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赐》韦心一行

4、神隐之痣

　　一大清早，乌满霜就被一阵敲门声惊醒。

　　她本就辗转反侧到天明，临近破晓才眯了一会。

　　不是很想搭理余沛然。

　　门外，余沛然见没人回应，于是改敲门为吆喝：“小霜小霜快起床！艳阳高照明晃晃！今天天气真晴朗，我们一起浪一浪～”

　　服了这个人了，一天到晚哪来这么多的精力。
　　乌满霜没有办法，耷着脸给他开了门。

　　余沛然刚想说话，目光却定在了她的脸上。

　　“怎么了，我的脸上有什么吗？”乌满霜不解地摸了摸自己的脸颊。

　　“没有没有，请问你是乌满霜吗？对不起，我好像敲错房间了。”余沛然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

　　他看着眼前这个皮肤雪白、眼睛大而有神的小女孩，眉毛细细弯弯，左右眼睛下各长了一颗泪痣，虽然瘦小，五官也还没有长开，但已经能够让人产生对美的遐想。

　　余沛然压根没办法把她和昨天那个脏兮兮的小乞丐联系在一起。

　　乌满霜再一次对他感到无语。
　　她之前到底是多黑多脏，才能给他留下那么深刻的流浪形象。

　　她深吸一口气，一字一顿地说：“我昨天从申机轮下来，没有像某人一样尿、裤、子。”

　　她话音刚落，余沛然就赶紧捂住了她的嘴，紧张兮兮地看向四周，咬牙切齿地说：“霜霜呀，小爷我的一世英名差点毁在你的手里。”

　　“霜霜?你们两个人什么时候背着我这么熟了？”千轮翼咬着一张大饼朝他两走来。

　　“等等，这是谁？你说这是乌满霜？昨天捡的那个小乞丐？”千轮翼脑子突然卡了壳，吃惊地张大了嘴，从嘴里掉出来的饼被余沛然手疾眼快地接过来。

　　余沛然嚼着饼对乌满霜说：“走吧，我们先去饭堂吃早饭，然后我带你去见我老爹。”
　　他没有理会石化了的千轮翼，笑嘻嘻地揽过乌满霜的肩往前走。

　　千轮翼呆在原地愣了好大一会后，突然反应过来，他追上去捶了余沛然后背一拳，骂道：“你个笨蛋！是不是瞎，看不到她眼睛下面那两颗痣吗？”

　　“痣怎么了？谁脸上不长痣啊，警告你别搞容貌歧视那一套哦，胖胖翼。莫名其？？等等！”余沛然也醒悟过来了，他大惊失色，掰过乌满霜的肩膀，仔仔细细地盯着她脸上的那两颗痣看。

　　乌满霜疑惑道：“我的痣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吗？”
　　她看着这两个人仿佛如临大敌，头发都紧张得要竖起来炸开。

　　千轮翼急得跳脚：“你不是说你没有灵力吗？你怎么能骗我们！”

　　旁边的余沛然也叉着腰质问她：“你知不知道脸上有一对左右对称的泪痣，这是只有神隐族才有的标志。神隐族内，人人眼下都长了像你这样的泪痣。”

　　乌满霜也受到了巨大的冲击。
　　她低着头思索。

　　她确实感受不到自己的灵力，他们所说的灵赐、灵盘，她更是感应不到。
　　她一定不是神隐族。
　　可她为何会有神隐族才拥有的象征呢？
　　她究竟是谁？
　　她真的属于这个世界吗？

　　不能自乱阵脚，不能暴露自己最大的秘密。她这样告诉自己。

　　于是她稳了稳心神，抬头朝着两人笑着说：“我要是想骗你们，又何必在你们面前暴露这一对泪痣呢？我难道不应该把这对痣抹去吗？”

　　看着两人的表情有所动摇，她继续说：“我确实没有灵力，如果不信，可以随便验证。大不了的话，我自行离开便是了。”
　　说罢，便低下头，不再看这两人。

　　在乌满霜低头的那一瞬间，余沛然和千轮翼又体会到了昨晚欺负乞丐的罪恶感。

　　尤其是千轮翼，他也是个孤儿，但幸运地被飞鼎帮的匠人们捡回帮里，吃着百匠饭长大。他昨晚一听到乌满霜的身世，立刻感同身受。同为孤儿的他也流浪过一段时间，遭遇过人间疾苦后，就不忍看到有人和他吃着一样的苦。

　　千轮翼掐了一下还在发愣的余沛然。

　　余沛然疼得呲着牙，皱着一张脸，给乌满霜赔礼道歉：“霜霜啊，其实昨晚，我们三个就已经成为好朋友了对吧。好朋友之间应该是互相信任的。我要和你郑重道歉，我不该质疑你的。”

　　看着乌满霜红着眼抬起了头，余沛然瞬间都想给她磕一个。
　　他连忙说：“霜霜，我绝对不会赶你走的。你放心！我会帮你一起瞒着我爹的。出了事我帮你抗！”

　　乌满霜看着他，轻轻地点了点头。

　　千轮翼又不知道从哪里掏出来一盒像是脂粉的东西，示意乌满霜抹在两颗泪痣上：“这是飞鼎帮的偶匠给机关偶画脸用的，名为易肌粉，能融于皮肤，又很难洗掉，霜霜你先拿着用吧。”

