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青子衿》周清也

8、主意

　　（八）
　　小橙低头看着青石板，慢悠悠地走着。

　　“小姐！”一个小姑娘提着灯笼猛地朝小橙挥手，确定是她后赶忙跑过来。

　　“云意，你不在府里呆着，怎么跑出来了？”小橙皱紧眉头，很是不解。

　　“小姐啊，这两天你跑哪去了啊。老爷昨晚发好大的火呀！”云意扯着小橙的衣角，额头冒出细密的汗水，“快点回去给老爷请罪吧。”

　　“瞧把你吓得，我不过就那天溜出来，又恰逢两天没回府，没什么大不了的！”小橙瘪了瘪嘴，“爹爹还能罚我不成？”

　　“哎呀，小姐，你是有所不知，”云意忽然神秘兮兮，压低声音说：“罹息堂的人来了。”

　　“罹息堂？”听到这话小橙有点诧异，“他们来做什么？”

　　“我也不清楚呐，老爷咋可能跟我说啊。”云意眨巴着眼睛，“小姐，等你回去你肯定就知道了。”

　　“行吧行吧，不说这个了。”小橙忽然脸上露出一丝甜蜜的笑容，讪讪地说道：“我这俩天，在外头碰到了一个男子…”

　　“男子？！”云意有些吃惊，转而瞧小橙咬着嘴唇，扭捏极了，“小姐！我还没见过你这副样子呢！”

　　“哎呀！就…习武的，然后也挺…俊朗的。”小橙低着头，眼神飘忽，说出这话她心里也忐忑极了。

　　“哦~我知道了！小姐喜欢这个男子！”云意俏皮一笑，直言不讳地说了出来。

　　“你！”小橙只感觉羞涩难当，便加快了步伐，将云意一个人落在身后。

　　“好啦，小姐，我不打趣你。”云意强忍笑意，追上了小橙，“那…他喜欢小姐吗？”

　　“这我咋知道啊。”小橙晃晃脑袋，寻思了一会，“有些时候觉得喜欢…有些时候又感觉不喜欢。”

　　“要我说，根本不可能不喜欢我家小姐！小姐长得那叫一个沉鱼落雁、闭月羞花！而且还是城内最有权势的乐府的大小姐，谁会有眼无珠啊！”

　　“他不知道我的身份。”

　　“淮春城内还有不知道你名号的人？”云意瞪大了双眼，眼里全是震惊。

　　“没，他是山上人。而且，我没告诉他我的真名。”

　　乐澄晃了晃双手，微叹一声。“小橙…这个身份挺好的。至少他们不会因为我的家世而疏离我，就当我是个普普通通的小百姓，挺好的…”

　　“小姐，恕我这个小百姓不能与你共情喔。”云意一把抓过乐澄，“马车停在那边，小姐，我们快回府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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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吁！”车夫将马车稳稳停在了乐府门前，随后立马下车，佝偻着腰将车帘拉开，“大小姐，到了。”

　　“行，不用扶了，我自己下来。”乐澄下了车，见这府邸大门忽觉得它过于华丽显赫了。

　　两盏珠光靓丽的巨型灯笼从高而金灿的天花板直直地垂下，映得黑色金丝楠木牌匾上的“乐府”两大字格外闪眼。两扇大门刷上正红朱漆，稳稳地矗在地上。那屋檐的翼角直指天空，几只刷成金色的神兽稳稳地扎在屋脊。

　　“不知道爹爹整这么高调干什么！”乐澄默默在心里非难着。

　　门口那看门的小吏见乐澄回来了，赶忙给她开门。

　　“云意，待会你先去休息吧，我自己去找爹爹。”说罢，她便朝客堂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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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爹爹，我回来了！”乐澄一脚跨进客堂，抬眼发现屋里竟还多了个男子，见他俩像是要交谈什么，她连忙缩回那只脚。

　　“爹爹，女儿先告退了，不打扰你们。”

　　“诶，等等，小澄你过来！”乐仲远清了清嗓子，“怎么，还知道回家啊？你现在胆是越来越大了！也敢夜不归宿了。”他厚重的声音里带着压迫，吓得乐澄只敢向前几步，乖乖站在那不动。

　　“乐老爷，她这不也回来了吗，不用动怒的。”息泽翘着二郎腿，饶有兴趣地看着乐澄，只见她低着头，一动也不敢动。

　　“这人应该就是云意说的罹息堂的人吧，”乐澄思量着，“不过他为什么要帮我说话？”

　　乐仲远朝息泽点了点头，而后说道：“罢了。下次别在外面瞎跑了！这位是息泽，你跟他好好熟络熟…”

