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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第十三章 ...

  •   宴席一直开到辰时,公差们才绑着一堆匪徒,抬着一堆尸体离开梅村返回公亭赴命。若非姜启极力拒绝,他们还得被留到下午。

      出村时,段家的大小姐段锦瑟执意要来送二人,当然,主要还是来送这位救了他的少侠,楚明修深知这点,几人行到村口处,段锦瑟一开口时,他就识趣地蹲到路边摘野花去了。

      “少侠,临别之际,小女有幸能知晓您的姓名吗?”

      这位大小姐是个矜特,稳重,甚至有些清冷的姑娘,这是姜启通过一小段相处时间对她留下的初印象,然而现在的她,手指绞着手帕,俏脸微红地站在了自己面前,说话的声音又轻又软,“您的救命之恩,小女永世难忘,所以恳请恩公留个姓名,就当给小女留个念想吧……”

      就在几个时辰之前,公差杀入了天狼山匪帮的窝点,胡昌伟将她当作人质,用刀挟持着她时,正是眼前这位少侠,宛若神兵天降一般,从空中乘风落下,一脚踹开了胡昌伟,她有幸以仰视的角度看清了恩公面纱之下的一对红眸与青铁鬼面,却丝毫不觉得可怖。反而将其深深印在了心底……

      遗憾的是,面前的恩公轻轻摇了摇头,道:“实在抱歉,在下的姓氏不方便透露,姑娘若实在想要留念,在下告诉您名便是:单名启,无字。”

      “好、好的,启公子……”段锦瑟在胸前绞着手帕的手有些失落地垂了下来,但她的眼睛仍盯着姜启,下定决心般往前逼近了一步,低声道:“那个,启公子,其实小女……还是处子之身。”

      蹲在路边摘野花的楚明修耳朵微动。

      “姑娘这是何意?”掌灯人当然没听懂更深层一点的意思,但还是显出了一点惊讶,“胡昌伟那恶徒……”

      “他抢我上山一年,却从未碰过我。”段锦瑟认真地解释着:“有次我偷听到他的醉话,说是五年前,也就是来村子里之前,被人给踹不行了,他抢女人不过是为了掩盖这一秘密罢了。”

      “原来如此……”姜启心中一动,但那点灵感转瞬即逝,他都没来得及伸手去抓,而且,他仍是没听明白段大小姐这些话的用意,于是很直接地告了别:“多谢告知,姑娘若没有其他事的话,在下就先行离去了。”

      “……”段锦瑟的目光黯淡了下来,良久,才挤出一个笑容,答道:“没有了,启公子您慢走,路上注意安全。”

      姜启对她点点头,喊上楚明修离开了,没走几步,背后突然又响起了她的声音:

      “启公子——以后还会再见吗?”

      以后还会再见吗?姜启停下了脚步,但没有回头,思考片刻后,再次点了点头:“会的吧。”

      会的吧。只要人活着,就会有希望的。

      他们再次启程,这回姜启倒是没有再在树上走路了。跟在他的背后保持着三尺距离,但是依旧一声不吭,脚步声不仔细分辨根本听不出来,听出来后反倒觉得更加恐怖,于是他只好又找起了话题:

      “话说小启啊,你的姓氏什么时候又不能透露了?不是告诉过我们吗?”

      姜启看了他一眼,又斟酌了片刻,才回答道:“其实早在五年前,师父就嘱咐过在下,不可随意暴露姓氏,只是近来被在下淡忘了。临行前,师父还特意又强调了一番,这才得以被在下重视。说起来,楚公子你也知道在下的姓氏,还往您不要随意声张。”

      楚明修闻言退到他身边来观察了一下他的表情,虽然嘴上说成那样,但并不见得有任何不满或威胁的表情,看样子还是对其不甚在意,毕竟姜这个姓氏实在没有特殊之处,至少楚明修认识的江湖几大家族里都没有以此为族姓的。

