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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第12章 方家灭门 ...


  •   十里铺钱庄的伙计等了大半夜不见“铁眼”的车队,心中知道定是出了事,天还没亮,一匹快马就踏过河边的湿泥,朝拓林山庄奔去。
      伙计不顾护院阻拦,快马冲进山庄里头,高声喊道:“老爷,老爷!不好了!出事儿了!”
      山庄内除了家臣护院外,还有三大长老。这三人一个姓红,一个姓袁,一个姓徐,都被这飞奔的马匹引了出来,他们正欲出手将骑手击落,没想到骑手自己从马背上滚了下来。
      方老爷子老远听到响动,从卧房里走了出来。清晨天还没亮,老爷子只着了里衣,眉头皱成一团,训斥道:“放肆!何人闯我拓林山庄?”
      那骑手跪在地上,方才骑马闯山庄的勇气荡然无存。他在方家家主面前抖得像个筛子,“老、老爷!小的、小的是苏州城外十里铺方家钱庄的管事……”
      他低着头,方秋顺摸着胡须,让他抬起脸来。
      约莫是有这么个管事,他心道。
      “这么早,你又急急忙忙的,说罢,什么事?”他说。
      “回、回老爷,是这样……昨日正好是月末缴款的日子,城内的赌场送来银两,本该是由‘铁眼’带队运送,您晓得他做事妥当,这么多年从没出过岔子,他叫人来同我说定在天黑前送到,咱就一直候着。结果哪晓得到了后半夜都没等来人……”
      方老爷皱起的眉毛拧得更紧了。他当机立断谴人去调查。
      两个时辰后。
      “什么?!”方秋顺大手一拍,屁股下的木椅子竟被他震倒了。该说老爷子老当力壮,还是这么久了依旧一身童子功,武艺不减?
      下面跪着的人又把话重复了一遍。
      “回老爷,离钱庄三里路外密林中,发现‘铁眼’一行,一十四人,全部暴毙,请老爷明查!”
      “大胆!”袁长老喝道,“杀我方家护卫一十四人,是没把拓林山庄放在眼里啊!”
      方庄主与三名长老对视一眼,点点头,几人带着护院骑马从侧门出去了。

      一行人马不停蹄,半个时辰后就抵达了事发的地点。
      只见深深的车辙碾进泥土里,由于靠近河岸,又下过雨,泥土非常湿润,土地上印出“铁眼”一行人的脚印,但奇怪的是,并没有刺杀他们的人留下的足迹,运货的马车周围也没有打斗的痕迹。
      方秋顺检查了马车,突然咦了一声。
      “这银两数目是正确的。一分钱也没有少,这些人不是为了钱来?”他说着,朝一旁望去。
      不远处有一堆落叶。徐长老拨开落叶,露出一个巨大的土坑,里头堆着尸体。躺在最上面的那一具尸首是脸部朝下,他伸手去将人翻转过来,然而,那人露出正脸的一刹那,徐长老惊得连退三步,方秋顺一看,亦是心下大骇——那竟然是袁长老的尸体!可是……他方才不还在自己身侧,检查马车留下的辙痕吗?是什么时候……

      晚间,京城传来消息。在皇宫中当差的方家二少爷方蔺如,因误食送给后宫娘娘的点心,中毒身亡。
      方老爷子握住信纸,不一会儿,薄薄的纸片就化成了灰烬,风吹送灰烬飘到后院,一群伙计聚在一块儿,窃窃私语。方秋顺过去一看,该死!
      是红长老和徐长老。
      两人穿着早上和方秋顺一起出庄时的外衣,躺在马厩里,已经断气好久了。
      方秋顺心中惊恐,拓林山庄的三大高手竟在一天内全部死完,而他竟猜不出到底是谁下的毒手!他虽不知京城传来的消息是否属实,但幕后主使想必要对方家发难,蔺如也一定凶多吉少。他召来大儿子和小儿子,勒令他们待在自己身边;随后,他遣散家仆,只留下十几个护卫,和两个儿子分头出了山庄。抱着渺茫的希望,期望能躲过一劫……

