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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星火奔逃 ...

  •   怮璃一把拉住了我。我顺她肩颈望去,只见风卷火苗,连片累草。

      霎时间,芦地沦为火场。

      “小心!是火烈!”

      狩猎时驱赶猎物的火烈?开什么玩笑?我们可是活生生的人啊!又不是什么野兽花草。难道已经到了这样要置人于死地的地步了吗?我转头看到怮璃紧蹙的眉头,赶忙道:“太不像话了,我们没时间再常来幽会也就算了,搞得大家都不能来玩是怎么回事?”

      “少喘息,”浓烟朝我们头顶袭来,怮璃伸手捂住我的嘴,“身俯低,先出去。”

      我点点头,实则已感到精疲力竭,不大口呼吸,恐难以为继。

      “那边。”
      我用眼神以示回应。我们立刻调转方向,大步向外跑去。

      火势稍远,我得到了新鲜气灵。“没事的怮璃,”我感到她牵着我的手不自觉地握得越来越紧,“只有我们一起跑出去,这些无辜的生命才不是彻底地白白死去。”

      “是啊。”她探头看那燃烧得正盛的芦地,“那就看这最后一眼吧,珸逸,你看这火焰多美呀…”

      “美!不仅美,再欣赏一下,你马上就要闻到香喷喷的烤全人了!被火烧焦的滋味可不好受啊…”我顺势答下去,又觉心中艰涩。

      “啊!?你快别说,我真的好饿。”她伸手又要来堵我的嘴。

      “呵,好家伙,我这是羊入虎口,腹背受敌,两肋插刀,在劫难逃了。”我一把拽过这另一只手,一起搭在右手上,腾出左手揽住她的腰,使劲将她托举到旁边的大路上。她上去后立刻调转过来,贴地趴卧着拉我。我后脚刚踏上平地,火焰就上赶着要燎我的裙裳,怮璃急忙翻身又是一拽,我们骨碌骨碌直滚到大路中央。

      我喘着粗气抬头一看,好了!眼前正是临近里外之墙的民居!新都为了便于管理,遵崇古制,四家为邻,四邻为里,里外设墙。此墙既方便官员管理,又利于促进邻里关系。怮璃行医数载,多与大家交好,如今我们只要越过这堵里墙,便可脱离他们视线。

      恰巧四下无人,他们还未追赶过来。

      “来,怮璃。”我拉着她,把她藏到一处堆积的货箱后,敲起林淮子家的房门。林淮子是远近闻名的教书先生,教授我们古文经解三载有余,为人还算正直诚恳。“林先生!林先生!我是珸逸,林先生!”我小声又急促地喊道,耳朵紧贴房门。里面似有动静,又好像没有。“林先生!林先生!帮个忙,我和怮璃想借楼翻下里墙,林先生!”怮璃见没人应答,过来拉我:“林先生兴许已是搬离?”

      “啊,对,三年不见,想是不在此处了。我去看看那边的胡屠户。”我抽开她拉着我衣袖的手,茫然若失地向胡屠户家奔去。“胡屠户,胡屠户,麻烦您开下门,我和怮璃想借用一下您家灶台底下的墙洞,胡屠户,您不记得我们了吗?胡屠户?”我焦急地转头看向怮璃,她也呆立着望我。

      一旁芦地火光冲天,把每家每户的门窗照得透亮,我却不能看清她脸上的神色。

      她缓缓向我走来,又要来拉我的袖子,我立马躲开,口中喃喃道:“甄氏父亲的命是你救的,我们去找他!”我牵起怮璃的手,要走,又退回,“陶夫人也久得你为她日日医治腰股…你看我,怮璃,你帮助过的人太多,我都不知道要先找哪个才好。”

      “珸逸…”

      “酷暑疫病,寒冬饥馑,这邻里内外,哪一家没有受过你的恩惠!?”

      “珸逸,我帮助他们,不是非得要得他们的回报。想是近年都城房价上涨,他们搬离了也未可知。”

      “那么陌路之人就不能在他人危难之时给予帮助了吗?”

      “你既说了是危难,就不能要求他人为你身处险境。况且,我真的不想再牵连他人了…”她要掰开我牵住她的手,“珸逸,你快走吧,此事与你无干,你现在走了,他们是不会为难你的。”

      “呵…这点小事,就妄想把我推入他人之列?你也未免太小瞧我。”我有意攥紧她的手以示不满,让她只能无奈地看着我苦笑。

      我和怮璃来到两楼之间的里墙壁前,墙并不很高,我右肩伤势虽还未好,但凭借着刚刚补给的食物气力或许还能翻越,只是怮璃已三日未好好进食与休整,虚弱得厉害。

      算了!我调转过头,直面向我们靠近的追兵。

      他们手举火把,手握木棍,还有人扛着一把大刀,步步逼近。像是比怮璃饿得还久的狼群,扑烁着绿光眼眸,舔舐嘴唇,捕食猎物。

      “够了,珸逸,逞强也是要看场合的。”护你要看什么场合?

      “怎么说我?你难道不也在逞强吗?我们一半一半,而且我们半强联手,说不定就能合为一个真正的强了!”

