惚”的错觉。
　　等她回过神来，莫芜已经进入办公室了，在门要被关上时竹痕赶紧用手顶住，紧随其后地走进去。
　　王禹见他们一起来，也知道后面的人会比他们晚很多，两个孩子总是比班上的同学还要特别点。
　　他没有想太多，等他们在办公桌前站好，
　　“你们身为此次月考第一，又有什么感想吗？”
　　岚高对月考的重视程度较少，就没有安排学生代表发言。
　　竹痕：“很感谢老师们对我的要求。”
　　莫芜：“Easy peasy lemon squeezy.”
　　竹痕的回答是正统的，而莫芜又怎么会在这种情况下真的乖顺，她听到这句英语很想要笑出来，奈何现在人太多了。
　　办公室的老师忍不住了，特别是严遇。
　　她犀利的目光瞟过来，张口就是批评，
　　“英语倒是说的流利，怎么就我这一科是三科中最低啊？”
　　莫芜的英语说不上很差，但也确实是三科中最低分。
　　竹痕在旁边捂住嘴偷笑，肩膀都有些颤抖，仍尽量不发出声音。
　　“英语多和人家竹痕交流交流，她不错。”
　　旁边的数学老师似乎是忍不住了，插了进来，
　　“莫芜数学也好啊，竹痕也可以和他多交流。”
　　莫名的被刺激一下，竹痕掩盖住笑容，轻轻点头，却总忍不住眸光中还未散去的笑意。
　　她的笑快要满溢出来染湿他了。
　　莫芜看了一眼笑得拘束的她，心里有一块疙瘩动了动，愈演愈烈。
　　“是。”
　　王禹咳嗽了几声，算是将他们从各科老师的手中救回来了。
　　“这次招你们来的主要目的，你们应该也猜到了，就是让你们自己定个有所追求的目标。”
　　王禹简单的介绍了五校联考的概况，此次考试的座位安排根据十月底的月考来排。
　　五校联考有一万多人，压力倒是比不上中考，却闹得人心惶惶。
　　王禹又唠叨了几句，抬手说:
　　“你们不用告诉我你们的目标，一直在你们心底就好。”
　　两人向他“卑躬屈膝”地道了谢走出了办公室，此时正是午休时间，廊道看不见人。
　　“莫芜。”
　　竹痕在刚出门的时候就笑了，语调上扬唤着他的名字，
　　“嗯？”
　　竹痕注视着前方走，眼中有波光。
　　“你愿意将你的目标告诉我吗？”
　　莫芜一开始是没有说话，气氛有些尴尬，竹痕倒也没有通过笑来渡过这点，只是静静地说：
　　“当然，同学，我是在等你情愿。”
　　莫芜这次倒是没有再装，拖长了“嗯”的尾音，
　　少年假意思索了一番:
　　“前三。”
　　少女点点头，良久开口。
　　“如果可以的话，我们两个拼一把，前二都是我们。”
　　她倏忽地停顿下来，下定决心说出了心中所想：
　　“因为我知道你不止想要第三，”
　　“这算是我们的第一个约定，就只有我们两个人知道。
　　竹痕终于偏了头，看着他说着。
　　莫芜其实记不清了，那天的路走的很快，到教室门口时，她才听到他的回答——
　　“好。”
　　这次竹痕没有刻意的去朝他露出原本的笑，只是纯粹而简单的，看着他就笑了。

　　莫芜和竹痕的家境都属于久涯市数一的好，父母几乎都是散养，竹痕的父母倒是还称职点。
　　莫芜一年到头见到父母的次数屈指可数，但生日总是会抽空回来，所以说他的家庭氛围还是挺好的。
　　竹痕想给他过一次生日，可要等明年了， 今年的十六岁早在中考后的暑假过去了。
　　她也不清楚怎么突然想到这一茬事，只是在回忆前半生时，会莫名其妙地想到为数不多的生日。
　　可莫芜又怎么会知道，便把这一切当作可有可无。
　　可比他的生日先来的，是少女的满怀期待。

