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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灯火阑珊 ...

  •   顾灵韫毕业以后,如愿在大城市里找了一份看似很体面的工作。但其中的心酸苦难只有她自己知道。
      她本来以为自己可以强撑下去,直到不久前,由于糟糕的心理状态,意识到自己已经无法支撑下去的顾灵韫终于去看了医生,确诊了抑郁症。医生建议她稍微休息一段时间。
      结果一出,她竟突然感觉放松不少。
      确认到这件事情之后,她给叶松云打电话,松云知道以后也没有多说什么,只说你回来吧。
      于是松云在假期回了一趟老家。松云提议带她出去游玩,两人来到了一个地广人稀的地方。
      到了目的地,清晨,松云还在熟睡。习惯早起的顾灵韫已经出来,他们住在一座寺庙附近,她去到庙旁边的时候,第一眼看见的就是一排转经筒。过往的人们都虔诚地拨动着它。灵韫不太懂这意味着什么,只是觉得这样可真好啊,心中有信仰的话,那么就不会陷入如此迷茫了吧。
      看了好一会儿,灵韫才下了山,看到山下有一家咖啡店,出于好奇,她进去点了一杯拿铁。
      坐在窗边呆了一会儿,她听见门口传来走路的声音,似乎一个人走了进来。因为店里没有其他人,灵韫下意识地回头。却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这一刻有些堪称浪漫,毕竟在席慕容的笔下,前世的五百次回眸换得今生的一次擦肩而过,有人要用一千次回眸才能换得今生的驻足停留。

      “你来得正好。”店里熟识的店员和刚进门的敖翎打招呼,说:“快来帮我看看我的玫瑰,我养了它几天,怎么着它都不开,眼看着它都要焉了,你平时不是特别擅长这个吗,快帮我看看怎么回事。”
      敖翎在门外掐掉了烟才进来,看见了店员在花瓶里悉心养育蓝紫色小花。看起来是新出的名贵品种,奥斯汀花型,看起来娇嫩异常。
      他接过瓶子,说交给我吧。然后点了一份拿铁。店员信任他,放心地把这枝名贵的小花交到他手上。
      他拿着瓶子转头,慢慢看向她,向她迈步走来,把花瓶放在她的面前。
      说实话,他真的已经不算是男孩了,可是许久未见,松云对他的印象好像还停留在少时。
      而如今,他的脸部的棱角已经越发分明,吊起的眼尾有点松云的影子,但不同于松云的摇拽风情,他的眉眼只显出不好惹的态度。但毫无疑问,他是英俊而有风度的。
      他的手指称不上白皙,但是鲜明的骨骼显出几分力量感。待他收回手,那朵小小的花蕾,慢慢地打开了它层层反复美丽的花瓣,露出花心中那点蓝和紫浑融的梦幻色彩。光影绚烂,如梦如幻。
      孟南洲看着她的脸,她正出神地望着那朵花。事实上,自他刚进门,敏感的嗅觉已经察觉到她身上迷人的香水味道。这种工业香精的刺鼻感,他曾在很多人的身上感受过。可是,放到她的身上,一切却显得合理了起来。
      归根结底,她与世界上那些旁的女子有何不同呢,虽然毫不怀疑,她善良勇敢,美丽坚强。但是于他而言,可能如《小王子》里所说,这些可能都无关紧要。重要的是,他们曾相伴相知,他看着她一步步成长,一步一步走来,变成现在这样。以前那些天真的幻想好像都褪去了,现在她就算在微笑,也能让人看到眼里的深渊。但是,这并不损害她的魅力,她的彷徨忧郁,深思的侧影,让她显得如此复杂矛盾。让人想要一探究竟。他心中那朵无可取代的玫瑰,现在变得隐秘而遥远,但是仍然不可侵犯。
      “你想过该如何度过你的一生吗,如果不需要为生计与琐事奔忙。”他看着她问道。
      灵韫也看着他,看到光影打在他的脸上,使人想起清风和朗月的温和,天边延绵的山丘和山里湿润的绿色。这是城市里不曾有的风光,让人产生如果可以就这样一辈子吧,在这里一辈子也无所谓的冲动。
      过了一会儿灵韫说:“我现在是时候需要思考这个问题了。”
      “你的状态看起来真的不太好,听说你不肯吃药,也不想治病。”敖翎问。
      灵韫不置可否,而是说:“没什么意思,当你发现这个世界的真相,就发现这些好像都是在为别人而活。当我们好像自由的时候,未知和恐惧又会到来,使我们迫不及待想要给自己安上枷锁。”
      这个问题的解决方法敖翎也不知道,但是他深有体会。
      灵韫笑笑,说:“不说我了,我看你生活的地方真是不错,风景优美,我想在这生活一定很悠闲自在吧。”
      敖翎沉默了一会儿,才说:“也许我应该告诉你很好,但事实上,也许你看到的很多都是表面,当你深入内部,会发现某些阴暗的东西无处不在。”
      敖翎抬眸看她:“去治病吧,姑娘。不为旁的什么,哪怕是为了这朵稀有的蓝花,这杯早晨的咖啡,这些浮于表面的景色。”顿了一下,他问道:“你还记得《双城记》的开头句吗?”
      他们互相注视着对方,异口同声地说:“这是最好的时代,也是最坏的时代。”
      双方的默契和哲理深刻的句子让他们相视而笑。
      灵韫开始向他诉说:“这些年,我好像一直在寻找,总觉得自己有什么东西没有达成,所以我对自己要求完美,一刻都不曾让自己停下。直到我病了,好像才突然发现,其实我真正内心想要的不多,只是好像要像别人证明什么。但是好像这一切都无法挽回了,我好像一无所有,一旦我想要敞开心扉和谁交流,都觉得周围的人好像离我很远,我们之间有着不可逾越的隔阂。敖翎,我真的很想知道,人与人之间,真的不能相互理解,相互亲密无间,无话不说吗?为何猜忌和怀疑永恒存在,无处不歇?当我站在这个巨大的世界前面,那些巨大的痛苦使我节节败退,但当我想要退缩,心里的不甘又始终折磨着我。于是我意识到,我总自以为伟大,其实龌龊卑鄙,与这个世界上的他人并没有何不同。”
      敖翎摇头道:“连那些伟大的人物都无法解决的难题,你又怎能找出答案呢。我倒是觉的有些物质的枷锁并无害处,就像现在。”
      他牵起她的手,靠近自己,那股美丽的香味开始侵袭他敏锐的神经,和她美丽双眼注视着他的目光一般,俘获他的意志。
      “香水的味道就像美丽和罪恶的化身,代表金钱和权色,按理来讲我应该嗤之以鼻。可事实上,他让我魂牵梦绕,让我迷恋这个世间。这有何过错呢。”他偏过头笑笑说:“所以,别为这些不值得的事情伤了你的心神。”我向往自由的,矛盾的,美丽的玫瑰。

