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巧合》平懋

4、请假回家，但是因为你多上一节课

　　又是一模一样的的环境，一模一样的作息时间表，好像在学校时，时间是静止的，什么都不会变，吕相濡睁眼看着还没完全亮起的天，躺在上铺，看着熙熙攘攘挤在狭小的阳台洗漱的室友们。

　　一种深深的无力感瞬间袭来，吕相濡迷瞪着眼睛，饱含睡意的思考着，不知道自己的人生会不会因为这一次的早起而拥有什么，但一定的是，会失去睡个好觉的幸福感。

　　很多时候人会像一颗电池，在放假期间尽力睡觉、玩乐、独处，以此积攒的力量，而学校里的每次早起、被迫社交、重复考试，消耗能量，而等到能量将消耗殆尽，有些人开启节电模式，努力的坚持到周末获得充电的机会，而吕相濡像是一支老款手机，没有闪充功能，只会提前消失在学校里。

　　寝室的大门接二连三的吱呀打开，又砰的关上，没有人记得吕相濡，大家都在奔图老师口中的将来。不过十分钟，寝室楼里再也没了声响，只剩躲在绿化行道树的树梢上，黑色的鸟，一直在呕哑难听的叫。

　　吕相濡躲在厕所里，逃过了宿管阿姨的巡查，高三的日子里，连厕所的使用时间都应该被严格把关，就像教导处主任曾在年级大会上，用过来人的经验，说出一句至理名言——“在厕所上大号，上到一半，听到上课铃声响了，你也给我先夹断，出来上课，高三的时间有多宝贵，你们自己不知道吗。”

　　吕相濡等宿管离开，蹲在墙角，用偷藏的手机，联系了妈妈许晓丽。

　　“晓丽，人不舒服想回家”。

　　“看到你手机打电话过来我都害怕，多呆一天都呆不下去啦。”

　　“不舒服。”

　　“李鱼也回家了吗？”由于一起翘课过于频繁，许晓丽也记住了这个翘课学霸。

　　“李鱼昨天就回家了。”言语里外透露出了一种窃喜的虚弱。

　　“那我怎么和老师说啊，说你肚子痛啊？”

　　“好。”

　　“你最好么白天上课就再上两节，不行就寝室里睡一下，我中午去接你。”

　　“好，那我一会儿等课上的差不多了去找老师拿作业。”不过大概率只是数学作业，其实吕相濡对自己的成绩也心里有数，最主要的就是数学拉分比较大，而且对于吕相濡的基础，数学也是最适合在短时间里突击提分的。

　　“那你一会儿中午食堂吃还是回家吃啊。”

　　“我一会儿再看吧。”吕相濡早饭都没吃，不敢确定自己能不能坚持到老妈下班。

　　“行，那先这样吧，你别在学校里乱晃给老师抓了啊。”

　　“好，拜拜。”

　　吕相濡的妈妈其实算是一个固执，分裂的人，她总是希望自己的孩子可以努力，变成自己当年没能成为的高级知识分子，拥有更加“稳定的生活”。
　　后来看着吕相濡，从一点点的小墩墩不停的长大，眉毛越皱越紧，她反而更希望自己的孩子可以开开心心的，也不必要对社会有什么深刻的价值，平安活到老，最起码在家里可以开心的扯闲谈，那就很好了，毕竟心里不舒服，也是人不舒服，可是突然的改变而来的“新”，总也没法彻底摆脱“旧”，在不经意间压力吕相濡。

　　而吕相濡的爸爸，吕新华是一直坚定贯彻他爷爷留下来的家训“吃得饱，穿得暖，懒点不用烦”，希望自己的小孩子可以像朋友聊天，永远把心向家里敞开，也从来不过分强调所谓尊卑，所以吕相濡在家里叫爸爸妈妈从来是叫名字，对于其他长辈虽然显得腼腆，但是吕爸爸也觉得无伤大雅，这样也让许晓丽对吕相濡有不满时有了缓冲。

　　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吕相濡便去了教学楼，刚准备敲门，蓝玉就打开了办公室的门，四目相对时，吕相濡扬起了笑，“小玉姐好”。

　　在相似的人之间，总有一份令人说不清的直觉，蓝玉看着一脸疲惫的吕相濡，满心想着“这傻子，笑得也太假了”，又疑惑道“这不是上课时间吗，你怎么在这里。”

　　“当然是回家啦，嘿嘿，但是走前还是要拿一下数学作业的，你要下班了吗。”

　　“卷子还没打印好，得等一下，我打算去吃饭，你吃了没，一起去吃啊”。蓝玉转身回到办公室，在桌上翻找今天的作业，吕相濡站在办公桌边上，倒是成了长辈身边局促的小孩样子。

