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3、梦醒 ...

  •   林落秋一惊,转过身去,只与他月影婆娑,他与她隔着一面疏疏竹丛,半片泠泠池水。

      少年身形挺拔秀颀,身着红压襟的白袍,用黑色护腕束紧箭袖,腰间的玉佩玎珰。

      他站在一株青竹旁,身上荼白色长袍压着红襟,却压不住他骨子里的桀骜。

      小画春立刻挡在林落秋面前,警惕地看着他,思及她们小娘子似乎认识他,小
      画春才没有撕破面子叫人来把他赶走。

      此时,她们主仆二人还在女眷不能轻易来的前院,到底不是女宅后院,她们还要理亏些。

      隔着一曲池水对面的少年没有逾距,也并未有冒犯之举。

      小画春见他态度尚可,放松了些警惕:“郎君可有何事?”

      “多谢小娘子暗中相助,才让子安如此顺利,今日之事子安记在心中,来日之日定予以回报。”

      说罢,他扬起一抹笑容,眉眼弯弯,眼瞳里带着月光,修长的手指勾着一样银铃样式的东西。

      “此为药铃,提神治咳最有效,离家时身上揣了一只,方才在庭院时见小娘子像有喘症,正好赠予需要之人。”王勃双手呈上,再次与她道谢,“今日之事,谢过小娘子。”

      前世她困于闺房,不知他的消息,事后才听闻王勃竟然每日都坚持不懈来求医。直至十日后,曹公这才松口答应了他的请求。

      所以这一世,她也帮上些忙了,对吗?

      王勃垂眸看着半片泠泠清池中倒映着她消瘦的身影。

      林落秋往后退却半步,对他福身,声音小到像是被羽毛覆盖了一层:“郎君多礼,只是举手之劳罢了。”

      小画春很有眼见地绕了半片池水接过他手中的药铃,回到林落秋身边,递给林落秋。

      林落秋伸出纤细的食指勾起雕花银丝药铃在半空欣赏,药铃随风而响,镂空的花纹精致漂亮,像是荷花的模样。

      药铃带着浅淡的药香,并不熏人,反倒清新淡雅,仿佛出淤泥不染的荷花。

      她抬眸看他时,疏疏竹丛后已无人影。

      徒留手中的药铃玎珰作响,她耳边再次响起刺耳的嗡鸣,林落秋伸手捂住右耳,脑袋撕裂般痛苦。

      ………

      再次睁开眼,身旁只有挽起妇女发髻的奴婢画春,她唤醒林落秋,福身道:“娘子身子不好怎么趴在书桌上睡了一夜?都怪婢子没有照顾好你……”

      她睁眼醒来,自己又回到了裴府,子安已经永远留在南海了。

      “不怪你。”林落秋揉了揉发疼的太阳穴,恍若初醒,心中却空了一块,怅然若失,喃喃自语道:“原来……是梦。”

      现在梦醒了。

      话音刚落,她垂眸看见自己腰间别了一只药铃,那样式和药香与自己在梦里王勃送给她的一模一样!

      之前,她从未有过药铃,难道……

      难道那个不是梦,而是自己因为一片诗稿能短暂回到过去?

      当她短暂地穿越时光,改变过去后,这个世界上的一切也会随之改变。

      见林落秋宛如五雷轰顶,怔在原地。

      画春弯腰瞧她,担忧地问:“娘子?”

      “这药铃我以前可有过?”她试探着问画春。

      若画春记得,那就说明她不仅能够改变过去,甚至可以影响现在!

      画春答:“娘子糊涂了,这是娘子少时朝散郎赠予娘子的药铃啊……”

      说到最后,她的话音慢慢小了下去:“娘子一直佩戴身上,从未摘下来过……”

      “许是我睡糊涂了,竟忘了。”林落秋说着话,喉间宛如喝了一碗苦茶,眼眶悄然红了起来,抚着腰间那只精致的药铃。

      看来上天终是待她不薄,让她跨越时光再遇故人。

      既然她每改变一点过去,就能影响现在的话。

      那么日日复日日,年年复年年,每天改变一点过去,是否可以让他回来?

      说不定她能借助这一良机,从而改变子安的结局,让一些人付出应有的代价!

      她心情倏然畅快了起来,病恹恹的脸庞都多了一分笑意。

      画春不知道她们娘子想到了什么这么高兴,只是见娘子许久郁郁寡欢,很少笑过,好不容易有了笑容,画春打心底儿里都是高兴的。

      “娘子,婢子来为你梳洗吧?”画春笑吟吟地对她说,“一会还要去给裴老夫人请安呢!”

      林落秋本想再次利用能力回到过去,可现在有事情让她不得不处理。

      “好吧。”林落秋伸手揉了揉隐隐作痛的太阳穴,松开握着第二张诗稿的手,将诗稿整理好放入妆饰盒中。

      待弄妆梳洗完,她前往东院请安。

      她由画春扶着,身影薄得厉害,像是春日随风摇曳的柳条,病恹恹的,没有一丝活气。

      坐在正堂上的老夫人只是扫了林落秋一眼,摇了摇头,没什么好脸色。

      林落秋规规矩矩地朝老夫人福身:“母亲万福。”

      老夫人没立即答应让她起来,让她在原地保持着方才弯腰福身的姿势,嘴里讲着训诫的话。

      过了不久,裴宴来到正堂请安,裴老夫人这才让她起来。

      林落秋站了许久规矩,腰酸腿痛,手更是疼得厉害,一瞬间站起来,只觉眼前发黑,险些站不稳。

      好在画春暗中扶了她一把。

      老夫人让二人坐下,笑着问裴宴:“儿啊,最近官场可顺?”

