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色辰曦》墨韵落尘

3、第三章 惊梦（1）

　　（一）
　　将蓝楹和穆清风从画展忙完回到家，已夜深。

　　蓝楹打开家门，蒋怀仁气咻咻地站在门口，他头上冒着热气，鼻子尖上缀着几颗亮晶晶的汗珠，眉毛怒气冲冲地向上挑着，嘴却向下咧着。

　　穆清风看形势不对，赶紧开溜，“我想起还有事，先回房了，蒋教授请慢。”

　　蓝楹瞪了眼穆清风，又悄悄地瞥了眼蒋怀仁，猜到蒋怀仁生气的原因。看他的气还是没消，立即小作精上身，抱着脑袋呱呱叫起来，“我的头好痛。”

　　蒋怀仁立马紧张起来，扶着蓝楹到沙发旁，“进来快坐下，除了头痛还有哪里不舒服？”

　　蓝楹看见父亲那着急的样子察觉自己的玩笑开大了，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爸，我没事，骗你的。”

　　蒋怀仁怒视了她一眼，“蓝蓝，你才刚出院，怎么就这么不懂疼惜自己的身体，要是你有什么事我怎么跟卫元老先生交待。”

　　蓝楹贼嘻嘻地笑了笑，对着蒋教授撒娇“爸，这次意外，你得帮我保密，不能让外公知道，好吗？”

　　这事哪能瞒过去，蓝楹尚在医院时，蓝卫元就从国外匆忙赶回来训斥了蒋怀仁一顿。

　　蒋怀仁哪里是生蓝楹的气，他只是怪自己，没有给她一个完美的家庭，还让她成长路上一路坎坷。

　　蓝桉是八岁那年带着蒋蓝楹自杀的。蓝卫元为了弥补女儿的爱，就跟蒋怀仁抢夺蓝楹的抚养权，两个失去挚爱的人，一下子把蓝楹当成唯一依靠。

　　他们一个是当今著名的画家，一个是古代文学研究学者，都想照顾好蓝楹，可惜两人根本无暇照顾蓝楹。后来，蒋怀仁做出让步，许诺辞去文学研究者的职位退居二线，转而担任大学的教授，把时间空出来给蓝楹，才说服蓝卫元放弃抚养权。蓝卫浴总算答应了，唯一的条件是，每日都要把蓝楹的带到蓝卫元家学习画画。

　　直到近些年，蒋蓝楹的事业逐步发展且在艺术界有一席地位，蒋教授才开始投入研究。

　　见蒋怀仁没有反应，蓝楹又挽着他的手，“爸，不要生气了嘛，我下次会一万个小心，不让您担心的。”

　　蒋怀仁最不受蓝楹撒娇，心里被逗乐了，为了小惩大诫，继续装作生气，“那你要答应爸，好好保重身体，要是累了，就歇下来，切莫把自己累坏了。”

　　他指了指桌面那碗汤示意蓝楹喝下。

　　蓝楹比了个OK，端起碗喝了口汤，她想了会儿，问道：“爸，你知道妈妈曾经有幅古画，叫《山水鸳鸯图》吗？”

　　蒋教授唔了声，轻描淡写地带过：“这画是你外公送给蓝桉的，后来蓝桉转赠给友人了”。他瞅了蓝楹一眼，好奇地问：“为何在此时提起此画？”

　　“没有，只是按照外公的意思取回画，并在画展中展出。”

　　蒋怀仁脸色一沉，既然是蓝卫元的意思，也不敢多说，“你和他见面了？”

　　蓝楹知道，蒋怀仁口中的他，是白老师，她摇了摇头。白老师根本不愿露面，古画是按他的意思到一家古董店取回的，他还再三交待，蓝楹不能亲自领取，只能让人代领。

　　蒋怀仁松了一口气，“那就好，莫跟他有太多牵扯。”

　　“嗯”，蓝楹看了他一眼，不明白素来心胸宽广的蒋教授为何对白老师依旧心怀芥蒂。
　　她端起汤，细细品味着。

　　（二）
　　夜色已深，穆清风听到客厅已安静下来，悄悄地走了出来，只见蓝楹盘腿坐在沙发上，膝上的笔记本敲打出滴滴答答的声音，她试探着问：“蒋教授回去了？”

