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游》混世菜王

23、朋友

　　江锦年再醒过来时已经是深更半夜了，睁开眼发现自己已经回到了永兴殿，屋里的烛火还亮着，周围非常安静。
　　江锦年侧头看去，江锦惜正背对着他在烛火下绣花。
　　看到这幅情景，心中突然有一股暖流流过，世间万般景象，都不及眼前家人的温暖所带给自己的美好。
　　江锦年不忍打破这般美好，只静静的看着。
　　直到江锦惜的贴身婢女桃儿来催她睡觉，才发现江锦年已经醒了过来。
　　江锦惜立马放下手中的针线，起身来到了江锦年的床旁，温柔地问道。
　　“阿阴，感觉如何？”
　　看着姐姐疲惫又担忧的面容，心中的内疚感一下子冒了上来，本来上次请命离宫去边县赈灾的时候自己向姐姐承诺地那么信誓旦旦，不会再让姐姐劳心，可又再次因为自己的冲动给姐姐带来了麻烦。
　　江锦年想着想着就低垂下了眼，眼圈微微泛红。
　　“姐姐，是我又连累了你……”
　　江锦惜看到他这一副乖巧可怜的模样，也不忍心责骂他。
　　“我为何怪你，江锦启他当众辱骂我们的母亲，如此不识礼数，我们便也不用跟他讲礼数，告诉他们，我们并不是任人拿捏的软柿子，他们处处挑事，我们又为何要忍着他们。”
　　“姐姐真的不怪我?”
　　江锦年心中一阵欣喜，一时忘了自己刚挨过板子，激动地想要翻身坐起来。
　　突然剧烈的疼痛席卷全身，让他骤然倒吸了一口凉气。
　　江锦惜见此赶忙站起身来关心他，但看到他疼得龇牙咧嘴的搞笑模样，是又好笑又心疼。
　　于是摸了摸他的头，笑着说。
　　“你是不是傻啊？我当然不怪你了，但是有了这次教训，你以后行事定要注意分寸。”
　　江锦年随即重重地点了点头。
　　“我以后一定会多加思量的。”
　　“好了，再睡会儿吧。”
　　江锦惜给他盖好被子，温柔地如对待孩童般轻轻拍打着他的后背哄睡，低头看着他安静乖巧地趴在枕头上闭上眼睛，呼吸声渐渐变得平稳……
　　瞧着江锦年的睡颜，江锦惜忍不住默默在心中叹了一口气。
　　不知道为什么有些不好的预感，总感觉以后的日子怕是不会好过了。
　　宣政殿里——
　　宋慎行跪趴在殿内台下。
　　“臣前来请罪。”
　　江洹不用猜便知宋慎行是为昨日宋承辙受罚所来。
　　“是臣的儿子不知规矩，他回府后我已经重重地责骂了他，罚了他一个月的禁足，还望君上恕罪。”
　　“慎行，都这么晚了你怎么还过来了?都是些孩子间的小矛盾，寡人在众人面前罚他们，也是为了整整他们不妥的风气，不要让他们随便胡闹罢了，宋清是个好孩子，寡人并没有责怪他，你就不必放在心上了，快起来，我们之间不必如此。”
　　江洹见宋慎行还是没有要起身的意思，假装生气道。
　　“怎么这么老了，还是这么固执，别叫寡人生气，赶紧起来。”
　　宋慎行听罢利落地站起身，说道。
　　“如此这般，臣便放心了，臣怕他给君上惹麻烦，避免他再惹出祸端，以后这学堂更是不敢再让他去了。”
　　宋慎行一脸愁容，频频摇头叹气。
　　江洹听出宋慎行话中隐含的意思，缓缓沿着台阶从台上走到他的面前，拍了拍他的肩头，爽朗地笑道。
　　“无妨，无妨，就且让他在学堂待着吧，总是跟你学些武艺怎么行，怎么？是怕寡人想要把你这么优秀的儿子占为己有吗？”
　　宋慎行一听，愣了一瞬，又躬身跪趴下去。
　　“臣惶恐。”
　　“寡人只是开个玩笑，快起来快起来。”
　　见宋慎行站起来后，又道。
　　“寡人正好有些闲情逸致，你不如陪朕下两盘棋可好？”
　　“臣的荣幸。”
　　江洹笑意隐隐，看着宋慎行一脸苍老、饱经风霜的模样，心中无限惋叹，回想起他随自己一路披荆斩棘，百般计划发动宫变才让自己坐上君主之位的时候。
　　时间如流水，转眼之间，那段艰苦的日子都已然过去这么久了，但现在却并不觉得那些日子宛如苦胆入口，因为那时有同甘共苦的朋友并肩作战，也有自己的爱人相陪。
　　现在终于熬过来了，可身旁竟无剩一两人了，原来人生的苦才刚刚开始……
　　……
　　宫外祭祀的王后宁玉瑾在听到这一消息后立马回了宫，直直地奔向了世子殿，看到了趴在床榻上睡着的江锦轩。
　　江锦轩睡得轻，听闻有动静便醒了过来。
　　“母后。”
　　宁玉瑾见儿子醒了过来，立刻走到床旁想察看他的伤情。
　　江锦轩连忙拉住她的手。
　　“母后，我没事，不用再看了。”
　　宁玉瑾突然反应过来，儿子已经长这般大了，怎么会好意思让自己这个母后瞧看身体，于是便回握住江锦轩的手。