      裴宴亦是笑答:“回母亲话,儿子在官场上一切皆好,劳烦母亲挂心。”

      他们裴家就出了裴宴这么一个长志气的孩子,虽是在岭南当差,但裴宴官途通达,升官指日可待。届时,她们一家人便能去长安了。

      裴老夫人望向裴宴时,眼底笑意更盛,点头连说了几句“好”。

      “不过林氏来我们家这些年不仅从未有过子嗣,还整日病殃殃的。”裴老夫人的声音彻底冷了下来,扫了林落秋一眼,冷笑道,“到底是从长安富贵地来的贵人,林氏这里要用药,那里也要用药,我们裴家真是遭罪竟养一个药罐子,几年来一个子嗣也不曾见过。”

      老夫人身后几个奴婢偷偷窃笑起来。

      这整个宅院谁不知道他们家主瞧不上林氏娘子。

      那林氏整日病恹恹的,又薄又瘦,瞧着就磕碜丑陋,服侍她都怕她过了病气给自己。

      自成婚后,家主很少去林氏院里,恐怕那林氏都没有破过身,真是又可怜又好笑。

      林落秋低下头,佯装出委屈,带着一丝哭腔,声音细弱地回裴老夫人的话:“妾虽为正室,身子却殃弱,无福为裴家开枝散叶,实在是不贤……”

      忽然,她话锋一转,对裴老夫人道:“不过妾可以替郎君多纳几房妾室,为裴家开枝散叶,尽早为老夫人和郎君解忧!”

      见她后半句话的语气说得如此轻松,裴宴心中有些不愉。

      这女人当真是一如既往地清高,对任何人都没有一丝情意。

      呵!除了那个在南海葬身鱼腹的长安才子。

      裴老夫人点头:“你生不出孩子,能为自己夫君多纳几房妾室也是应该的,好在你在这方面是个宽宏大度的有心人,我正要与你说此事。”

      话罢,裴老夫人偏头对身旁的嬷嬷道:“去把芸娘叫上来。”

      林落秋心中有了底。

      原来老夫人今日是来探她口风。

      不过一会儿,林落秋便嗅到一股异香,接着听见一阵环佩玎珰,走上来一位风韵美人。

      女子朝主位三人一一福身行礼。

      裴老夫人开口解释:“这是芸娘,早些年做了宴郎的外室,如今有了身孕,想着正好将芸娘接到府中,抬为妾室,为自己郎君解忧。林氏以为如何?”

      “母亲都开口了,那自是好的。”她说,“妾无福为裴家生育,瞧着妹妹貌美淑德,与郎君情深意重,妾怎能不答应?”

      裴宴扫了她一眼,冷笑一声,无言可对。

      “嗯。”裴老夫人略微点头,“算你识趣。”

      芸娘规规矩矩地福身敬她:“妾室芸湘拜见娘子。”

      林落秋见她一个女子怀着孕福身行礼,叫芸娘免礼,又问道:“瞧芸娘腹部微隆,可有四个月了?”

      提起她腹中的胎儿,芸娘生怕作为正室的林落秋要争抢她腹中的胎儿,自己费尽千辛万苦生下的孩子记在正室名下去。

      芸娘想起此事,到底心有不甘,暗暗揪着衣袖,低头答:“是,四月有余了。”

      话音刚落,她便听见林落秋温弱的声音。

      “郎君怜惜芸娘,那芸娘所诞之子便不用记在妾身名下了,妾病重,唯恐照顾不好孩子,孩子年幼,该在亲生母亲旁承欢膝下。”她温婉地弯着唇角,看向裴宴,微微歪头问道,“郎君以为如何?”

      她不是贤惠,只是她最是讨厌小孩子,听着无理取闹的哭声便头疼不已,巴不得绕远些才好。

      裴宴斜睨她一眼,唇角嘲讽的勾起,语气冰冷:“娘子所言极是。”

      芸娘则喜出望外:“谢谢娘子!谢谢娘子!”

      早饭毕后,林落秋回到自己院落中,她这院落虽偏僻却好在安静。院中几个奴婢搀扶着新纳的妾室走入院内,向林落秋行妾室礼。

      芸娘是与裴宴一起的,林落秋招呼二人:“妾在池子里养了些白荷,听说妹妹喜欢白荷,虽说这个时节接近枯萎,不过枯荷赏起来倒也有几分风趣。”

      裴宴没什么好气地道:“你们文人只知道些附庸风雅的事。”

      这话是把她和一群大唐文人才女给骂了个遍,林落秋没忍住翻了个白眼。

      芸娘抬手示意裴宴低下头来,捻着绢帕的手掩着唇角的笑意,附在裴宴的左耳旁说了些什么私话。

      画春见此,立刻垮下了脸色,要不是娘子在一旁,画春真是忍不住想上去扇她一巴掌了。

      芸娘这动作左看右看也是故意做出来气她们娘子的。

      这整个院子里的奴婢都是知道的。

      落秋娘子的左耳是听不见任何东西,只有右耳能听见些,所以奴婢们禀报什么事情几乎都是偏向右边福身行礼。

      此刻芸娘当着林落秋的面,附在裴宴的左耳上说私话。无意间表现出自己与裴宴关系的亲密还不忘讽刺提醒她的左耳是听不见的。

      好比朋友明知你父母早亡,却还要当着你的面故意与自己父母撒娇,口中还说些“阿爹阿娘对我真好”的话。

      所以在画春看来,这人分明就是对她们娘子的挑衅和嘲讽!
      -
note作者有话说
第3章 梦醒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