      松云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如果敖翎变成了一个抽烟、喝酒加烫头的人,她会作何感想。但这一天终于发生,她看着敖翎头发上的几根挑染,居然觉得品味还算凑合。
      “所以,你俩怎么样。”松云不傻,已经看出来两人之间的猫腻。
      “她很好,思考得很深,很有能力。不像我,闲人一个。”敖翎真心实意地说。
      松云点头:“漫思养大的,她像漫思。但我问的是你俩。”
      敖翎不说话了,低下头喝了一口酒。“你看,很多人来我们这里旅游,说着欣赏这的美景,但是却喜欢住在更加方便快捷的大城市。因为那里有更多的机会,也让人们的能力得到施展。同样的,她属于未来,而我,也许只能留在过去。”
      松云看着他,不明白这几年的生活为何把他变成这样,于是她皱起眉头,问道:“他们让你干了什么。”
      “也没什么。”敖翎又喝了一口酒。“就是一些争权夺利的破事,有些人表面看起来道貌岸然,背地里恨不得生嗜你的骨肉。这些,你知道的。”
      松云沉默了,过了一会儿问:“那你家里怎么安排。”
      “他们让我可以早点择位良配。”敖翎扯了扯嘴角:“早点安定下来,也好为我的将来提供帮助。”
      松云一下子拿铁一口也喝不下去了,看外面的景色也不美妙了,说:“把你的酒拿来给我一口。”
      敖翎:“不给。”他看着她,眉眼里才露出几分少年的英气:“借酒消愁可不是明智之举,姐姐。”
      松云没理会他的调侃,沉思了好一会儿才说:“你要是实在不喜欢,就跟我走,虽然失去了一些你本来拥有的东西,但是至少能保你平安自在。”
      敖翎没有拒绝,只说我想想。
      松云知道一下子做出选择决断是一件非常困难的事情,也没有催促他,只是拍拍他的肩膀,才起身出了门。

