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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4、吻别银河(终) ...


  •   医院的病房里,元星采听到章南河怒骂的声音。

      “我会让你付出代价的。”

      “怎么了章大导演,不是你说不在乎我用什么手段,现在又在这里装什么清高。”

      元星采睁开眼睛,见到病床前两位毫无公德的喧哗者。

      一位是章南河,一位是何疑。她凭着记忆想到何疑的身份,低声道:“你们是故意的吗?”

      章南河倏地回身,见她睁开眼睛,一副受惊模样。

      他的眼神在元星采身上翻看,迟迟没有询问出自己的意图。“你没事吗?”这样简单的话他问不出口。

      元星采脸色苍白,用微弱的声音问:“你们是一伙的,是为了什么?拆散我和金连朝吗?”

      章南河冷了脸,一旁的何疑居高临下地望着她:“小妹妹,你挡着我发财了懂吗?一个刚出道的新人敢这么黑红营销,我要挫挫你的锐气罢了。我还你还是跟你哥哥回家做乖宝宝吧。”

      “那你为什么要造谣金连朝?”元星采有气无力地质问。

      “他和你一样不听话,不该罚吗?”何疑笑着拍了拍章南河的肩膀,“你交代的任务我已经超额完成了,看她现在这副残废样子,肯定是不能再反抗你了。”他笑着推门离开。

      元星采讷讷道:“残废?”她的右脚确实有旧伤,此刻却没什么疼感,她不安看向章南河,“我的右腿怎么了?”

      “没废。”

      元星采深深吸了口气。

      “但是不能再跳舞了。”

      元星采呼吸一滞,她干笑着:“你又在骗我。”

      “不能跳就不跳了,别做什么爱豆了,跟我回家。”

      元星采去拍打自己的腿,捶在石膏上的手生疼。她一时有些有些恍惚,好像陷入一场无尽的噩梦。

      “滚。”元星采对章南河说。

      章南河一顿,原本心疼的眼神瞬间变得幽冷:“我知道你身体不舒服,晚上再来看你。”

      “永远不要再来。”元星采拿起自己的帆布包,在里面翻翻找找,找出一张证件照,她发狠撕碎,洒在地上,“我再也不想见到你!”

      章南河皱眉,在她的怒骂中平静蹲下身子,看出那是自己十五岁时的证件照,从前放在他床头柜中的皮夹里。

      原来她没有拿钱,但偷走了他的照片。

      一个问题再次在他心间纠缠,扰得他不得安宁:“你喜欢我吗?”

      “我讨厌你,我恨你。”元星采失神落魄蜷在病床上,“我不想恨别人,可是我真的恨你。”

      她明亮的眼眸变得灰暗,泪流满面,她却仿若未觉。

      章南河想,现在她真的是足够狼狈了,虽然没有回心转意的意思,但他也许可以再强硬一点,再无耻一点。

      反正人类不过是欲望的总和,服从于自己没什么不好。

      可是他竟生生挪不开脚步,只能看着她无助地哭泣。

      她终于不再骄矜任性,又变回了从前可怜的样子,但是心头还是少了一块什么。

      他以为只要让元星采回到过去,她就会满眼都是自己。

      原来时间之海最难逆水行舟,他没理由地想起重逢时元星采的询问。

      “你喜欢我吗?”

      喜欢,人类最虚伪和可笑的感情,借以廉价的承诺,敷衍无趣的灵魂。

      他想利用元星采对金连朝的喜欢让她学乖,将错就错邀请他们继续参加恋综,然后和何疑里应外合故意让大批金连朝的唯粉入场,在她最接近幸福的时刻,亲手摧毁她的幻梦。

      只有这样的疼才能让她记一辈子。

      可是此时看着她无声心碎的样子,他只觉得自己的心口也如钝刀剔骨,疼得他难以直起身子。

      他终于发觉自己的可笑。

      原来不管元星采明艳开朗地笑,还是柔弱狼狈地哭,无论她是骄矜还是乖顺,其实他只是想要她看着自己。

      章南河踉跄着向后倒去,看向床上呆坐着的元星采,不适地捂住闷疼的胸口,逃一般狼狈离开。
      ————

      金连朝被锁在医院里。

      几天前,他想要去看元星采的舞台,又怕演出当天被拍会再生风波,所以特地在彩排当日去看。

      元星采被吊上威亚时,他想起她怕高,于是走到舞台边想要离她更近一些。

      她坠落时金连朝的心也跟着一起急速下沉,万幸,他接住了她。

      可是再睁眼,却发现自己已经昏迷三天,还被何疑安排在一所极为偏僻的私人医院,手机也不见踪影。

      “手机被何总拿走了。”Milo把自己的手机递给他,“经纪人把社交媒体的账号偷偷交给我了,你有什么想发声的可以用我的手机。”

      “你们怎么在这。她怎么样?”