      我嘴上说着,心里却暗自发怵。捉我们两个真的用得着闹这么大的动静?而且他们应该清楚,我们舟车劳顿,没有什么抵抗的能力。难道真的是要让我们当场暴毙,提头交差?

      “诶,那把大刀不是你家门屏间的那把?我一直以为是摆设来着。”

      “我也以为,没开过刃。”

      哈哈,那看来,是等着要我来开刃的,这下子得是包在我头上了。

      “救命!救命!救命啊!”我把怮璃护在身后,高声呐喊。

      四周皆是民居,还是没有一点回应。

      可恶,明明只要大家把户牖起开看着,他们就不敢这样乱来了啊!

      “难道你叔父已经派人把他们都杀了?”

      “不会吧。”

      那他们如今怎么可以在家中如此安睡?连火也不救了?哈哈,只能说那芦地是公地,这怮璃是家事。

      我觉察到我时而是在小幅度地瑟瑟发颤,时而又像抽筋那样猛烈抽动,不受控制。也不知道是忽然颤抖了起来,还是一直都是这样,只是现在安静下来,知感才变得愈发分明。这样想来,我感到不仅听得更加清楚,看得也更加明晰。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要放大招了吗?

      “别再叫了析王,这事与你们都没有关系,您快走吧。”

      “着火了,我随便叫叫而已。三叔,倒是你们,这是在做什么呀?”来者有不少熟人,我想,或许还有希望?“您说说,您是看着我和怮璃长大的。就算上次我投壶投得起劲,一个也没有让让您是我的不对,但现在也用不着这么赶尽杀绝吧。”
      “珸逸,您现在走,还来得及。”

      “说什么呢?三叔!?您妻子痨病,有人让您从心口挖两块肉,您不是想也没想就答应了吗?怎么现在就不能理解我?”

      “唉,那自是我欠她的,您和小姐不一样。算了,我就知道会是这样,也只是随便问问而已。反正我们的确给过您机会了,大家都听到了吧。好了,都别说了,直接上吧。”

      “诶诶,等等,我还有话要说,怮璃,怮璃。”怮璃倚靠着墙壁,呼吸渐趋微弱。阿桂见情况不对,怎么还没有过来救助?不行,我得尽量拖延时间。我眷恋地想多看怮璃几眼,可她实在是虚弱得可怕。

      我刚刚,我刚刚究竟是怎么忍心就那样把她给送回去的?真是可恶!

      “怮璃,你听好了,之前的事情都是我不对,你千万别原谅我,你一定要记得我!”

      “我压根就没有怪过你…”她牵着我的手不愿放开,“我求求你了珸逸,你快走吧…”

      我看到怮璃的手抖得厉害,这才反应过来,一直都在打颤发抖的,原来是她!察觉到这一点的我,感到眼前有无数庞然大物轰然崩塌,地动山摇,却不见其骸骨。

      纵使时来运转,百般不济,我又怎忍弃你于不顾?我捏起拳头,四肢肌肉绷紧,右肩伤口刺黏,似已沥出血来。

      “这是最后一次了,珸逸…”无论多少次我也会这样做!

      “好了,”他们也像终于下定了决心一般,“一起上吧!”

      话音刚落,他们便视死如归地猛扑上来,你一棒我一脚,速度快得看不清楚,我勉强应付,终是招架不住,这才恍惚意识到,刚才的耳聪目明都是假的。人在遭受暴烈的毒打与践踏之时,再厚实的盾甲,也会变得轻脆。没有边际的疼痛与祈祷快速结束的默愿掩埋了我。

      血肉模糊中,我隐约见到怮璃倚着墙壁瘫软在地,匍匐着要来拉扯我的衣角。她一定是在流着血泪。

      不要,不要乞求他们…你不该沦落到这种地步的。上天啊…我绝望地闭上眼,就难有气力再去睁开。

      “好了,打晕了就差不多了…”不,打死我吧。透过眼缝,我看到我像一摊烂泥,紧紧地嵌在地上,像是流了好多血,地上全是血。不,这不仅仅是血,下雨了,地上遍布的是血水雨的混杂物,所以才会这么多的。但是我确实已经失去了知觉,连雨落在身上,也没有办法感受得到。

      然后我看到,他们挥舞着大刀,向怮璃低垂的头颅砍去。

      不…不要……我求求你们……我求求!

      这雨许是能浇灭那芦场的大火,但也能冲刷掉这骇人的血迹。

      我厌恶这血雨,我厌恶它的姗姗来迟,厌恶它的赤红腥臭与惺惺作态。

      我总是在马不停蹄地思考、行动,可为什么?为什么就是没有办法守护好想要守护之人?究竟?究竟是哪里做得不对?那些重复上演的错误与闹剧为何总要如此草草收场?

      不,我是知道的啊,这世上难道有什么东西是值得信任的吗?我一直都在欺骗自己,欺骗怮璃,欺骗他人…所以这是我应得的报应,但是,为什么要牵连怮璃?怮璃啊……我使尽最后心力,撑开眼皮,恍惚看到那眼熟的彩绣如意莲蓬衣影。

      是小荷来了!?

      太好了,可是,可是怮璃她…

      我彻底失去了意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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