      --
      跑堂的伙计才刚看完茶,龙井虾仁的香气就飘了过来。
      濯玉眼巴巴地盯着伙计手中的菜碟,众望所归地上到了隔壁桌。他长长地唉了一声。
      东英毫不掩饰地笑话他,“少主,绣娘早问了你要不要她去预订……”
      “是,是!”濯玉愤愤答道:“是我一口回绝,是我要亲自来得月楼的!”
      可这还不是由于他在芸香楼被关了好几天,药娘说他伤重,怎么着都不让他出门,每日除了看话本,听听曲,实在无聊得很,这可不是他期待中的苏州之行。
      得月楼临河而建,从窗外望去能看到碧波荡漾,画舫在河面上穿行而过,舫上的姑娘临近正午才堪堪起床,披散着头发,从船舱中端来卸了妆的污水,泼到河里去。她们长长的头发垂下来,就像二月里的杨柳。
      几株紫藤花开得正好,后院都是白墙,白紫白紫的花串垂挂下来,形成一道隔绝外界的天然帷幕。这得月楼环境优美,厨子做菜又十分了得,因此每天中午都座无虚席。
      当然,上菜也上的慢就是了。
      濯玉撑着下巴,给自己灌茶。说书人在堂上讲些江湖逸闻。一旁侠士打扮的客人正听得津津有味,时不时高声叫好,濯玉本已打起瞌睡,但突然,说书的老头话锋一转,“各位可知,正是半月后,那举世闻名的洛阳萧家要举办十年一度的栖梧大会?届时天下英雄豪杰汇聚洛阳,以刀剑会友,快意江湖,若有幸目睹啊,真是快哉快哉!……与会者可都是风云人物,英雄豪杰呐,以掌法开宗立派的无极派杜掌门,杜楚山;以流风回雪剑横出江湖的溯雪派宗主,褚玲珑;还有兰陵林家、姑苏方家、琅琊王氏,都会派遣最厉害的弟子来参会……”
      热气腾腾的菜肴端了上来。可东英定睛一看,哪里还有少主的身影?
      转眼间,濯玉已经和那桌佩剑的侠客聊得火热。他甚至还招呼东英把他们桌上的菜盘端过来,一起吃。
      这顿饭吃得濯玉心满意足,临走前他笑眯眯地对东英说,蓬莱岛算是等不到我啦!
      东英心中一咯噔。他小心翼翼地问,“少主,你不会是要……”
      “我怎能错过这千载难逢的好机会?”濯玉笑得眉眼弯弯的,“没错,我一定要到洛阳去,去栖梧大会上看看。”