      灵韫乘坐了火车回到城市。这一路上的风景很美,很好。在她的记忆中,只有年幼时期和父母乘坐过这类交通工具,随着时代的发展,它好像成了一种美丽的符号。
      她在车上呆了一个白天与一个夜晚,见到了清晨的太阳,与夜晚宁静的城市乡村。偶尔有人会坐在她的附近,同她一样,看窗外的景色。或者打开泡面的盒子,尝一碗这流传多年的经典味道。虽说泡面的存在好像总给人一种放纵神经只为片刻味蕾欢愉的感觉,甚至成为一种时代的象征,但是随着岁月的离去,竟也给人一种让人难忘的记忆。
      一切的一切似乎变得与以往不同了,那些旧式的东西好像在她记忆中变得不同,他们似乎是在变老,但是,对她而言,却好像都是新的。

      短暂的假期很快结束了,她又很快投入了新的工作中。过去那些日子的存在,好像变成了过去的一场泡影,似真似幻,模糊不清,但是却让人意外向往。
      又是一天,繁重的生活压力让她有些难以忍受,她如往日一般出了办公室前往茶水间,回来的时候发现了窗前洒下的日光,鲜活明亮,与阴暗抑郁的她仿佛并不处于同一世界。但是她却一直向往着它。她曾经也那么向往它,只是后来,她迷失在了来时的路上。但这抹阳光一直都在这里,但是从前她不以为然,习以为常。待她走过那段漫长的夜晚,才知道光是多么重要。如果没有那段黑夜,她将一生都对这片日光熟视无睹。

      敖翎很少联系他名义上的父亲,众所周知,他和那位父亲的关系不算和睦,甚至称得上恶劣。他父亲年少时留连花丛,于是才有了他的出生。他出生后很长一段都不知道生母是谁,长辈也不告诉他。他的父亲从小就不太管他,所以在遇见松云和北山之前,他性格恶劣得堪称宫里的小霸王。
      他的父亲像把责任丢下了,自己倒是逍遥洒脱,整日不知去向。于是初回到宫的几年里,敖翎没有亲生父母的庇佑,也算看清了很多东西。
      但是这天,他感到心情从未有的洒脱,他联系了父亲,过了好一会儿才看到人,只听见他父亲漫不经心的声音响起:“怎么了。”听起来不像是一位父亲。
      “没什么。”敖翎已经习惯,甚至因为心情不错,显得更加悠然自得:“只是想告诉你,我要走了,以后你自己顾自己就行。”
      过了一会儿,他才重新听见父亲的声音,带着不屑和调侃:“嗯?你要去哪?浪迹天涯吗。”
      敖翎没有回答他的问题:“你们破事我实在是不想掺和了,迟早都是要毁灭的,我也没心思和你们耗了。”
      “哦。”他父亲说:“你想要自由了,你要抛下这一切,觉得你的不幸都源于此。可是,敖翎,娜拉出走之后会怎么样呢?”
      “娜拉出走之后会怎么样我不知道,但是,旧事物的毁灭和新事物的诞生,是世界永恒的规律。”敖翎从善如流:“祝你们相互拥抱,享受最后的狂欢。”

      “明天我就要离开这里了。”点了最后一杯拿铁,他向店员,一个可爱的女孩子说。
      “啊。”店员看着他,表情难过起来:“是因为那天那个女孩子吗。”
      敖翎失笑:“有一部分吧,但应该也有我自己的原因。如果有机会的话,你也可以出来看看。”
      店员心知以后可能很难再见面了,无不伤感地回答:“我去过的,我在那读过书,只是后来回来了,这是我的选择。”
      “这样。”敖翎点头,然后举起手里的咖啡“你为我带来了每日的救命药,我想这里很多人都离不开他。”
      店员也笑起来。说你等一下,然后从身后捧出一把紫色的洋桔梗,递给他,说:“那我祝你以后都开心,幸福,能够完成你的梦想,和你喜欢的女孩长相厮守。”
      “谢谢你。”敖翎小心地接过这捧花,看着她认真地说:“你知道我的联系方式,如果你以后有需要我的地方,一定要告诉我。”
      店员温柔地点头。

      敖翎不需要收拾什么东西,就像他不准备带上旧日的枷锁。他走在离开的路上,一边给灵韫打电话。电话接通了,他说:
      “灵韫,那天之后我想了很久。我想说,我们想要的未来不一定是要回到过去,回到原始和曾经居住的小城。未来是不可抵挡的,我们必须要跨出这一步。我们不必为过去耿耿于怀,也许有那么一天,当我们还在前行的途中,尽管前途仍不明朗,但我们却突然知道我们想要的一切已经找到。答案的珍贵不在于他是果实,而在于他已经影响并且塑造了我们,所以,我们已经找到了,现在,只需要走向他。”

      灵韫听到了。此时,她的桌上放着一封辞职信,可是她一直未能下定决心。
      但是现在,她的心情却变得坚定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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