　　在久涯市十月底的天已经不热了，竹痕在考场收拾好自己的东西，就看到江芙芙在外面翘首以盼。
　　“怎么样？”
　　竹痕问她，
　　“很很你是不知道，这次考试给我震麻了。”
　　她吧唧着嘴，一脸委屈，牵着竹痕的手一路低着个头。
　　走到操场时，江芙芙才舍得抬起了眼。
　　然后，她不动了。
　　竹痕顺着她的目光望过去，操场上一群人打着篮球。
　　中央的少年热烈，拿着球放荡。
　　竹痕反应过来笑着和她说，
　　“是陈闫啊，看给你迷的。”
　　江芙芙“嘿嘿”地笑，略有歉意的说:
　　“很很，我要去看他打球了，你先走吧。”
　　竹痕挥手和她告别，望着她奔向他，像是在奔向美好。
　　“发什么呆呢？”
　　莫芜的声音拉回了竹痕的心绪。
　　“没什么，发了一下呆。”
　　许是自己也觉得这个回答太莫名其妙了，她开口问:
　　“怎么了？”
　　莫芜先走在她前面，单手拎着包，一股子的痞气，
　　“先出去，有些事情。”
　　竹痕遵从的跟在他身后，她或许是太紧张了，总感觉周边的视线汇聚在她和他的身上，不自觉地放慢了步子，隔开了和莫芜的距离。
　　“你的包这么重？
　　让你走这么慢。”
　　他转过身来，作势要将竹痕背着的包拿下来，
　　“不用，我走快点就是。”
　　她两只手扶住书包带，仓促地向着校门口走，莫芜抬眼看了看太阳，阳光刺激得他眨了下眼。
　　收回目光继续向着太阳。

　　到了莫家接送车的门前，莫芜接过了从里面递过来的手机，自顾自的打开微信。
　　竹痕就在旁边等着，乖得不行，
　　“加一个联系方式吧朋友，不然我可不好糊弄不过严老师那一大捷。”
　　这句话让竹痕笑得不轻，花枝乱颤。
　　平复好了自己的动作才缓缓接过手机，在搜索界面输入了自己的账号，递交了过去，等莫芜拿过手机时，她已经反身走向了自家的车。
　　“再见，星期一。”
　　校门口人来人往，他的声音不大，竹痕却听得清楚，
　　“再见，星期一见。”
　　等看到竹痕坐上了车，莫芜才打开车门。

　　莫芜坐上了车，看着她的微信账号。
　　头像是散漫的风格，细细一看，倒也能看出是竹痕。
　　少女在竹林中漫步，那时候她还留着长发，有一点点卷翘，手在光射进来的地方合拢，像是在祈福，笑得灿烂又惹眼。
　　他点了添加。

　　春山【睡了吗？】
　　晚上十点竹痕收到了莫芜发来了消息。
　　相思【没有，怎么了？】
　　春山【做了一套英语试卷，想让你评评对错。】
　　春山打来电话，相思接了。
　　竹痕一边看着莫芜发来的照片，一边为他指出对错，结束时大概十一点多了。
　　“辛苦你了，返校请你吃东西。”
　　竹痕无所谓地笑笑，
　　“好啊，明天问你题，
　　下次可别买没有答案的题卷了，有时间我不一定有空。”
　　对面有些沉默，兀的开口，
　　“那我提前约你。”
　　声音来的突然，竹痕被吓得机灵，他那边的风声很大，应该是在外头，
　　“我的时间不是无价的啊，那你也帮帮我吧同学。”
　　对面欣然答应。

　　晚上风呼呼地吹，明明初秋夜晚的风是那么的清凉，却总也抵不住少女满是悸动的一颗心。
　　没有人知道她怎么了，她也不知道，
　　她只是有点想要静候佳音，等待归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