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狱迷途，齿轮街奇谭》深雨

24、蛇城覆灭

　　塔菲念完，飞空艇上一片安静。
　　“然后呢？你想说什么？卖惨就可以掩盖她杀了我两个部下的事实吗？她还杀了你们栉风沐雨的两个人呢！”异蛇盯着那日记，仍是不买账，“这个世界上可怜虫多了去了，你要一个一个同情过来吗？”
　　“我只是想说，鸟教的产生是有原因的，玛扎勒斯的怨念，其根本原因，和我不瞧好栉风沐雨，魔联，殿堂三家一样。”塔菲锐利地指出，“这个体系从来就没有管理好会使用魔法和异能的民众，一切混乱都被放大了，东一点西一点的琐碎，多年积累起来就会慢慢地从根部腐朽这个庞大的帝国。”
　　“但你现在也只能靠这御三家，否则怎样？大陆也像东南角一样无为而治吗？那只会引起更多的不幸。”青山若我反驳道，“至少栉风沐雨努力去做到最好了，人性本恶，有些事情是无法避免的。”
　　“的确……但让大家看到东南角模式的存在，提供这样一种新思路，就是最大的错误。相信不满现在体制和管理的人，不满现状的人，相当多呢。”塔菲耸耸肩，往日记里塞了一张自己侦探事务所的名片，然后合上，“如果现在的联合政府不做出一点根本性的变革，缓和人魔之间的矛盾，改善福利和体制运作的方式……早晚，会崩溃的。”
　　“你这纯纯是危言耸听。”青山若我摇摇头，“放在旧世界，不，无论哪个时代，都有人和你说类似的话。”
　　塔菲把日记本用力丢出去，结果远处的黑云中冲出一道蓝光，以极快的速度带着寒风凛冽而来，直到那光影接住了日记本，停下，大家才看到这究竟是什么。
　　玛扎勒斯接住塔菲丢过来的日记本，用恶狠狠的眼神瞪着她，又比了一个中指，转身，以更快的速度飞走了。
　　看样子是走到一半想起来日记本还在树屋里，就中途折返，没找到就猜到是塔菲拿了，又追上来了。
　　塔菲微笑着摆摆手，说道：“这种孩子会越来越多的，因为栉风沐雨没处理好地表的遗留问题，比如邪术教团——他们幸存下来，又拥有不可忽视的力量，迫切地想要复仇……潜在敌人越来越多了，栉风沐雨有能力压制他们吗？”
　　空气有些凝固。
　　“比刚刚的体制缺陷论有道理，但我又不是栉风沐雨的，关我屁事。”异蛇哼一声，转念一想，又露出了笑容，“不，栉风沐雨倒了，我第一个开香槟，嘿嘿。”
　　“现在先回去吧，反正我们此行的目的也都达到了不是么。”青山若我叹了口气，说道，“现在这船上没有公家的人，随你怎么说，回去可收敛点。”
　　塔菲指了指地面大规模抵进榕树的机甲部队，说道：“鸟教从此化为历史了，异蛇，你该感谢我，再说一遍，你只花了两个干部的代价，就完全干掉了鸟教。”
　　地上散着的大都是鸟居那里，大火烧的树屋废墟，以及枯枝败叶，杂七杂八的家具。栉风沐雨的大部队在扫荡战场，官军不愧是官军，就是声势浩大，估计到明早，这里就不剩什么杂物了。
　　“确实，没想到你居然能把这棵树整个砍掉，这也太致命了。”异蛇沉吟道，“你也是真有耐心，一把小钢尺，能锯二十分钟。”
　　塔菲吹了声口哨，就自己跑到飞空艇的上层喝茶去了。
　　和之前的小型飞空艇不同，这次塔菲带来的飞空艇内部空间很大，从甲板进去，有客厅，卧室，厨房，书房，甚至是棋牌室和工作间。看起来就是一幢小别墅被嵌在了里面，张风和陆袅袅，青山若我三人，也跟着塔菲进去，在客厅休息。