　　蓝楹点了点头，她顿时松了口气，“你知道吗，我最怕看到蒋教授严肃的样子，就好像读书时看到班主任，像哪里犯错了一样。”

　　穆清风小时候就住在外公隔壁，自从蓝楹接过去外公家里，她就经常来串门，久而久之，两人成了好朋友。

　　蓝楹没理穆清风地调侃，把今天的画展的图片整理好，发给白老师，留言道：“白老师，画展已开幕，一切顺利。”

　　她想通过照片试探下今日在画展看到的身影是否是他，等到许久，白老师并没有回复，蓝楹莫名有些失落。

　　穆清风坐下靠着蓝楹，瞄了眼屏幕，感叹道：“顺其自然吧，要是白老师想躲你，你还能找到他吗？”

　　蓝楹淡淡一笑，“鲁迅先生说过，希望是附丽于存在的，有存在便有希望。有希望便是光明。”

　　她总有一种莫名的感觉，白老师已回国了。

　　“行了，你一抛书包，我就说不过你，反正你自己看着办，切莫把所有希望都集中在一个点。”

　　清风说的也不无道理，她太想知道古画的一切，以致于自己迷失其中，正想合上了电脑，白老师发来信息：“替你高兴，画展很成功。”

　　简单九个字，蓝楹已看出白老师在默默关注着她，一个坚定的想法冒起，接下来的几天，她依旧会等他的出现。

　　“你等了一晚，就是为了这几个字？”穆清风差点翻白眼，多年来，她都无法理解，这两个平时都是沉默寡言的两人是怎样相处的，“你和白老师都是神人，片言只语，其意深长。”

　　蓝楹抿嘴笑笑，眼睛亮亮的，“懂你的人，知你所想，你懂的人，所想如他，我和白老师，亦师亦友，虽然岁月渐长，见面的次数少了，但我还是相信，老师是懂我的。”

　　“那我更喜欢，偶尔能见上一面，这样才能确定是否是心里所想的。”穆清风看向蓝楹，突然想到了什么：“你今天看到周辰曦是什么感受？”

　　蓝楹脑海飘过八字——如梦如幻，忽远忽近。她抬起头望向穆清风：“画中的女子叫沈若，她的丈夫叫周元，梦里，我看到了她的前半生，他俩情投意合，心有灵犀，周元为了救沈若，愿意不顾一切闯入敌军阵地救她，可最后，我看到的是周元杀了沈若？”

　　“为何他要杀沈若？”

　　蓝楹摇摇头，梦里像设了屏障，只看到沈若的前半生，至于本周元救回军营后的一切，她无法看到，故事的最后，她是被牵引回来，在梦回的那一刻，她看到周元杀沈若的景象像碎片一样飘过，沈若呼喊着：“因果循环，自有定数，万事皆有轮回，蓝楹，你要找到周元，改变厄运……”。

　　穆清风听得兴致勃勃：“这情节电视都不敢这样拍，那你在梦中有见过这画吗？”

　　蓝楹点点头，叹了一口气，沈若和周元之间的故事太悲惨了，以致每次想起，心中都会莫名地伤痛。

　　“你说在梦中没见过这画，但这幅画不是你祖辈留下来的吗？为什么几百年都过去了，你的祖辈都没有发生此事，偏偏是你遇上。”穆清风想着想着，这事太扯、太蹊跷了，这种情况倒也不像电视上常看到的穿越，更像撞邪，这样也解析了几百年来，祖辈都安然无事的原因，清风不禁打了个寒颤，轻轻推了推蓝楹，“你不会是撞邪了吧？”

　　她开始头头是道解析着：“难道不是吗，你收到画当天就给失魂的司机追尾了。”

　　蓝楹一愣，是追尾才导致的车祸？她尝试回想下车祸当晚的情节，稍微用力脑袋就隐隐作痛。

　　“好了，别想了”穆清风从口袋掏出一道平安符递给蓝楹，“你住院时帮你求的，拿着吧，保平安的。”