      见这个话题聊不下去了,他又换了一个:“说起来,你对那位段锦瑟小姐,有什么感想吗?我看她对你的好像……”

      “……她举止从容,谈吐得体,临危不乱,积极配合救援,提供藏赃之处有功,是个非常好的救援对象。”

      掌灯人那一本正经的回答顿时把他营造出的一点暧/昧气氛冲刷得一干二净,楚明修用一种神奇的表情看向他面纱之下的表情,那双红眸目视前方,坚定而纯粹,没有一些杂质,好像想用这种气势把自己粗俗短浅的目光碾于脚底,而且楚明修感觉他做到了。

      接下来的半天时间,楚明修没再找姜启谈话,姜启虽有些奇怪,倒也乐得清闲。

      二人一路无言地走着,天色渐昏时,他们到了益州边境的一个小县汝铜县。得亏清州城离益州不远,他们才能这么快到达,若是从清州都城安德郡出发,少说也需要个五日。按照这样的速度,穿过益州花个七、八日,再过三日左右,就能到达安州的熤华山了。

      他们在一家山脚下的小酒家里歇了歇脚,楚明修点了几样小菜,又要了壶酒,小酌了一杯,看到姜启在一步呆坐着,便用胳膊肘捅了捅他,又把一碟花生米推到他面前:“来点?”

      “不了。”掌灯人连眼皮都没抬一下,冷淡地回绝道:“在下盘缠带得不多,况且也不喝酒。”

      “哎呀,小启你到了益州,就是我的客人了,请客吃饭天经地义,又不收你的钱!”楚明修说着,又给他倒上了一盏酒,

      “弱冠之年还不喝酒,什么时候喝?没事,小酒不伤身的,大不了进城给你搞点红枣枸杞泡着养养,喝吧喝吧!”

      绝对不是这种农家土酒实在入不了他的口他才这么热心的,毕竟他们益州的待客之道也是相当热情真诚的啊。

      “……”姜启看了一眼那酒盏,仍是没有抬手的迹象,又道,“若是这顿饭太贵重,在下即使为客,也是不敢吃的。”

      “你这说的是什么话,这点小酒小菜能有多贵重?”

      楚明修今天还就铁了心要让他喝下这盏醇香浓厚的农家小酿了,掏出钱袋唤道:

      “店家!先结个账!小启公子,我们说好了,这顿饭若是过二两银子,我把这壶酒全喝了,若是没过——”

      “十四两银子!”

      一个雄浑而不善的声音从背后响起,二人同时沉默了一瞬后转头,一个身形彪悍的刀疤男正拎着一把菜刀站在他们身后,“咚”的一声将菜刀砍进了小木桌里,把酒都震出来了半盏,又重复了一遍:“老子说十四两,没听到吗?!”

      “……楚公子。”姜启没动,但对楚明修露出了一个莫名同情的眼神,“您这是被宰了吧?”

      “不是,不可能的……”楚明修头疼地揉了揉自己的眉心,试图把皱起的眉头揉回去,“谁敢在益州宰你楚公子啊,小启你先别急,我说这位大哥,你是不是不认得我——”

      “老子管你是谁,先交钱再说话!”
      刀疤男一声怒吼打断了他的话,姜启眼神中的同情意味更加明显了:

      “您真的被宰了吧,楚公子。”

      “………………”

      楚明修伸手捞过先前给姜启倒的那个小酒盏,仰头将剩下的酒一饮而尽,然后将其捏在手心侧了个面,拇指弯折抵住了酒盏的底部,对准刀疤男一弹——

      “哗啦——”

      清脆的一声响,瓷酒盏打到男人的额头炸裂开来,男人也应声倒地。楚明修还觉得不够解气似的,跑过去又踹了两脚,才愿赌服输地将那壶十四两银子的“宫廷玉液”一个人默默喝完了,又把铜酒壶往刀疤男身上一扔,头也不回地朝山里迈开了步子:

      “走了,赶夜路!”

      等他回一趟遥依山,必叫人来将这酒家给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