　　塔菲为三人沏了茶：“异蛇，你不进来吗？在外面吹风？”
　　“没事，等到了蛇城，我就下去，你这飞艇开的挺快。”
　　“你自己下去？”塔菲高声问道，“那我不管你咯。”
　　“嗯。”
　　于是塔菲关门，又去后面，把浴衣换了侦探服，走出来重新坐下。
　　张风感觉还是这套衣服的塔菲，看着亲切些。
　　“来的路上，纸鹞已经联系我了，等会儿仲春的机甲部队就掉头，对蛇城发起攻击。我已经控制飞艇比他们的行军速度稍慢一些，并且从另一条路绕到，不至于让异蛇发现。”塔菲抿一口茶，平静地说道，“所以等会儿能看到蛇城的时候，他们就准备炮击，我们也要准备把异蛇打下去。”
　　“啊……这样吗？”张风有点意外，“到最后还是要把异蛇干掉？”
　　“蛇教和鸟教都是□□，栉风沐雨要除掉他们，因此才愿意帮我们，今晚突袭鸟居还死了两个干部呢。”塔菲说道，“反观我们这边，甚至没人受重伤，算幸运啦。”
　　确实。
　　“等会儿谁去？”塔菲又问，“现在异蛇刚打完一场硬仗，还没恢复，估计连平时一半的实力都拿不出来。”
　　“问题是我们也很累啊。”陆袅袅无奈地说道，“不只是体力，精神力消耗也很大……老实说，我现在就想睡了。”
　　于是塔菲看向青山若我。
　　“……你不可以自己去吗？我战斗的时候也出了不少力。”青山若我没忍住，直接推辞道，“大半夜的，放过我吧。”
　　塔菲没说话，抿一口茶，走向门外。
　　门关上，半分钟后，轰隆一声响，飞艇歪了一下，从玻璃可以看到前甲板亮起蓝光，然后，就安静了。
　　三分钟诡异的安静，然后塔菲走进来，抽几张茶几上的餐巾纸，擦着游标卡尺上的血迹，然后重新坐下，喝一口热茶。
　　“解决了？”张风忍不住问道。
　　“一条蛊惑人心的蛇，用脚后跟踩七寸就好了，和对付坏人直接抹脖子，是同样的道理。”塔菲平静地说道，将三个玻璃瓶放在桌上，里面分别装着眼睛，鳞片，还有头骨，都用黄色的不明油脂填充浸泡，“当做猎物处理的话，相当快。”
　　“他现在的确虚弱很多，没之前那么强了。”青山若我沉吟道，“塔菲，你向纸鹞报告了吗？”
　　“等我喝完再说吧，茶都要凉了。”塔菲随意地道，又看向张风，“对了，9527在你这里对吧？给你的无人机你也没好好利用，把9527还给我吧。”
　　“……那让陆袅袅把手机还给我。”张风想了想，然后说道。
　　“行。”塔菲伸了个懒腰，“大概明天就能回港区，在那里还要等纸鹞来交接，确认一些事情……然后我们就去把委托结算了，八十万五五分成。”
　　这个委托也算是就此完成了吧，还算顺利，预定要花两个月的时间，实际上半个月不到就搞定了。张风开始考虑暑假之后要做什么，既然已经觉醒了半魔的血脉，那就要回去好好锻炼魔力的使用方法，争取掌握一些魔法。
　　不然再遇到危险，就太被动了，之前在鸟居的战斗，自己几乎没出什么力，完全是靠异蛇和青山若我，还有塔菲击败了敌人。
　　塔菲把大家带到各自的客卧，简单交代几句，从张风那里收回了9527小菲机器人，就回主卧休息了。陆袅袅也把手机还给张风，同时把张风要的初级魔法教学，电子版发送给了张风。