　　“好啊。”其实本来吕相濡是打算和妈妈说回家吃的，可是有时候，面对蓝玉好像拒绝真的很难说出口。

　　不经意间，吕相濡看见桌角的玻璃瓶子里装着那天的狗尾巴草，问道“哇，那个狗尾巴草你还没扔啊。”

　　蓝玉愣了一下“啊，我还想和你说呢，它放久了，有点发臭，可以丢掉了吧”。

　　“当然啊。”吕相濡几乎是脱口而出，但是一下子却被深深触动，原来就算是一只狗尾巴草也是被认真的对待的啊，蓝玉人好好。

　　蓝玉和吕相濡走在路上，开春的的太阳晃眼却不太温暖，蓝玉打开太阳伞，一米六二的身高，执拗可爱的想为吕相濡一米六九的大傻个偷取一片阴凉，而吕相濡几乎把头折叠的低下，还是能感受到时不时戳中自己后脑勺的伞骨，脸上也露出了真心的微笑。

　　吕相濡伸手握住伞柄“我来吧“但是局促地不敢直接看向蓝玉，其实吕相濡并不喜欢和人一起撑伞，因为会让人的距离太近，不自在，但人生总是有意想不到的例外。

　　而蓝玉松开了握住伞的手，转而用贴近吕相濡的那只手，轻轻捏住吕相濡撑伞那只手肘的衣袖，两人的距离疏离又亲密，倒也符合她们那时的相敬如宾。

　　“你请假回家都要拿数学作业，又不是不写作业，为什么一直不交作业。”蓝玉趁着闲散走向食堂的间隙，问出了心底的疑惑。

　　“哎呀，就是，那一个个大叉叉看着好难受，而且看到那么多叉叉，还不知道正确答案，心里都烦，尤其是有时候是蒙对的，我也不一定会，但是一看打勾了，我大概率就不会听，还不如不交，上课再校对，而且主要有时候错了太多了好尴尬。”

　　蓝玉听到这番解释，也不禁的感到好笑，看起来吊儿郎当的，天天翘课，都无所谓的样子，还挺爱面子，小屁孩“听起来这么正经，上课又睡过去了，啥也不知道。”

　　“我上数学课很少睡觉的，好吧，爱琳的课睡起来才最有味道。”
　　蓝玉愣了一愣才反应过来是英语老师“哈哈哈哈，你们都这么叫英语老师吗。”

　　“反正和我比较熟的同学被我带的都这么叫，显得多可爱啊，爱琳每天那么严肃的样子，还是需要没大没小中和一下。”

　　“那你们私底下管我叫什么啊，就叫小玉姐吗。”

　　“没有啊，就我偶尔这么叫，杨毅鑫喜欢管你叫美女，虽然确实很美，但是我总感觉有点油腻”。很少夸人的吕相濡，说着红了耳廓。

　　“哈哈哈哈，油腻也还好，但是我那里算得上美女啊。”

　　“啊，你不算美女，算什么。”

　　“我以前比现在更自卑，有段时间还比现在胖十斤。”

　　“你现在看着也就九十斤上下，一百斤都太瘦了吧，再说这个骨像，就算是一百五十斤，顶多叫可爱吧，看来我得多叫美女，帮你提升一下自信心。”吕相濡一股脑地夸着。

　　“哈哈哈。”蓝玉很少遇到有人这么夸自己，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回应，甚至有些尴尬。

　　到了食堂窗口，蓝玉拿着教师卡刷了两份教师餐，吕相濡有点不知所措的“呀，我有饭卡的啊。”

　　“没关系的，教师卡每个月的餐标根本吃不完。”

　　“那我回来的时候给你带奶茶”。

　　蓝玉看着吕相濡有点皱缩的眉毛，只好说，“可以可以，那你下午第一节的课还上不上，是新课。”

　　“那上一下吧，给你个面子。”吕相濡开玩笑似的答应了，虽然本来是打算休息个三两天再说的。

　　“你可以晚上作业写完，可以晚上把不会的整理一下，在钉钉里问我，或者明天大课间我也在。”

　　“能不能加微信啊，钉钉不常用啊。”

　　“你搜我钉钉个人资料的手机号就是了。”其实蓝玉也不知道为什么鬼使神差的答应了。
　　微信对于蓝玉来说，是个人空间的代名词，而平日里，蓝玉从不喜欢工作上的事，参杂进自己的生活圈，蓝玉也不知道怎么说，她其实最最怕麻烦的一个人，只能解释为，不相欠奶茶情了。

　　“好嘞，嘿嘿。”

　　吃完饭蓝玉回到办公室午休，而吕相濡则是回寝室打了个电话给妈妈，“数学课今天上的是新课，我上完自己坐公交回去吧。”

　　“行，那晚上请你吃顿好的”。吕妈妈心里虽然奇怪，本来想逃也似回家的人，居然主动多上一节，但妈妈没有理由拒绝“多上节数学课”的请求，便去乐得和同事喝茶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