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君》含和

7、第 7 章

　　土黄色的地图上，圈圈点点的痕迹犹新，几处地名被黑色笔墨圈着由一条红色曲线连起来，这便是夜璟元尘清二人一行的路线。

　　红线尽头是个名为“滇城”的地方，地图上滇城二字边上写着“金乌蕊”三字，这便是他们此行的目的所在。

　　金乌蕊，只取金乌花花药部分，是上好的药材，夜璟那本楚安给的古书中描述到，这金乌蕊有着洗髓涤骨的功效，不过生长速度极为缓慢，且只有滇城那处自古被魔族气息滋养的地方才能产出。

　　这次出神山则是楚安言称自己事务繁忙没时间去取，于是便让他们两人结伴去往滇城在金乌花枯萎前取到金乌蕊，以用作元尘清的排毒。

　　正好也可以历练一番。

　　现下他们要去的地方叫“羊城”，他们对这地方了解不多，只知道那儿附近是一大片草原，现在这时候草势正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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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离开玉庸城后一连几天都是白银驮着元尘清和夜璟走的，速度倒是快，就是白银颇有怨言，可无奈夜璟是个无情的剥削者。

　　这天清晨，一棵大树底下。

　　元尘清还靠着树干在睡觉，他们这些天来越是往羊城走人烟越是稀少，昨天更是一户人家都没见着，可眼见天色渐晚他们索性就走到了这棵树下，生了火拿出路上买的些饼充饥。

　　晚上就这么席地而眠。

　　对于玉庸城里那晚发生的事情，元尘清想了又想也没有想出为什么那位魔族中人会喊自己少尊主。

　　他母亲在生育自己之前是神族皇室唯一的人了，而父亲则是神山下面一个普通老百姓，怎么着都和“魔族少尊主”这个身份扯不上关系。

　　他和夜璟说了自己心中想法，夜璟回答，从来没有听说魔族有什么少尊主一说，估计那两个魔族瞎编的，不知道在下什么套，随即又安慰他别瞎想，神主会去处理。

　　元尘清听了只得按下疑惑，这些天都没再去想这回事儿。

　　此时他还在睡梦中，夜璟却是早早地就起来到四周看了看，眼见这不远处一片广阔的绿色，怕是快到羊城了。

　　夜璟回来没急着喊元尘清起来，倒是一把将蜷成一团盖着元尘清衣角同样睡得正香的白银薅了起来，随后露出一个标志的剥削者的表情：

　　“那儿不远还有棵树，上面结了不少果子，你去摘回来。”夜璟指着一个方向淡淡道。

　　一听是让自己去干这等闲事，再加上有那么一点点起床气，白银的心情十分不美丽，看夜璟的眼神真真是恨不得将其一口咬死，然而夜璟拍拍他脑袋就转了头。

　　空中飘来一句：

　　“你赶紧去吧，挑好的拣，给尘清吃的。”

　　上一秒还在张牙舞爪的小白蛇听见是给元尘清吃而不是给夜璟这个没人性的，立马就收了尖牙，大人不记小人过的单方面饶恕了夜璟扰它美梦的事情，就这么扭着蛇身离开了。

　　带白银爬远，夜璟闪到元尘清边上蹲下，拿起他一只手开始号脉。

　　平稳有节律，力道也适中，很正常，根本瞧不出这是个身中奇毒的人，一如往年一直待在神山的时候似的。

　　仿佛不久前玉庸城那个毒发的不是他一样，当晚元尘清体内明明有两股气息相冲，可如今莫说两股气息相冲，就是以天为被以地为席睡了一宿，连受凉都是没有的。

　　他想，那名掌柜的药还真是好。随后又轻悄悄把元尘清的手放回原处。

　　一抬眼要站起来，正好和睁开眼的元尘清对上眼，想来自己已经很小心了，但还是把尘清给弄醒了。

　　元尘清依旧靠在树上没有动，眼睛还有点不适应白天的光线，半眯着抬手揉了揉，睡眼惺忪地看清眼前是谁便先喊了声阿璟，然后问道现在几时了。

　　“还早，辰时。”夜璟自己先站起来拍拍衣角沾上的灰尘，然后伸出一只手将元尘清拉起来。

　　站起身后元尘清清醒了不少，环顾四周没看见白银的影子觉得奇怪，这小白蛇晚上就喜欢挨着自己睡，昨晚亦是，可现在却不知爬哪儿去了。

　　“在找白银吗？”夜璟看清元尘清动作，悉心解释，“它今早一早起来就主动请缨去找吃食了。”

