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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寻欢 ...

  •   被厉边珣担忧着的这位唱戏的老板,艺名叫做玉堇珠,二十余岁,在申城的曲艺行当中,是顶有名气的一位,能在百花齐放的首都站稳脚跟,可见是绝不简单的人物。

      何向忱一进包厢,只见秦师长正惬意地靠在椅背上,酒热之下,衬衣领口已经解开了。玉堇珠立在他身边,微微弯着腰,脸上的脂粉不曾卸去,方才初登台时穿的那身戏服的外褂已经褪了,只穿着利落的单衣长袍,越发显得窈窕动人。
      秦师长满面红光,拿一只大手在玉堇珠丰秀的肩上不住摩挲,嘴里说:“喝这杯,再喝了这杯!”
      玉堇珠笑道:“再喝就真醉了,等一会还要唱呢。”
      声音犹如珠玉清脆,又是地道的申城口音,很有几分娇俏。
      秦师长乐迷了眼,哈哈大笑,忽然看见何向忱,忙说:“向忱!来来来。”
      说着,手掌顺着玉堇珠婀娜的脊背滑下,在她腰上轻轻托了一把,调笑道:“能替你喝的人来了。”
      玉堇珠忙抬起脸,一双很灵动的眸子,自何向忱和厉边珣脸上掠过,暗暗惊异这两人皆如此英俊,未语先笑:“这二位,就是今天来的新客人吧?真是幸会了。”
      冯老板凑在边上笑吟吟地说:“这位玉堇珠老板,是著名的绍戏表演艺术家。”

      厉边珣此时已经不大自在了。
      他目光扫过秦师长搁在玉堇珠腰间揉动的手,马上非礼勿视地移开眼神,碍于玉堇珠一脸很诚心的笑意,只好冲她勉强笑了一笑。
      何向忱相比而言更天生不怕冷场,并没就理会玉堇珠,把脸一转,朝厉边珣抬了抬下巴:“你坐。”
      一旁的王师长忙说:“来,厉公子,快坐吧。”
      一边说,一边还亲自过来让,厉边珣身不由己地被他拉着坐下,总觉得莫名其妙的,再一看,何向忱人已走到了玉堇珠身边。

      玉堇珠有些惊奇,忙把刚才秦师长指着让她喝的那杯酒端起来,说:“何旅长……”
      她倒是没认错人。
      何向忱面色如常,伸手接过,什么也不说,一口喝干。
      厉边珣看得目瞪口呆。
      秦师长大笑一声:“痛快!”
      又把玉堇珠往何向忱那边推了一推,说:“我这侄儿替你喝了酒,你可不要好好谢谢人家?向忱,你坐下。”
      何向忱依言坐下,秦师长看玉堇珠仍站在那里,便很不满意:“怎么你呆了?还不过去?”
      玉堇珠面对年轻俊俏的男人,本不吝啬亲近一番,但她也不傻,看得出何向忱不是那等惯于说笑的客人,因此不敢轻易做出什么举动来。
      厉边珣是一样僵在了当下。
      他简直不敢猜测,秦师长说的‘谢’,究竟是要玉堇珠怎么做。

      玉堇珠终归没敢擅自动作,只往何向忱身边靠近些许,柔声说:“何旅长,您海量,我再为您倒一杯?”
      何向忱说:“不用。”
      又看秦师长:“出门时婶婶嘱咐过,不让多喝酒。”
      秦师长大为扫兴,不满道:“你都这么大的人了,嫂子怎么还跟管孩子一样管着你?把你拘在家里,天天不见人,也不知道找乐子,上次那个弹月琴的丫头,我让你带回去,你也是这一套,我就纳闷了,年轻鲜嫩的小姑娘陪你,这不比你回去一个人睡好?”
      何向忱皱眉,说:“秦叔。”
      秦师长酒酣耳热,已经上了头,脑子混沌沌的,有些不管不顾的意思,竟忽略了在座还有厉边珣这个外人,霍然站起身,钳着玉堇珠的胳膊,硬把人往何向忱怀里塞。玉堇珠哪抵得过他那一把力气,直被推得跌进何向忱怀里,坐倒在了何向忱的大腿上。
      “这不就好了!”秦师长一拍巴掌,“乐一乐,你开开窍,探探路,过一两年,娶个女人,给老何和嫂子生几个小娃娃,他们保准高兴!”

      何向忱一时不曾推拒得开,就落得这番境地,玉堇珠眼看事已至此,只能朝近在咫尺的他轻轻一笑。
      厉边珣呆呆看着,心内翻涌难安,面上不表露出来,只手在桌下紧紧攥着桌布的下摆。
      他先前三言两语,说什么偶有放松,不好苛责,单纯说的是那些浮于表面的调笑做势,不想秦师长张口就是陪侍,着实让他吃了一惊。厉家家教甚严,风月场上绝不敢去,现在看玉堇珠亲热地坐在何向忱的大腿上,心里堵得一阵喘不上来气。