      “何总知道我们几个人没良心,让我们在这里看住你。”温昶说。

      “元星采的情况我们都不清楚,应该还在住院。倒是你,脑震荡得好好休息。今天晚上还有‘飞星奖’颁奖仪式,我们又被提名了,你还有力气去参加吗?”

      “怎样你们才会放我出去?”金连朝沉声道。

      “只要你想。”温昶叹声气,将手机收到的信息递给他。

      金连朝望去,见是楚天才发来的元星采所在地址。

      “这次你们不拦我了?”金连朝看着面前三人。

      “元星采说得对,这么多年,确实是我们欠你的。”韩晔拍了拍他的肩膀。

      “这一次,不是以队友的身份,而是以朋友的身份。金连朝,大胆地去做你想要做的事情吧,我们会为你兜底的,就像你一直以来为我们所做的那样。”

      “嗯,队长,勇敢追爱!我们都支持你!”Milo鼓劲道。

      金连朝叹口气,拍了拍他:“怎么出去?”

      Milo凑上前来:“我已经为你规划好路线,护士站的护士和巡查医生都是何疑那个老狐狸的人,你只能走这边。”

      金连朝顺着他的手指看向窗边。

      “放心,这里是二楼,待会让韩晔去下面给你搭个梯子,他这个大高个还能搀着你点,你还生着病不能动作太激烈。”

      “嗯,我马上去车库开车,你直接来车库找我。”温昶道。

      金连朝点头,拔走手上的点滴针头,Milo为他拿出从家中带来的衣服。

      金连朝翻过墙头的一瞬,想起年少时因为离出道遥遥无期,他想要离开公司,于是在窗边徘徊犹豫。

      那时候他就该纵身一跃,早早离开这个地方。好在这一次,因为朋友的支持,他再次拥有翻身离去的勇气。

      温昶很快将他送达,跟他说着“飞星奖”的颁奖仪式他们会如约赴会,让他不用担心。

      金连朝点头离开,温昶又想起来将自己的手机塞给他:“注意安全。”

      金连朝接过就走,因为走得太急,以至于有些目眩眼晕。

      他跌跌撞撞来到元星采的病房门口,见楚天才站在屋内,静静看着李圣唯和一个看着三十出头的男子在交谈。

      “她给我发了消息,跟我说她算过了,通告费可以覆盖掉所有的违约金,我给她打电话她没接,就立刻通知我们组长了。”他似乎是元星采的经纪人。

      “她没带手机,应该没有走远,就是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

      楚天才淡淡道:“不用找了,她已经走了。”

      李圣唯回头看他一眼:“她什么都没带。”

      楚天才转头看到金连朝,见他气息不稳,上前搀住他。

      “她走了?”金连朝难以置信。

      “嗯,又走了。”楚天才说,“她真正的家当,是那个一直背在身上的破帆布包。”

      不管在哪里,她都随时做好了离开的准备。

      金连朝身形不稳,红着眼睛喃喃自语:“元星采,元星采。”
      ————

      “飞星奖”不是年度奖项,也不设置固定颁奖时间。

      它青睐具有独创性和艺术性的任何优质舞台创作者,要求严苛,不仅需要能编曲编舞,还要有极强的舞台表现力,必须具备台前幕后两方面的能力。

      因为难度过大,在Venus霸榜开始前,“飞星奖”因偶像界注水和抄袭盛行,曾沉寂了三年时间。

      后来也因为Venus年度作品质量数量双佳,开创过一年颁发两次的先例。

      今年却显得格外冷清,因为两位提名人都未到场。Venus队长Julian,和《My Light》的制作人Summer。

      夜晚八点,星城的热闹已在大街小巷里绕圈。组委会公布获奖者为Summer的《My Light》时,大家都觉得既意外又在意料之中。

      意外的是Venus的蝉联终于被终结,“飞星奖”的含金量也足以说明组委会调查过对元星采抄袭的指控,那不过是谣言。

      意料之中的是,因为吃瓜而观看过元星采舞台的人,都默认她无可挑剔又多变的舞台魅力。

      几乎同时,逐日公司发布公告,称元星采因蔚蓝公司的工作人员操作不当,在彩排中坠落舞台,身负重伤,宣布告别爱豆事业。

      自开通社交账号后,从未使用过个人账号的金连朝发布了唯一一条微博。

      “你在哪里”