　　“啊？白银主动吗？那可真是少见啊。”元尘清感慨一句。

　　平日里白银就不是个勤快的性子，这几天更是因为要背自己和阿璟累的紧，晚上睡得比谁都沉，想不到今日居然比自己起的更早，还主动出去找吃的。

　　真是令人惊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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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银用尾巴卷着果子回来时，元尘清和夜璟已经在吃着干巴巴的大饼子。

　　见到白银，元尘清伸手把它招过去轻抚舌头，说着：

　　“白银今天还主动出去找果子啊！真厉害！”

　　原本被摸的正爽的白银一听“主动”二字立马狐疑看向夜璟，后者偏头咬一口饼对它没有理会。

　　白银看看夜璟的脸，再听听元尘清正夸着自己勤快，再一次大度的饶恕了夜璟指示它干活儿这件事，转而将脑袋往元尘清手心拱，随即把自己一尾巴扇下来的果子放到元尘清面前。

　　想了想，又勉为其难用尾巴卷了一个甩到夜璟面前，抬起他那高傲的头颅对着夜璟，仿佛在说：“诺，老子赏你的”。

　　不过很显然，夜璟对他这套做派丝毫不感冒，拿起果子还往身上蹭了蹭才敢入口，说出的第一句话是——

　　“这果子不错，新鲜。”

　　白银幽怨看了夜璟一眼，然后将视线转到他善良大方的预备粮......阿不是，小主身上。

　　只见元尘清将地上的果子一个一个捡起来揣进怀里，笑着摸白银蛇头：

　　“白银是怕我们只吃饼子干，所以才一早起去摘的果子吗？真棒！”

　　说完后他就拿出帕子擦了擦果子，先给白银咬了口随即才送进自己口中，然后又说了句真甜。

　　小白蛇被夸的心花怒放，都忘了自己是一早被夜璟弄醒然后框去摘果子的，它缓缓缠上元尘清腰部，把脑袋凑过去张大嘴巴，示意自己还要再来一口！

　　元尘清笑着将那个还剩最后一口的野果放进白银嘴里，然后用手指刮了刮白银蛇头：“怎么？不挑食了？”

　　“嘶嘶嘶——嘶嘶嘶——”偶尔吃点素对我这类蛇也是很有好处的！

　　“白银。”夜璟冷冷的声音传来，“那你今天早上还要不要蛇肉？”

　　白银立马转身看向夜璟猛的点头，后者将手一挥，地上出现几块还算新鲜的蛇肉，白银当下就不管什么吃素对它那类蛇有好处，饿狼扑食般奔向自己最爱的蛇肉。

　　元尘清笑笑，从怀里掏出几个果子递给夜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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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见白银吃的欢，夜璟难得没有中途打断它，我是在他吃完后才道：

　　“吃完了？吃完快些变形，前面就是大片草原，我们赶在今天日落前到达羊城是最好的。”

　　可白银这蛇就喜欢蹬鼻子上脸，见夜璟今日这般客气立马就嚣张了起来，边摇头边吞下最后一块蛇肉，随后往元尘清衣袖里面钻。

　　待全身都隐在元尘清袖内，白银就十分得寸进尺地把脑袋伸出来朝夜璟露出胜利的尖牙。

　　这头夜璟一看白银把头伸出来便作势要去抓，被瞄准了目标的白银非常晓得分寸，及时钻回元尘清袖子深处。

　　被白银鳞片磨得手腕发痒的元尘清拦下夜璟准备揪白银刚才不慎露在外面的蛇尾的手，被男的手果然就这么定在空中没在往前进一分，直到白银把尾巴也收进去。

　　手的主人看向元尘清，元尘清轻咳一声，看着边上的树根道：

　　“阿璟，这几月都是白银背着我们赶路，合该累了，就让它休息一番，今日我们自己走走罢。”