      何向忱温香满怀,脸上却一点动容之色都瞧不见。玉堇珠心里叫苦,却不能任由两人僵着,只好大着胆子,伸出皓腕,打算去勾何向忱的脖子。
      忽然,何向忱锐利的目光霍地射向她,双眸当中荡着一阵冷意,幽幽地叫人心惊。
      玉堇珠吓了一跳,忙止住动作,不敢再动。她也是可怜,顾忌着秦师长,又不敢起身。
      何向忱看过这一眼,手臂展开,顺势就将她推起了身。
      玉堇珠松了口气,忙站到了一边去。
      “秦叔,”何向忱把美人推开,应付似的笑了笑,“这事不用教,上次说过之后,我还当您不会再费这个心了。”
      秦师长挣了一下被衣服束得过紧的肚子,浑然不觉何向忱已然不大高兴,挥手说:“上次是上次,现在你到了首都,这地方,遍地的乐子,等着你去寻呢,对不对冯老板?”
      冯老板赶紧陪笑说:“是是是,师长说得对,但现在的年轻人,就如何旅长这样的人物,都是以事业为重,无暇取乐,也是常有的。”
      王师长觑着何向忱的脸色,知道不好,也忙帮腔:“就是!老秦,我要对你做一番批评,来之前你不是说了,就为上回的事,这次说什么也不逗向忱了,怎么灌了两杯酒下去,又昏了头呢?”
      秦师长瞪大眼睛,人已清醒了一些。
      扭脸一看,何向忱老神在在地坐着,手里摁着一只酒杯,修长的食指不紧不慢地在杯沿上打转,神态情形,十分像当初的老何,微沉的面色下,不知是在酝酿着什么烈火。
      秦师长不禁打了个嗝,摸摸肚子,一时间不上不下。

      幸好玉堇珠有眼力见,连忙过去,一只纤纤玉手搭上他的胳膊,娇声笑道:“师长,你宽容我吧,都是我不好,从前听说了不少何旅长的事迹,实在是很敬佩的,现在见了真人,心里激动,就失了礼了。我自罚一杯,向您和何旅长赔礼。”一面笑靥如花,一面飞快倒了满满一杯酒,“各位今日来捧我玉堇珠的场,实在是给我的脸面,喝过这一杯,我且下去,再用心唱一段,要是唱得还听得过去,今天的酒菜,诸位就多用一些,请!”
      酒至唇边,一饮而尽。
      见她如此豪爽,厉边珣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何向忱也并非一定要让众人都下不来台,等玉堇珠饮罢,便说:“玉老板请便。”
      玉堇珠微笑,抽身离开,绕过酒桌,袅袅来到厉边珣面前,看着他轻声颔首道:“厉少爷。”
      厉边珣看她表情,似乎一改方才虚情奉承的样子,倒是显出了几分端庄,便站了起来,说:“玉老板,您客气了。”
      玉堇珠轻笑一笑:“厉少爷请坐。”
      四目相对,只一瞬即分开,玉堇珠眼波流转,意味深长地噙着一点笑意,脚下飘飘遥遥地离去。
      厉边珣心里好一阵好奇,不明白这位绍戏名伶何以对自己有这番态度,不知觉间,目光追着她离去的背影多看了一会儿,待再回头,忽然发现何向忱正定定地瞧着他。
      厉边珣想,看我做什么?难道人人都该像你一样黑着脸吓人吗?
      便心平气和地坐下,接着同身边的王师长谈笑说话起来。

      玉堇珠重新整妆换衣,再上场,果然又唱了一出极热闹风流的戏,厉边珣仍旧听得一知半解,偶有‘衾欢’‘鸾凤’一类的字眼飘进耳中,立刻就被叫好声吵得头昏脑胀。熬油一般,总算熬到唱完。
      秦师长和王师长酒足意足,出到门外,仍在抚着肚子回味,
      车来了以后,何向忱把两位叔叔送走,冯老板殷勤地问:“何旅长,您和厉公子一道走吗?要是不方便,就让我的车送厉公子吧。”
      他这顿饭的时间一直在凑趣奉承,也着实辛苦,脖颈处浸出的汗把长衫的衣领润湿了一大片。
      何向忱说:“不用麻烦,冯老板,请教你大名?”
      冯老板不想他还会问这个,顿时欣喜得酒都醒了,忙回答:“何旅长客气了,小人姓冯,名叫祖文。”
      何向忱说:“冯老板的生意,现在已经做到首都来了吗?”
      冯祖文笑说:“何旅长,不瞒您说,前些日子是在城东置了一处地,想要把橡胶厂开起来,但管理一事,都是舍弟秉文主张,他不善交际,我才在外头跑一跑,也熟悉熟悉首都商界。”
      何向忱点一点头,转向厉边珣:“走吧。”
      厉边珣朝冯祖文微笑示意,“冯老板,再会。”
      冯祖文连连道:“再会再会。”

      在车上,厉边珣因为这一场饭局前前后后着实精彩,结束之后,感觉十分疲惫,便靠在车座上闭眼假寐。何向忱也不曾主动说话,将人送到厉宅院墙的门前,厉边珣察觉车停,不等人叫,立刻醒来,说:“到了吗?”
      语气十分平静,全没了先前对着何向忱兴冲冲的劲头。
      前面开车的刘副官说:“是的厉公子。”
      厉边珣也不提请人进去坐坐,自己打开车门下了来,站在窗边说:“谢谢,不早了,两位回去路上注意安全,再见。”
      何向忱惜字如金:“好。走吧。”
      刘副官一脸不解,怎么吃了顿饭,关系好像还变差了?他也不好多问,掉转车头驶离。

      见车走远,厉边珣才露出些泄气的模样,进了院子,忽听到人叫他:“边珣!”
      抬眼一看,是厉温珣站在大门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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