      午后,阳光从窗缝里透进来,暖洋洋的照得人发晕。在这令人舒适又倦怠的迷蒙中,濯玉任由绣娘给他梳发,盘发,又差人送来满满两盘金银发饰,他手中拿着一卷书在读,丝毫没有留心绣娘梳着梳着,给他扎上了京城最时兴的女孩的发式。
      绣娘把濯玉的头发左右一分为二,梳向两边,在耳旁束成球形。连带给他描了眉、涂了唇,还点了花钿,美曰其名说少主出门在外,要掩饰好自己的身份呐。
      濯玉无所谓地看着镜子里英俊的少主被绣娘打扮成水灵灵、娇滴滴的小姑娘,还笑着说,“绣娘你打这主意可是得不了趣儿。你可晓得,每年海祭都由我扮祝顺,便是打扮成花魁胡姬,我都能给你跳一支胡旋舞。”
      东英看得害臊,耳朵已经红了。濯玉偏还要去撩他,对绣娘说,“你说,我的侍卫队队长是不是也得打扮一下,掩人耳目?毕竟这一行,在苍辽,可是弄死了几个杀手盟的人呐……万一那黑衣金裳的家伙们来讨债,我便说,喏,哪里来的少主,哪里来的卫队长,明明是芸香楼的两个丫鬟呀。”
      绣娘掩面笑,乐不可支,“少主这模样可当不了丫鬟。就算是个丫鬟,明日里就要你登楼台,报芳名,点成楼里的花魁,竞拍初夜呢。”
      濯玉直笑,朝绣娘撒娇,把她腰间挂着的扇子夺来,在面前晃了晃,露出一对笑得弯弯的眉眼,“好妈妈,你可要疼疼我呀,我才不愿意接待那些肥头大耳、油光满面的‘贵客’呢。”
      说着,他一把卸了东英的刀,要给他换襦裙。一面给他抹口脂、涂白粉,还画了花钿,不顾东英强烈的抗拒,少主拍板道:“今天你就这样陪我逛夜市,说定了!”
      到了晚间,华灯初上,芸香楼外的街道被夜色所笼罩,又被无数灯盏照亮,濯玉果真换了身襦裙,顶着绣娘给他化的女儿妆出了门。
      东英见他的少主一只脚踏出芸香楼的大门,心里一横,闭着眼睛也走了出去。
      两人走在街上,濯玉挽着他的手,小声说,“你发现没有,还是有很多人盯着我们看。”他顿了一下,语气稍微有些犹豫,“是他们看出来我们男扮女装了吗?”
      东英咽了口口水,迎着路人的目光,同濯玉到了夜市的街坊。许多摊位像夜里的昙花一般摆了出来,有卖糕点,糖果,馄饨的,有卖面具、泥人和木质机关玩具的,还有解签算卦、放花灯、捞金鱼……直看得濯玉眼花缭乱。
      他经过的摊位老板都喜笑颜开,很快东英胳膊上就挂满了大大小小的包袱。
      然而,离捞金鱼的摊位不远处,人群聚集起来。濯玉喜欢凑热闹,也围过去,问,“发生什么事了?”
      只听见远处传来马匹的响声,随着人群高声的尖叫,骏马上跌下 一个英俊的少年。他约莫刚刚及冠,并不比濯玉大上多少。此时他摔在地上,尘土飞扬,衣服上都是血迹,背后背着一把剑,但他早已没有拔剑出鞘的力气。
      一个白头发的青年追了过来。他玄色衣裳,下摆湿漉漉的,一身杀气令路人不自觉地为他让开一条路。
      英俊的少年从地上抬起头,目光恨恨地问道:“……你到底、是谁……我方家与你、无冤无仇……”
      白发青年一脚踩住他的手,少年吃痛闷哼一声。青年笑了。
      “最后一个了。你是方家最后一个,让你死得明白点吧。曲离崇,你可听过这个名字?”
      少年摇摇头。
      “哼。你当然不知道。但你爹方秋顺,可熟悉得很。当年方秋顺武试不中,盘缠花光,半路又遇上水贼,他当然武功不弱,但那是寒春教麾下的十八坞,他力不能敌,被捉了去,不肯降,本是要被杀掉的。但曲离崇那日正好奉命来到金水十八坞,瞧见你爹谈吐不凡,于心不忍,放了他一命,还给了他盘缠送他上路;后来方秋顺做生意发了家,特意去寻曲离崇报恩,两人结成金兰之交,他常上曲家做客,曲离崇的儿子女儿是他的义子义女,就连方家的媳妇都是曲离崇给他牵线认识的。
      但渐渐地,他发现了曲离崇的身份——他是寒春教的四大护法之一。方家拓林山庄自诩正道,两人渐渐断了来往。十年前,武林盟主萧无咎集结各路英雄豪杰讨伐魔教,方秋顺出首了曲离崇的下落,以致曲家满门被灭……”
      少年瞪大了双眼,“那、你……你是……”
      青年笑了。“不错。那日曲家确实被灭了满门,一个也没活下来。但谁也不知曲家的夫人当时已有七个月身孕,她死了,而那遗腹子却活了下来。活了下来,继承了满腔的仇恨……”
      “冤有头债有主。你就好生上路吧。”青年抽出匕首,在少年脖颈上轻轻一划。
      大量的血喷射出来。少年无助地捂住自己的脖子,“永乐宫……永乐宫不会放过你……”
      青年在鞋底擦净匕首,嗤笑一声。
      “好啊,我等着。”

      有好一会儿,人群一动也不敢动。待到那青年离去后,濯玉才第一个上前,来到少年身旁。
      他已经没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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