　　一听这话，白银也不怕被抓了，急匆匆就从元尘清的衣袖里全身爬出来，连头带尾巴都在上下晃动以表赞同。

　　看它这模样，夜璟并不觉得他有什么累，需要休息的。

　　但抬头一看元尘清的脸，他只好闷闷“嗯”了一声，说道：“那我们走吧。”

　　元尘清点头回应，把手上的白银捧到肩膀上立着，两人同时迈开步子前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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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时至午后，太阳愈发显眼，元尘清复又戴上了自己的幂篱，白银吃饱喝足将动物本质展现的淋漓尽致，正缩在元尘清衣襟里睡大觉，视线移向一旁，一身黑的夜璟同样戴着幂篱遮阳。

　　一黑一白徐徐走来，活像是来取人狗命的黑白无常。

　　忽的，一望无际的草地远处出现一个黑点，黑点之后还紧跟着一个较大的棕色色块。

　　随着黑棕二色的逐步靠近，夜璟驻足，元尘清见此也不再迈脚，二人不约而同盯着远处的色块运动。

　　元尘清先一步看清那两色的情况，黑色的是一名青年，而后那紧追不舍的棕色色块竟是个长满棕色毛发的狗熊！

　　那名青年当是也看到了元尘清夜璟二人，喊着“救命”跑过来，但看清二人打扮后却堪堪停住了脚步，一脸呆滞地瘫坐在地上，有气无力地喃喃了句“我还不想死啊”就闭上了眼睛。

　　还来不及思索这青年怎么就突然不作挣扎了，元尘清和夜璟便一左一右腾空飞起挡在了那狗熊面前。

　　顺势而起的风将两人幂篱吹落在了地下。

　　夜璟右手手掌一握，蚀砾便出现在掌心，他左手捏诀一招打向狗熊，那狗熊就向上一跃躲开了夜璟的攻击，然后朝元尘清夜璟怒吼一声，显然是不高兴了。

　　不过夜璟那击虽落了空，但趁那狗熊跃起之时，元尘清已然在其身下布了张密网。

　　网线泛着淡淡的紫色，是取了蚀砾汁液浸泡了三天的结果，当时楚安成功做出这张“天下第一网”时还曾激动的在自己房间门槛上踏了空，头上就此多了个红扑扑的包。

　　是的，没错，这张泛紫气的网就叫“天下第一网”，楚安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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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狗熊见元尘清在自己身下布网，知道自己被炸，顿时怒气上涨就朝元尘清的发现扑去。

　　但与狗熊笨拙的捕食动作相比，元尘清身轻如燕，只微微一偏便躲过了攻击，他同夜璟对视一眼，两人互相点了个头，随即元尘清捏手作诀，口道：“缚网！”

　　天下第一网立即得令延宽至那狗熊身下，然后一鼓作气向上包住狗熊庞大的躯体，与此同时，夜璟将蚀砾松开，藤蔓如有生命般直接扑向狗熊，穿过网洞把已被困住的狗熊五花大绑捆成粽子。

　　狗熊气急又吼一声，变作人形。

　　但化形似乎学不太好，头上还顶着炸毛的熊耳。

　　变作人身的狗熊精和夜璟差不多高，但宽度却涨了不止一倍，天下第一网和蚀砾随着他的变化而变化，被两层东西困住的狗熊精破口大骂：

　　“你们两个搞什么东西！打哪儿来滚哪儿去！再不放了老子等老大来了有你们好果子吃！”

　　张满胡茬的脸上嘴巴张张合合，肌肉横飞的躯干一扭一扭的，看起来极不文雅。

　　夜璟轻唤一声白银，早在元尘清怀中醒过来观战的白银立马变大立在元尘清和夜璟中间，偌大的蛇头朝还在低声咒骂着什么的狗熊精漏出尖牙，那狗熊精立马就怂了，“啊啊啊”的乱叫个不停。

　　狗熊精叫了一会儿便想往后退，但却因被捆着只能挪着屁股向后蹭，夜璟见状心领神会，悠悠开口：

　　“白银，过去，看好他。”