　　魔法书和法杖，魔导石这样的辅助道具，对于魔法师来说并非必须的，它们的确有增幅的效果，但也有魔族这样天生可以空手搓强力魔法的例子。所以张风就选择从简了，看书背背咒文，学一点基础的通用魔法，到半夜的时候，感觉差不多可以应用一下巩固巩固，他就走到前甲板，结果却发现了塔菲。
　　在开演唱会。
　　甲板上搭了一个大舞台，挂了大灯和彩带，一堆的装饰物，塔菲戴着耳麦，很忘我地边唱边跳，然而声音大部分都散在了呼呼吹的晚风里，也不知道她的采音收到多少。
　　台下三排座位，坐着的都是小菲机器人，拿着荧光棒兴高采烈地挥舞着。
　　依旧是无人机拍摄，现场直播，张风打开手机，发现还直播间还真是live的氛围，打call的弹幕刷满，还有许多礼物和打赏。昨天还在处理舆论，今天就开演唱会了，东南角的问题被巧妙地掩饰过去，大家还是相信，永雏塔菲的直播没有半点真实，全是虚拟。
　　能演到这个地步也不容易呢。
　　张风没去打扰她，而是绕到后甲板，对着天空释放魔法进行练习。
　　身体强化，飞行，结界护盾，治疗，魔力飞弹。这五种是最基础的，开放术式版权的魔法，所有魔法师都可以学习。在此基础上，张风还学了远视，魔弹塑型，对应强化自己的射击能力，这样在瞄准和射程，以及子弹的经费节省上，都可以做的更好。
　　自己现在的魔力量，一次最多能坚持塑型五十发手枪的子弹，这样的连射不需要考虑弹夹，不用换弹，扣紧扳机持续输入魔力就行。张风对着夜空持续射击，听着枪响的“啪啪啪”，逐渐地放空。
　　坚持锻炼的话，身体能存储和再生的魔力也更多，只是现在天太黑，没有可以瞄准的目标，也不知道自己射的准不准。
　　要不还是问塔菲借点器材吧……
　　张风突发奇想，用手枪发射了几枚照明弹，待夜空被点亮后，沿着光流坠落的轨迹射击，希望这样能看的清楚一点。
　　但还是没什么用。
　　今天就差不多了吧。
　　就在张风准备回去的时候，飞艇的前方传来强烈的闪光和爆鸣声，惊的他赶紧跑到前甲板，头探出护栏往下看。
　　原来是栉风沐雨的机甲部队，已经兵临城下，对着蛇城远火轰炸，遥遥看去便是一片红色的闪耀花火，绘成夜空下的地狱图景。
　　人均魔法师或能力者，又有魔族参与的，次世代战争，一般都由双方的顶尖战力左右局势，像这样的依靠机械化部队降维打击快速平推的，很经典也很少见了。
　　栉风沐雨的机甲严格来说也属于法具的范畴，对一般的魔族都有压制力，现在蛇城也因为异蛇不在，只能靠一众干部硬撑。估计天亮之前，蛇城就会变成一片废墟吧，蛇教的历史，也要和鸟教一样，画上句号了。
　　但飞艇的隔音其实还不错，之前塔菲在甲板上开演唱会，还有现在炮轰蛇城，在卧室睡觉的陆袅袅和青山若我都没察觉。
　　也可能是那两个人太累了睡得很死吧，张风看了一眼唱完歌，开始扭腰谢礼物，和粉丝互动的塔菲，就准备回屋了。
　　转身，突然就看到，一个人影，几乎是擦着飞艇的护栏飞过。
　　玛扎勒斯？不对，是棕黑色的，不是蓝色。
　　那张脸，远视魔法的作用下，勉强看清，记忆里又闪回，好像有点眼熟，不知道在哪里见过……
　　“王风和？”
　　那少年听见张风一喊，突然停住，回头。
　　是他！最开始从酒馆拿到委托的时候，只知道要找的是王某，委托人是许某，后来塔菲动用她的关系网从栉风沐雨和酒馆后台搞到了更详细的信息。要找的人叫王风和，拥有控制风的超能力，棕色短发，特征是手上绑着绷带，可能是某种诅咒，会导致他的身体发育迟缓。
