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曦流火》双雨雪

1、第 1 章

　　夜，城市灯火璀璨，光华四溢。

　　酒店门口，车来车往，宣告着今夜此地将有一场盛会。

　　透过车窗，沈曦望着身着礼服的精英名流们在门口互相寒暄迎迓，三三两两步入酒店。

　　她本不会来这种地方的。

　　思及此，沈曦睫毛微颤，出神太久，差点忘了身边还坐着一位搞不懂的阔少爷。

　　车子稳稳停在酒店门口，酒店的侍者打开后座的门。

　　沈曦迈步下车，抬头凝视富丽堂皇的酒店，总感觉自己与这里格格不入。

　　“想什么呢？”

　　男人磁性的声音自身边传来，凛冽又陌生的雪松气息再次窜入鼻中。

　　不等沈曦回答，男人曲起臂弯，低头看向身边仅认识一天的人：“走吧。”

　　沈曦不解裴少煜的动作是何意。

　　裴少煜挑了挑眉，抬起另一只手扯了扯领带结，这姑娘还真是不解风情。

　　裴少煜俯身在沈曦耳边低语：“你别忘了你现在的身份可是我女朋友，这这么多人呢，总得装一下。”

　　“哦。”沈曦连忙应下，不敢抬眼看对方，小心将手搭入裴少煜臂弯。

　　余光瞥见沈曦耳根的粉红，裴少煜不觉勾起嘴角，领着沈曦轻车熟路步入酒店大堂，前往拍卖会场。

　　远远见到会场的指示牌，沈曦纷乱的心绪逐渐退去，她今天过来可是重任在肩，不能被裴少煜带偏。

　　抬眼看向裴少煜凌厉的侧脸，沈曦不免又想起昨天下午的事。

　　*

　　当时她正在古籍修复实验室观测一面残页的断面，不料赵刚突然开门急急唤她：“沈曦，赶快和我出门一趟！”

　　来不及询问发生了什么，沈曦匆匆换下白大褂跟着赵刚一路小跑走出研究所。

　　上了车，赵刚迫不及待发动车子。

　　“老师，你这么急着去哪？”

　　“去找老陈，”赵刚急切回道，“我刚刚收到消息，《燕临文集》下卷明天晚上会在香港拍卖，我们得赶紧想办法。”

　　“真的吗？”沈曦也是万分惊喜，明代的刻本《燕临文集》上卷是研究所的镇所之宝之一，前不久刚完成全册修复，研究所上下都期待着能找到下卷，使其合二为一。

　　“是啊，只是在香港拍卖，很有可能流失海外，得赶紧找老陈问问，看他有没有什么办法。”

　　赵刚带沈曦匆匆来到陈良洪办公室：“老陈老陈，你可得帮帮我！”

　　“怎么了？”正伏案工作的陈良洪吃了一惊，他与赵刚相交多年，甚少见他这么激动失态。

　　赵刚连忙将事情原委同老友道来。

　　“所以啊，老陈，你有没有办法让我们进拍卖会啊？”

　　陈良洪沉吟半晌，终是摇头：“明天晚上就是拍卖会了，我也无能为力了，像这种拍卖会都是事先安排好进入会场的人员的，要是再早几天说不定还有机会，但现在……”

　　屋内一阵沉默。

　　“老师，”坐在赵刚身旁的沈曦缓缓开口，“要不和上面打个报告，让领导想想办法？”

　　“我已经和上面说过了，上面说在香港的话得讨论一下，不知道上面要讨论多久，万一耽误了时间这不就……”说到最后，赵刚长叹一声。

　　就在此时，陈良洪秘书走入办公室说道：“陈董，裴少来了。”

　　陈良洪一拍膝盖，紧皱的眉头瞬间展开：“对！我怎么没想到呢，快，快把他请进来！”

　　“我和你说，你这事说不定还真有门！”陈良洪倾身对坐在对面的二人说道。

　　“陈叔！”裴少煜随意走入办公室，看到沙发上的沈曦后一愣，随即笑道，“您这还有客人在啊，我先出去等会，你们聊！”

　　“不用不用，”陈良洪起身拉住裴少煜，“你快来，刚好有件事得你来帮忙。”

　　“我来帮忙？”裴少煜被陈良洪拉着在沙发上坐下。

　　“是啊。”陈良洪给赵刚使了个眼色，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开始给裴少煜讲起了原委。

　　“所以你们想让我带你们去拍卖会？”

　　“是的，不知道裴先生方不方便？”赵刚说道。

　　裴少煜没有马上回答，不动声色瞥了一直静静坐着未说话的沈曦一眼。

　　“没事少煜，这事你拿不定主意的话我可以和你一起去和老爷子说说，他应该不会拒绝。”

　　“叔你误会了，”裴少煜嘴角勾起一抹笑，“我只是在想可能只能带一个人过去，虽然那边会给我一个面子，但我也不能带太多人。”

　　“那是当然，那是当然，”赵刚连声应道，“裴先生都这么帮忙了，我们也不会给您添麻烦。”

　　“那老赵你去？”

　　赵刚摇头：“我不能去，去拍卖得一大笔钱，我得在这里和上面交涉，人选我回去和大家商量一下，裴先生放心，今天晚上会告诉你的。”

　　裴少煜闻言笑着看向沈曦：“我看不妨就让这位小姐去吧，赵所长意下如何？”

　　突然被cue的沈曦一惊，抬眼却撞上裴少煜带笑的视线。

　　“沈曦，你可以吗？”