　　蓝楹接过平安符顺手放进包包里，周辰曦的名片也露了出来。

　　她拿起名片，凝视了几秒，轻声念着：“周辰曦。” 脑海回想着早上相遇的画面，周辰曦和周元，无论轮廓还是皮囊都一模一样，他极有可能就是画中女子的夫君。

　　穆清风那双灵动的眼眸转了转，给蓝楹递上手机，“你不是很想知道答案吗，为何不主动出击？更何况他也说了，可以随时联系，何不趁这次机会一探究竟。”

　　这话一下子刺激到蓝楹全身上下的神经，她紧握着卡片，手不自觉地点开微信，添加朋友。

　　怎么办？

　　要以什么理由加他？轻轻一撞，也不至于受内伤。

　　心……噗通噗通跳着，呼吸也越发沉重。

　　蓝楹抿了下嘴唇，指尖在空气中停留着，心里念着，淡定……淡定。

　　“不就是加个微信，至于这么紧张吗？”穆清风看她犹豫不决，刺激下：“何况他也不一定是你要找的人。”

　　蓝楹想想，也对。

　　在脑袋还在刺激的作用下，赶紧输入了备注——您好，周医生，我是蒋蓝楹。她想了想，怕对方不知道是谁，又增加了几个字“今日在画展中碰见的！”

　　才刚发过去，她又开始紧张，怕对方以为自己什么企图，又怕他不通过自己，总之，一堆杂七杂八的想法在脑海乱跳。

　　睡着的时候，她手里还抓着手机。

　　（三）
　　次日清晨，她是被雷雨惊醒的。

　　起床关窗时，头脑还没清醒，摸了摸手机看下几点，意外看到凌晨两点时，周辰曦已通过好友，还留了一句话：“抱歉，刚下班，才看到信息。”

　　凌晨两点才下班？他的职业这么忙？出于好奇，蓝楹瞬时来了精神，双腿盘坐在床上，翻看着周辰曦的朋友圈，他的头像是一抹晨曦，蛮符合他的气质。

　　她有点小兴奋，往下看着朋友圈的每一条信息。

　　周辰曦的朋友圈很简单，除了是心脏外科的研究信息就是跟学术专题有关的推文，蓝楹却看出别样的风味，他严谨、专一、专业。她细细读着每一条推文，饶有兴致地搜索关于心脏外科的资料。

　　……不对，她研究他干嘛？

　　正看得来劲，周辰曦发来信息：“蒋小姐，昨日之事，十分抱歉。”

　　蓝楹紧张得差点丢掉手机，看一下时间，7：15。他这么早就起床了？她开始懊恼加了他，担心周辰曦误会她是个记仇的人，是来找他算账。

　　但这个想法很快被周辰曦接下来的信息打消了，“蒋小姐，方便见个面吗？”

　　蓝楹直接敲了个“？”过去。周辰曦约她？不太可能！

　　“辰曦有一事相求，今日9：00，在您的工作室可否一见？”

　　蓝楹不急不忙地回答：“好”。心里却慌得抓着手机走出客厅转悠了两圈，看见清风醒来，问：“你今天不急出门吧？”

　　清风还没反应过来，已被她拉进房间。

　　蓝楹拿起两套衣服问：“哪一套更适合我？
　　”
　　清风指了指右边的米色碎花衬衫裙。

　　蓝楹指了指桌上的一堆唇膏又问：“哪一个唇色更适合我今天的气质？”

　　穆清风对她的反常行为颇感兴趣“你今天是怎么了？要约会吗？”

　　蓝楹眼珠转了转，“周辰曦约我今天9：00在工作室见。”

　　清风差点叫出声，“等等，不是才过了一晚吗，你们已经开始约会了？”

　　她摇头：“哪有，他找我有事想问。”

　　“就这么简单？”

　　“就是这么简单。”蓝楹就是那种经不起敲问的人，“我不和你解释了。”

　　“你看你脸都红了。”穆清风微挑眉头“可惜，我的年假用完了，今天要上班了，不然跟着你去工作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