　　没错，和四年前委托的照片一模一样，一双手臂上绑着棕色的缎带，就是他。
　　“我们认识吗？”显然张风本来只是路过，但没想到飞艇上居然有人认出了他，“印象中，没有。”
　　“有个叫许冰颖的人，四年前在内陆发布委托，说你失踪了，她是你的亲友吧？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赶紧跟我回去吧。”张风赶紧拿出那张委托羊皮纸的原件，说道，“看，这完全就是你呀。我们来东南角的这十几天全在找你，地精说你被蛇教的人绑住卖给他们，他们又转手卖给鸟教……”
　　“啊，当时大意了……我要去看看鸟居，那里不知怎么的被烧了。”王风和挠挠头，落到了飞艇上，说道，又看向张风手上的纸，脸色突然变了，“你们是什么人？”
　　“栉风沐雨……算是他们的雇佣兵吧，今晚早些时候经过一番苦战，总算是把鸟教除掉了。”张风想了想，然后说道，“你还活着就好了，我们都以为你死了呢，鸟居那里一直找不到你。”
　　“这个委托给我看看。”王风和伸手，“这个许冰颖，她四年前发布了委托，那现在人呢？在哪里？在这船上吗？”
　　“不在，酒馆说她一直没回来，本来我们是要去找她的。”张风愣了一下，感觉有点不对劲，但还是把委托递给了他，“你和她闹矛盾了吗？”
　　“算是吧。”王风和无奈地笑了笑，“你确定，许冰颖，不在这船上吗？”
　　“当然啊。”
　　王风和平静地把委托羊皮纸撕成两半，叠起，再撕，反复，撕成碎片，揉在手里，迎风吹散在空气中。
　　“那很可惜，咱们错过了。”
　　他抬手，甩出一道巨大的风刃，将飞空艇的客舱整个地劈成两半，啥时间气压失衡，狂风席卷，将残片与家具抛飞。
　　张风呆住了，他根本没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王风和向后一跳，身体重新飘飞悬浮，一层银色的焚焰燃起，将他体内的能量完全释放出来，气息飙升到了与青山若我巅峰期相当的水平。
　　“栉风沐雨的雇佣兵，摧毁了鸟居，说明，我们是敌人。”王风和平静地说道，周身风刃不断释放，将偌大的飞艇一点点拆解剥离，“抱歉，你知道的太多了。”
　　张风赶紧趴下，躲过风刃的攻击，死死抱住栏杆，好在王风和的攻击并没有针对他，所以他暂时还是安全的。
　　“风和，你在干什么？别浪费时间了。蛇城没了就没了，栉风沐雨回头再收拾，现在赶紧去鸟居接薇星。”
　　又来了一个人。张风抬头看，一开始还以为是一只会飞的黑色章鱼，但再细看，才发现原来是当初在竞技场突然出现，杀死了神鸟鬼车和雷电龙魔法师阿娜贝尔的，栉风沐雨的强敌。
　　被称为芒种之夜的家伙，他当初浮夸的战力表现，令张风至今印象深刻——记得塔菲面对他都不得不装死，或者可以说是已经被杀死了一次。
　　他身后如藤蔓延伸出来的，巨大的，粗壮的，黑色，粘稠的触手，释放出如深渊的魔力，那股威压令人几乎无法呼吸。
　　怎么他也来了？芒种和王风和是什么关系？是同伴吗？
　　“一点私事。”王风和将飞艇顶部的热气球打破，看着残破的飞艇笔直下坠，随后道，“我们走吧。”
　　他是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