　　乌满霜郑重地接了过来，涂抹在脸上。

　　她想了想，笑着对千轮翼说：“谢谢你，胖胖翼。”
　　千轮翼害羞得在旁边直摆手。

　　她心知，这两人又不是傻子，肯定知晓她有问题。
　　但终究是善良的心性盖过了其他。
　　她对此铭记于心。

　　“饿死了饿死了，赶快去吃饭吧。有啥事咱别走边说。”千轮翼一点都受不了饿，他催促二人赶紧去饭堂。

　　在去饭堂的路上，余沛然突然想起来一件事情：“对了霜霜，除了我们，还有没有别人看到过你的泪痣？”

　　乌满霜想了想：“应该是没有的。我一直都灰头土脸地低头行乞，也没遇到过什么人。昨晚那个女仆姐姐要帮我洗澡，我不太适应，就拒绝了。除了你们之外，就没有别人了。”

　　余沛然和千轮翼皆是松了一口气。

　　一路上，乌满霜都在观察余家堂的建筑。
　　她昨晚没来得及细看这座传承了千余年的建筑。

　　它很符合荒芜地给人的刻板印象，建筑风格朴素低调而无华。
　　没有什么假山流水，也没有什么盆景花卉。
　　但又有那么一点不同。

　　它的空间布局异常巧妙。建筑线条错落有致，将空间利用最大化。
　　一排排的石砌建筑随处可见，像是巨人一般，守卫着这个家族。

　　走进饭堂时，看着一桌子丰盛的早餐，乌满霜有一种想要流泪的冲动。

　　这两个月以来，她先是在鸟不拉屎的西极之境，饿了就只能啃雪、啃树皮。出了西极后，终于走到了有人烟的地方，可又身无分文，只能沿路乞讨。有时候能讨到半个馊了的馒头，运气好了能讨到一个灵币，乌满霜就拿去买包子。

　　但大多时候，她只能讨到空气。

　　“真的是饿了很久啊。”看着狼吞虎咽的乌满霜，千轮翼感慨道：“比我还能吃啊。”

　　乌满霜越吃越感动，几欲落泪。

　　余沛然都有点看不下去她做作的样子了，递给她一个东西。

　　“这素绳莫（这是什么）？”乌满霜从食物里分出一点心，用疑惑的眼神看着余沛然。

　　他解释道：“这是灵犀会售卖的灵犀镜，可以用来通信。现在大陆人人都用这个交流、聊八卦。”

　　闻言，乌满霜对这个东西产生了兴趣。

　　她一路乞讨，不是没看到有人用这个东西。她隐约猜到了用途，但也知道这东西很昂贵，没指望自己也能拥有一个。

　　她把嘴里的东西咽下，指了指自己：“这是给我的吗？”

　　余沛然笑着对她说：“当然是给你的。灵犀会这群人，不知道脑瓜子怎么长的，那么聪明，发明出来这个东西。灵族的话，往镜子里注入自己的灵力就可以使用了；咱们无归氏，需要往镜子里滴血，才算激活自己的信息。”

　　乌满霜按照余沛然和千轮翼教给她的步骤，拿过一边的小叉，划破自己的手指，将血滴注入到了属于她自己的灵犀镜。

　　灵犀镜闪过一道光后，出现了一个空白页面。

　　余沛然边啃油条，边给她解释：“每个人都有自己专属的灵犀号，你可以起一个你喜欢的名字。通过交换灵犀号，就能加上好友了。”

　　千轮翼突然想到：“霜霜你是不是不识字？”

　　事实上，乌满霜第一次接触到这个世界的文字——灵文时，她就震惊于自己竟然完全看得懂。

　　她抿了抿嘴，谨慎地说：“我流浪的时候，认识了一个识过字的老乞丐，他教会了我一些基本的灵文。”

　　余沛然没有多问，单纯道：“那就好那就好，你现在可以往灵犀镜里输入你自己的灵犀号了。”

　　乌满霜想了想，输进去几个字。

　　余沛然和千轮翼在一旁默默扶额流汗。
　　因为她给自己起的名字是“潇洒一生爱流浪”。

　　镜面一闪，又浮现出两行字。

　　一行是“心有灵犀录”。
　　一行是“灵犀大论坛”。

　　千轮翼凑到她身边：“心有灵犀录就是你的好友通讯录。灵犀大论坛是供整个沉灵大陆的人聊八卦、讲闲话的地方。点进去还有很多不同的板块，发言时可以选择匿名或者实名。你自己慢慢研究啦。”

　　“大功告成啦！我们来交换灵犀号吧。”余沛然摸了把油嘴，掏出了自己的灵犀镜，鼓捣一会儿，对乌满霜说：“我加你了，你通过一下吧。”

　　乌满霜看向自己的灵犀镜，上面显示：

　　“沛沛要努力”申请成为你的灵犀好友。

　　好的吧。
　　一看就是某人的风格。

　　她又转头看向千轮翼。意思很明显。

　　但千轮翼只是尴尬地笑了笑。

　　余沛然在一旁幸灾乐祸地替他解释：“霜霜你可能不知道。前段时间灵犀会的人和飞鼎帮的大叔打起来了，灵犀会打不过他们，就把飞鼎帮所有人的灵犀号都给封了。胖胖翼现在只能看看灵犀录和论坛，但不能聊天和发言。”

　　乌满霜脑海里闪过茶肆内人们的闲谈，好像确实有那么回事。

　　千轮翼瘪了瘪嘴：“霜霜，等我解封了就立马加你，我可要做你第二个好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