　　“母后知道你在这一众公子中跟江锦年最是要好，但你跟他不一样，你身为世子将来肯定是要继承大统的，不应该为他横生枝节，而给自己惹上不必要的麻烦，以后你还是少与他接触为好。”
　　“母后，我并不是为了他，正是因为知道自己肩负重任，所以才要管的，倘若在这一点小事上都要百般逃脱责任，那我以后更不配担这天下的责任了。”
　　看到宁玉瑾脸上的担忧，顿了顿又说道。
　　“母后，我知道您担心我，但您放心，我定不会负了您和父王对我的期许。”
　　看到江锦轩眼神中透出的坚定，宁玉瑾的眼里尽是担心和无奈，只能说道。
　　“母后相信你。”
　　看着江锦轩义正言辞的模样，宁玉瑾心中是既骄傲又忧愁，所有事情不会是想象中那么简单的，可能一点小风波都会引起惊涛骇浪，自己的儿子一身正气，可又不会保全自己，每次都要将自己也牵涉进去，自己虽身在后位，可很多事情都是身不由己的……
　　一个月后——
　　江锦年觉得身体恢复了差不多后，便接着来到学堂，在那天打完板子之后，江洹又将学堂停了课，前两日开始又要让一众人补齐剩下几日的课，只不过自己还要敷药，便晚来了两日。
　　一众人本以为因此事江洹定不会再让他们继续上课，在听到还要继续上课的消息后，每个人都愁眉苦脸的。
　　一个公子在看到江锦年来学堂上课了之后，兴奋地朝他招手。
　　“二哥来了!你是不知，这两日你没来我们都要无聊死了。”
　　江锦年没有搭理他，跟江锦轩对视后点了点头打了个招呼就自顾自地坐在了自己的座位上。
　　随即转过身子面向后面坐着的宋承辙，瞧了瞧他的脸色，小心翼翼地问道。
　　“宋小将军，我听说你被你父亲禁足了，无碍吧？”
　　“无碍，你呢？我也听人说你当时昏过去了。”
　　“我当然无碍了，昏过去挺好的，如此的话就感觉不到疼了，这一个月来，就是老趴在床上，动弹不了，更不能下地，太憋屈了，好想出去玩一遭。”
　　突然又想到了什么，打了个响指，神情变得欢喜起来。
　　“择日不如撞日，之前我说过请你们吃饭的，我们晚上去赏月楼吧，他家的招牌桂花酒最是美味，许久未尝，甚是想念，听人说还上了很多新菜，我们过去品尝一番，如何？”
　　宋承辙望着他那灿烂如星的眉眼，没有思考便答应了下来。
　　见宋承辙应下，江锦年眼里的涟漪更甚，这竟让宋承辙联想到了幼时记忆中江锦年的母亲。
　　宋承辙还小的时候，宋慎行将他带进了宫里，遇到了江洹身边浅笑嫣然的苏如璃。
　　一直到现在竟然都还能记得她的眉眼，透着万般风情，阳光倾洒下来，她墨黑的眼珠就变为了琥珀色，如同珍宝一般。皮肤白皙胜雪，一笑起来眉眼弯弯，如那朝阳中盛开的桃花，透着淡淡的温柔，却也不失伶俐，最是动人，江锦年的眉眼真是像极了苏如璃。
　　后来再稍大了一岁些入宫后，便没在江洹身边看到过她，倒是见到了仍在襁褓中的江锦年。
　　他的睫毛长长的，皮肤白得可以看见下面的血管走向。
　　他不像别的婴儿一般爱哭，总是笑盈盈的瞪着大大的眼睛吃着小手好奇地左看看右看看，倘若有人抱他，他就会一直盯着那人看，时不时还想用手摸那人的脸。
　　当时自己也抱了抱他，软软的，香香的，很可爱，便没忍住捏了捏他的小脸蛋。
　　别人一逗他或者吓唬他，一点都不害怕，反而眉眼一弯，小嘴一张，就发出清脆如铃的笑声，玩累了便睡觉，如此模样，甚讨人喜欢。
　　只见了此一面，后来便没有机会再来宫里。
　　自己年少时总是要待在府里跟着父亲起早贪黑地练武，没有一天轻松地休息过。再后来，等到学有所成便总是跟随父亲在外打仗历练，更是没有自己的时间，不过自己也好似习惯了这种生活，慢慢地变得麻木……
　　时间匆匆滑过，转眼之间襁褓中的婴儿已然长大，成为了风华绝代的少年模样，现在他就在他的面前，一时竟有些恍惚，仿佛思绪一转，再一次回到了第二次见他的时候。
　　自己奉江洹的旨意前去寻找禁足偷跑出去的江锦年，在街上一眼便认出了他，即使只见过他一次，还是在襁褓中的他。
　　他的面容长开了，精致又立体，但又不像女人一般的娇柔，而是更坚毅些。宛如天边的雪莲，傲气洋溢，眉宇间透露着放荡不羁。明明比自己年纪小些，身高却和自己差不多。
　　本来还以为他乖巧些，可鬼主意却一大堆，当时听说了不少关于江锦年的流言蜚语，说他不务正业，处处祸害人，是个魔鬼，不配为江洹的儿子等等。
　　自己一开始确实也以为江锦年如他们口中说的不堪，直到一同去赈灾后，才慢慢将这些误解解开，并成为了朋友。
　　难道这就是缘分吗？
　　是朋友吗？或许是的，自己好似也终于感受并理解了这一词，要不怎会感觉他与别人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