      短短四字,没有署名,他的心意却人尽皆知。

      金连朝在云湖边坐了一夜,徒劳幻想着,或许明天,元星采又会捧着满满当当的礼物来到他身边,兴高采烈和他分享今日的趣事。

      金连朝想,原来喜欢一个人,知道她喜欢的颜色和朋友远远不够,还要了解她的每一段过往,知道她受过的伤,流过的眼泪,遇见过的人。

      不仅要知道她所喜欢,还要明白她所恐惧。

      元星采的勇敢他望尘莫及,元星采最恐惧的离别,他也没能更加警醒,发觉她的心事,与她一起面对。

      他独自坐在云湖边,看着曾经翻涌如星光的浪花,此刻死寂如默水。

      他的意识开始缓慢接受着心爱之人已经离开的事实,识海撕扯的同时,胸膛和脊背都被钝刀般的痛楚侵袭。

      像是他逆旅以行半生,身负长箧走了千万里路,曾有凌冽的风霜之剑割肉剜骨,也曾遇见云月星辰伴他一路远行。

      终有一日,当他静坐高山之下,流水之间,抚琴抒志,再奏一曲命运之歌,日月山川都为他移转奔流,漫天星辰为他闪烁希光。

      他终于成功了吗?

      瞬间画面黑白,过往的一切光速在他身侧呼啸而过:高山清风,流川琴音,不舍昼夜永远在奔袭远方的身心,人群的呼唤和期待。

      混沌中有个人牵起他抚琴的手,垂着一双明灿的桃花眼,凝眉望着他,温声问:“很疼吧。”

      他终于在飞逝的时光中抓住了停留的一瞬,终于抓住了这一瞬间。

      他终于可以停下。

      卸下那名为梦想和未来、奋斗和人生的书箧,忘却人潮汹涌中各异的目光,抹去那些言不由衷的微笑和礼貌,撕碎所有的乐谱,烧毁所有的编舞,打碎每一个在眼泪中咬牙坚持的夜晚,背叛强忍住的眼泪和咬碎牙后的坚持。

      他只觉得很累。

      在这飞逝的时间里,他还来不及好好累一累,好好疼一疼。

      如果不是她手心的温热和眉眼间的点点阳光,如果不是她的存在,如果不是她。

      她是他的知音,更是他的太阳。她让他的一切都熠熠生辉。

      麻木的疼痛间,他模糊意识到:元星采已经征服金连朝的灵魂,从此人间千山万水,再不及你半分。
      ————

      元星采瘸着一条腿溜走的时候,其实偷偷绕过了飞星奖颁奖现场。

      人群中有许多写着“Summer”的应援牌,元星采在车上,背对着躁动的人群,笑着挥挥手,在心中和他们说再见。

      她坐上一辆不知目的地的汽车,悄悄伸出手,试图触碰路边闪耀的树叶。

      她的心间都是金连朝,还有许多未能说出口的话。

      金连朝,因为我没有爸爸妈妈,所以有很多我不知道的事。

      其中最重要的两件事,我学了很久也没学会:一是爱,二是离别。

      爱是个喜欢玩捉迷藏的孩子,像是夏日树间跳跃的光,每当我指尖将要触碰的时候,它就会一下子闪到一旁。

      当我吻向你,我第一次感觉到爱的存在。

      它就在我心间,那样急切,那样温暖,那样纠结,那样痛苦。

      我是在离别的这一刻,懂得了什么是爱。我没学过如何离别,所以做了奇怪的事。

      亲爱的,我曾把世界的眼睛遮住,假装你只属于我。

      我偷偷吻了你,我用这个吻向你告别,同时用这个吻向你告白。

      金连朝,你要星河烂漫,你要欣欣向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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