　　没等乐仲远说完，息泽便连忙抬手示意，“诶，老爷。这事就交给我来做吧。”息泽微点头，嘴角泛出笑意。

　　“什么意思？为什么叫我跟他熟络？”乐澄刚准备抬头看那人，忽而撞上他的目光，“我也不认识他啊…”她在心里嘀咕着。

　　“你俩都退下吧。”乐仲远摆摆手，“息泽，堂主说的我明白了。只是我还尚需些时日。”

　　“好的，那我先告退了。”息泽躬身行礼，转而走出客堂。他赶忙追上步伐甚快的乐澄，抓住了她的臂膀。

　　“等等！”

　　乐澄心里满是诧异，站着没有转身，只是很平淡地问了句：“公子，您有什么事吗？”

　　“你不记得我了？”

　　很奇怪，乐澄竟从这话中听出了一丝委屈。她这才转过身，仔细看了看那人的模样，面如雕刻，剑眉凤目，可她确实没有丝毫印象。“公子是不是认错人了？”

　　听到这话，息泽心头一紧，只觉得手心发麻，松开了抓着乐澄的手。

　　见这人没有回话，乐澄转身便走。“真是奇怪。”

　　躲在几处罗汉松后的云意悄悄观察着两人：小姐和息泽大人在那交谈些什么呢？山上人、习武、长得帅…难道小姐在府外碰到的就是息泽大人？云意似懂非懂地笑了笑。

　　景棠院里，乐澄坐在凉亭内出了神。

　　绿柳垂周，株株海棠花争奇地绽放着。园中央凿的池子里，尖尖的荷花苞从荷叶旁展露出来，月亮映在水里，泛起阵阵涟漪。“浮萍随波动飘摇…”乐澄抬眼，那刷的姹紫嫣红的垂花门，与周边淡雅的景致截然不同。“百般不得拂泪去…”

　　“小姐，”云意拿着件披肩给乐澄披上，“天晚了，外头凉，回屋休息吧。”

　　“云意，你怎么还不休息？”乐澄询问道。

　　“这不是见小姐您还没回房呐。”

　　云意突然想到方才在庭院看见的场景。“这会息泽大人应该已经知道我家小姐身份了吧。”云意暗想到这，心里偷乐了会。

　　“小姐，还在因为你喜欢的男子而垂头丧气呐？”云意见乐澄不说话，脸上仍是愁云惨淡，“要我说啊，小姐你只需要制造一些两人独处的机会，制造一些巧合，那他肯定会情不自禁地爱上你。”

　　“你这，真的行吗？”乐澄双手托举着脸颊，半信半疑地问。

　　“那肯定呀！以我多年读话本的经验，男女主最容易在这个时候爱上对方。”云意细细想象着，仿佛是她和意中人相坠爱河，一边说一边咧着嘴笑。

　　“欸，云意，那你给我出出主意，怎么个独处，又怎么个巧合？”乐澄仿佛来了精神，立马坐直身子。

　　“巧合暂时还没想到，嗯…独处倒是有一个。”云意嘿嘿一笑，“不出一月便是朔源节了，那全城百姓都会去淮春河放灯花。这个时候你就雇一辆大游船，一些舞者在船中载歌载舞，你和你的心上人便在船头看尽这淮春河两岸的繁华。”云意说到这不禁在心里感叹一句：大户人家的爱情果真令人落泪！

　　“这…感觉也没啥吸引力哇？”

　　“小姐，你能不能发挥一下想象！人声鼎沸，两岸都是欢声笑语，满河都是漂流的灯花，那柔和的光彩衬着你姣好的面容，谁见了都要心动啊！”

　　“那这也算独处吗？这么多人都在呢。”

　　“谁说要四周一个人都没有才叫独处哇。这最关键的是什么？”云意故意停顿下来，看着乐澄啥反应。

　　“是什么？”

　　“是周遭的人都与你俩无关，他们只是提供氛围，而你俩的眼中，只有彼此~”说罢，云意慢慢地两手相握，“到时候，小姐你和他就会像这样，慢慢牵紧彼此的手。说不定情至深处，还会吻…”

　　“啊！云意，你少打趣我了！”乐澄不免的想象了一下这场景，只觉得害羞至极，赶忙打断她。“我不和你说了，我回房了！”

　　云意瞅着乐澄“落荒而逃”，忍不住在心里钦佩自己的聪明才智。

　　乐澄躺在床上思量着：

　　“朔源节游船赏玩，听着好像确实还不错。那雇游船这事咋办呢…那我岂不是暴露了？这云意，想办法也不知道考虑周全些！还说自己看过很多话本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