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山何处》勒燕然

5、我的灵魂

　　这天下了一场雨，不大，但是持续了很久，使得天气一下变得寒冷，敖翎一局游戏打完，看天边雨还没有下完，天色甚是阴寒，不由得惊讶。他走出客厅，看到叶松云也坐在客厅，她没有看电视，也没有看书，只是看着窗外的雨天，和街上撑着伞裹着大衣来往的行人。
　　“这雨像是有意为之。”敖翎自己没少干这种事情，比如说上课快迟到了，就给自己下一场大雨，地点仅仅局限于学校及周围。所以很有经验。
　　叶松云不想说话，她一向不喜欢雨天，会让她的心情变差，甚至开始胡思乱想，甚至想到一些陈年旧事，掀起心头一些不愉快。
　　于是她站起来披上外套，说：“我今晚不回来吃饭了，漫思喊我去朋友家玩。”
　　敖翎穿着围裙追出来问：“什么？你最近哪来那么多朋友。”
　　叶松云没回应他，一边穿鞋一边出了门。
　　说实话，她也不太清楚这位朋友到底是谁，但是漫思伴她许久，她再信任不过，再加上心情烦闷，有意出门走走。
　　但是来到指定地点的时候，松云已经隐约感到有些不对劲。院子前种的是月季，花开了整个院子，很是美丽，这一时迷了她的眼睛，让她走了进去，一个看起来很年轻的男人给她开门，她顿悟自己也许上了贼船，但是已经没有退路，只能进了门。
　　陆执安倒是没有多想，只知道孟南洲吩咐他今天有贵客到来，让他好生招待。他一下子认出了叶松云，所以赶紧把人请了进来。
　　松云诧异道：“你认识我？”
　　执安点头说：“在画里见过。”
　　“画？”
　　“在房里。”陆执安示意里面的房间，说：“你随时可以进去看看，毕竟先生说了，在这里松云小姐想看什么做什么都随意。先生突然有要事，等会就马上回来。”
　　好一个想干什么都可以。叶松云心想，经过了这么几次轮回，他现在话里有八百个心眼子。
　　秉承着来都来了的传统心理，本来也无事可干的松云就走了进去。一边走一边问：“你叫他先生?为什么？”
　　陆执安没有隐瞒，直接回答她：“在很多年前，先生救了我和我姐姐，从那以后，我就一直跟着他。”
　　他是这样的人，松云知道。然后她问：“这样，那你姐姐呢。”
　　陆执安说：“我姐姐小时候经常挨打骂，心情抑郁，落下病根。虽然被先生救了，但是不久后就走了。”
　　松云停下来，说：“我很抱歉。”
　　“没事。”陆执安笑了：“苦难的方式有多种，更别说世界上有很多人比我们难过。能遇见先生，我和姐姐都已经足够幸运。”
　　“你慢慢看吧，有什么需要叫我就行。”陆执安和她说。

　　松云在房里慢慢看，里面的画很多，但是暂且没有看到关于她的画像。多是一些风景画。虽然也画过几年画，但尚不敢用自己仅有的知识去评价他的作品。但是，她对情绪实在太过敏感了。就像现在这样，她不由自主地停在一副画前。
　　这幅画画的是一个田园牧歌一样的水乡，色调温柔，看起来天气不错，既无雨水，也无风雪。但让她灵魂为之战栗的，并非这高超的技法，而是隐藏于画中的，巨大的绝望和悲哀。这份悲哀勾起了她心中隐匿的哀伤和愧疚，这一刻，那些情感像潮汐涌了上来。
　　她都不知道站了有多久，突然，她回头，发现一个人倚在在门口。
　　是孟南洲，他今天并没有穿休闲服，显然是办了正事回来，穿的很是得体，又显得极为风流，像是旧时留洋归来的大家族的小少爷，但是，她知道他不是。他不是小少爷，他自泥泞中一步一步走上来，不说翻云覆雨，好歹也能一边握剑，一边念诗，担得起风流二字。
　　他没有再表现出几天前为她神魂颠倒的样子，甚至没有看她，而是把看着前方，那似乎有一座山，正是他们再次相遇之时，念念回首的那座的灵山。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他把住处定在这抬头就能看见灵山的地方。
　　她还有些沉浸在画中未能出来，心中有种冲动，想问问他为何事如此悲哀，但是她忍住了这种冲动，只能沉默地看着他。
　　“我听了漫思说，你对顾灵韫说的那番结果与过程论。”他转过头来看他，笑起来，但是实际上并无多少笑意：“说得真好。”
　　于是松云的心都被吊了起来，她知道伏漫思对他心情复杂，对他说这些倒是并不奇怪。她不知道该答些什么，于是只能看着他。
　　他也不指望她的回答，继续说到：“那年你受了伤，给我机会让我照顾你，我心里特别高兴，以为你是就此原谅我了。”他自嘲一笑：“只是后来你还是走了，我自认没有资格挽留你，但是我十分想念你。于是后来我来到了你曾经居住过的地方。”
　　他开始走进房间，离她渐近，他说：“那天我去时正在下雪，这幅画是我等到来年的春暖花开之时所作。”
　　原来如此，怪不得看画的时候，她的眼前总是闪过他走在江水边上的客栈里，坐在廊里的情景，他明明是个男子，却像个等待心爱的少年归来的小姑娘。
　　他走到画的旁边，神色渐隐在并不明亮的微光之下，他说：“因为我有一事不明，所以一直想问你：如果我是你的过程，那你找到你的结果了吗？”

　　叶松云听了他的话，心里难过得很。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只能流着泪水，转过头说：“不是你想的那样。你不是我的过程。”
　　她知道已经不适合再待下去，所以准备收拾离去。但是很快就被抓住了手。是他的手，力度很大，反应也很快。生怕她离开。
　　孟南洲说：“是我的错，无论是怎样的原因，让你落泪都不是我的本意。原谅我，其实是不是过程，这件事并不重要。”
　　他轻轻摩挲着她的手背，说：“原谅我，我的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