　　“我……”沈曦犹豫不决。

　　对上赵刚满怀期许的眼神，沈曦终是点头：“好的老师，我去。”

　　临别之前，裴少煜和沈曦交换了微信。

　　“沈小姐，明天早上九点，我会准时来你家楼下接你去机场。”

　　*

　　“王董，王太太。”

　　裴少煜的声音拉回了沈曦的思绪，她这才注意到眼前走近的两位衣着讲究的中年人。

　　“裴少，没想到能在这里遇见你啊！”

　　“您也知道，我家老爷子对古籍挺感兴趣，听说这次有一本，就过来看看。”

　　裴少煜的话滴水不漏。

　　“你说的是那本《燕临文集》吧？”对方小心打量了附近的人一圈，凑上前小声道，“听说英国来的那位子爵也想收藏这个，你待会注意一下。”

　　“行，我会的，谢谢您了！”

　　“你这小子，和我还客气什么！”王董拍了拍裴少煜肩膀。

　　一旁暗中观察沈曦的王太太瞧准时机问道：“裴少，这位是？”

　　见状，裴少煜抬起右手握住沈曦挽着自己的手，作出一副忘了介绍的模样。

　　“忘了和您说，这是我女朋友，沈曦。”

　　来不及仔细感受男人温热的手掌，沈曦连忙颔首：“您好。”

　　“沈小姐真漂亮，裴少好福气！”

　　“您过奖了。”沈曦视线飘忽，下意识抬手将碎发挽至耳后。

　　要不是为了避免自己身份暴露，被别有用心人利用，导致《燕临文集》价格水涨船高，她才不会答应裴少煜扮他女朋友。

　　同二人告别后，沈曦跟着裴少煜继续往会场内走去，一路上遇到不少人对他寒暄，沈曦只得跟着微笑点头，她从未觉得自己笑得如此僵硬过。与她的局促相反，裴少煜举手投足之间言笑晏晏，游刃有余。

　　不愧是豪门的继承人，就这迎来送往也不是她能学会的，沈曦心中暗自感叹。

　　看到几步之外的数排座椅，沈曦心下一松，终于快落座了，应该没什么人要过来了吧？

　　“这么一会就蔫了？”

　　沈曦刚耷拉下嘴角，裴少煜的笑语就落入耳畔。

　　沈曦正欲回话，却发现裴少煜脸色一变，顺着他的目光望去，一名身穿黑色西服，戴着金丝眼镜的男性正笑着走近二人。

　　“一进来就听说你带了女朋友过来，本来还不信，”那人在两人身前站定，朝沈曦微微颔首，“看来是真的了。”

　　裴少煜很快恢复了神态：“当然是真的，你不是看见了吗？”

　　“是吗？”来人轻笑，不着痕迹地扫视着两人，“我怎么听说你爷爷前两天还在张罗着你相亲，这才几天，就有女朋友了？”

　　“是啊，就是这么巧，缘分来了挡也挡不住，你羡慕不来的。”裴少煜说起胡话来脸不红心不跳，将手虚虚搭上沈曦的腰，沈曦敏锐地察觉到两人之间微妙的火药味，身子一僵，却也只能笑着配合，两人一副亲密的样子。

　　“你好，我是潘祎。”潘祎朝沈曦伸出右手。

　　沈曦抬眼瞧了裴少煜一眼，见他没什么表示，这才伸手轻轻一握：“你好，我是沈曦。”

　　“沈曦？”潘祎重复着沈曦的名字，眼底闪过一丝光，“能冒昧问一下是哪个‘曦’字吗？”

　　“是晨曦的曦。”

　　潘祎嘴角弧度加深：“沈小姐，我们是不是之前见过？”

　　“有吗？”沈曦一惊，随即笑着摇头，“潘先生记错了吧？”

　　她平时社交圈固定得很，哪会认识这些人。

　　“喂喂，”裴少煜手一收紧，将沈曦往自己怀里带，“你搭讪的方式也太老套了吧？”

　　潘祎扶了扶金丝眼镜，掩去眼底的情绪：“那可能确实是我记错了。”

　　“时间差不多了，我们就先去坐着了，潘少随意！”说着裴少煜就揽着沈曦往安排的座位走去。

　　潘祎失笑，不就是前段时间拉他下水一起相亲吗，怎么现在还没好？不过，望着沈曦的背影，潘祎眼底的笑渐渐褪去，他们怎么会在一起？

　　*

　　走近座位，裴少煜的助理早已在此等候，见他过来凑上前对其耳语了几句。

　　裴少煜原本玩世不恭的神色霎时收敛，鹰隼般的眼睛微眯，环视了一圈场内的人后招呼沈曦坐下，又恢复了惯常的懒散神态。

　　“你们研究所给这本书准备了多少钱？”

　　“老师说极限是八百万。”

　　“八百万啊，”裴少煜抬起手腕挪动了一下腕表，“本来应该是够的，但今天，有点悬。”

　　“嗯？”沈曦转头看向裴少煜，“不至于吧？我查过了，这本下册不是善本，不少地方都有破损，八百万应该早就够了。”

　　“话是这么说，但是你刚刚不也听见了吗？英国那个子爵也想要，我刚刚得到的消息，还有香港本地的一位收藏家也想得手，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这本下册是第一次公开，一旦有了竞争，什么都不好说了。”

　　“那再怎么说，八百万也该够了吧？”沈曦忽地心里也没了底，试图从裴少煜的神情里读出些认同。

　　然而对方只是勾了勾嘴角，没有给出任何暗示：“那我就拭目以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