　　熊老二一听“啊啊啊”叫唤的更大声了，他看着扭身爬过来的白银惊恐之色溢于言表：

　　“我不要和玄王蛇呆在一块儿！他会生吃了我的！啊啊啊啊啊——”

　　然后他的请求显然没有得到肯允，夜璟已经转身朝那青年去了，元尘清看看这狗熊精，觉得还是应该还是人族安静一点，便跟着夜璟走。

　　顺路将二人的幂篱拣起来放进储物袋收好。

　　瘫坐在地上的青年似乎还没从刚才那场打斗中缓过神来，直到夜璟元尘清两人已经走到他跟前，他不知何时睁开的眼睛才得聚焦形成一种名为恐惧的情绪。

　　“求求黑白无常二位大人放过小的吧！”青年李大柱转变姿势，不在是瘫坐在地上，而是朝着元尘清他们的方向跪了下来，边跪还边将头向地上猛砸，嘴里念念有词，“小的这辈子没干什么坏事，没偷也抢过，家里还有妻儿老母要养活，能死在这啊！”

　　一见着青年跪下，元尘清就想上前把他扶起来，可犹犹豫豫半晌也没敢伸手去扶，反倒是夜璟抬手拦下他蠢蠢欲动的手直接喊了他起来。

　　李大柱迟疑地抬头，没再将脑袋往地上碰，直到夜璟沉下声又叫了一下他才慌里慌张的站起身，生怕这位黑无常大人把舌头一伸就把他的魂给勾到了阴曹地府。

　　“我问你几个问题，你且如实回答就好。”夜璟的嗓音归于平静，一张冷漠沉静的脸上深色的瞳眸让人一眼望不到底。

　　李大柱听了夜璟的话却不敢抬头看他，只是猛烈而又连续不断的点头，伴随着“只要两位无常大人不杀小的，大人问什么小的都回答”的声音。

　　对杀人毫无兴趣的夜璟：“我二人皆是正经修炼的修士，不是什么黑白无常。”

　　青年将信将疑的抬头，循着夜璟腹部一路往上看，直到一张脸出现在眼前，他也没看见什么长舌，在往上看去也没有写着“天下太平”的官帽。

　　这样他悬着的心才总算放下一半，另一半也在看了元尘清头顶没有“一见生财”式官帽后放下。

　　李大柱站起来拍着胸脯顺气，一副死里逃生的模样。

　　见青年不再怕鬼似的畏惧自己和元尘清，夜璟开始问话：

　　“你姓甚名谁？年岁多少？家住何方？那狗熊精作什么追着你不放？这附近可还有其他人被精怪追杀？”

　　一连串问题砸过来，李大柱顿时就晕了头，反口就想问夜璟能不能再说一遍，怎料一看见夜璟那种冷漠的脸就没了胆子，好半晌后才小心翼翼开口：

　　“那个仙，仙君，能否慢点？”

　　夜璟无奈，却只得依了这青年。

　　“你姓什么名什么？年岁多少？”

　　“小的贱命李大柱，虚岁喊做二十有三了。”

　　“那狗熊精作什么追着你不放？”夜璟说完看向被白银吓得服服帖帖的狗熊精，遥遥只一眼，没有多看。

　　颤颤巍巍的李大柱也是瞟了一眼那狗熊精，再看夜璟都觉着没那么害怕了，随后才回答：

　　“那熊老二要把小的抓回去当下酒菜生吃了啊！仙君你是不知道，这熊精和它那半大不小的老大有多凶残！我们那好些人都是被他们抓去，然后就没了......”

　　说着说着，李大柱越发激动，但后怕的情绪也是越发浓厚。

　　夜璟拍了拍他的肩膀把他安抚好才接着又问他家住何方，附近可还有别的人家。

　　李大柱身子微微发抖：“小的家就在不远的羊城，城内百姓倒是还多的很，这么多年逃出来的根本没几个！”

　　元尘清和夜璟一听都竖起耳朵，两人对视一眼见李大柱没接着说下去夜璟问：

　　“为什么要逃出来？又为什么逃不出来？能劳驾你再详细说说吗？”

　　李大柱立马呈现出衣服痛心疾首的样子，右脚往地上一跺，随便还啐了一口在地上：

　　“还不都怪那狗熊精的老大——赤帜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