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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7、南芥 ...

  •   偌大的坟场中只剩下商玄台一人,这些东西找不到另外两个人的踪影,纷纷涌向商玄台。黑雾渐渐覆上坟场上的每一寸角落,这个过程中,商阁主闹着玩似的漫不经心的躲了几下,没注意,衣服竟被竖扎在地上的棺材板在后腰处给划开了一条口子。

      用十年才能织出一匹布的锦缎新做的衣服啊,刚穿了一天......

      眼见黑雾将这片土地笼罩的差不多了,商玄台轻啧一声,轻声说:“无意叨扰各位长眠,不过醒都醒了,送各位一程。”

      严青黛差点被刮飞,还好找了个岩洞,待到狂风停息,他探出头看了看,眼前七扭八歪的树木倒了一片。

      他挑了挑眉毛,回头看着地上满身血污的人,趁着商玄台还没找过来,洁癖犯了的严青黛打算找点水给他洗洗。

      “叫你躲远点没让你躲这么远。”姗姗来迟的商玄台一只手背在身后。

      严青黛拿着被商玄台硬塞的绣花手绢,小心的擦拭着躺在地上的人,头也不抬的回答:“师父你看见倒下去的树了嘛?我刚刚要不是跑到这里了,现在只会离得更远。”

      严青黛没想过这刺客竟然是个十一二岁的孩子,他把人擦干净才察觉刚刚没听清楚的那句话,商玄台管这刺客叫了声小孩。

      这孩子伤的重,却只是身上的伤口吓人,并没有太多内伤,已经被商玄台治疗恢复的七七八八了。

      严青黛扭头涮洗被血又染了一遍的手绢,红色的杏花图案颜色更加浓重,他的手停了下来,一柄银刀抵在他的耳后。

      那小刺客醒了。

      他空洞麻木的眼神盯着商玄台,一柄小银刀竟是从他手腕的皮肉里扎出来的,他身上伤口可怖,手却稳稳地抵在严青黛耳后的经络处,一动不动。

      商玄台无奈一笑:“小孩,我们救你一命,怎么还这般忘恩负义。”

      “......”对方没说话。

      严青黛蹲在水盆前,手里抓着洗了一半的血手绢,想把他按地上,转念一想他身上血淋淋的伤口,又有点于心不忍,只能老实当着“人质”。

      “你们是谁?”他稚嫩的声音离没有一丝感情。

      “嗯......普通百姓,恰巧路过。”商玄台回答很是自然,好像刚刚把山头炫平的是别人一样。

      小刺客抵在严青黛耳后筋脉上的刀加了力,压出一道血痕。

      严青黛有点矛盾是先堵商玄台的嘴,还是先把这小刺客的刀给他卸了。

      “好了好了,我说我说,我们是瀛洲来的。”商玄台的语气哄孩子似的。

      “沧海阁?”说话间,他那双麻木无光的眼睛紧紧盯着商玄台。

      “知道的不少啊,是。”商玄台一边说着,一边不动声色地走了两步。

      “魔教。”小刺客说道。

      听到“魔教”严青黛不乐意了:“魔教怎么了!我们没作乱没害人,降妖除魔,惩奸除恶,我们也做了,还要天天背着骂名......再说你一个杀手好到哪里去,凭什么也管我们叫魔教......”

      “没错,魔教。”商玄台打断作了人质还嚷嚷个没完的严青黛,正说着,一声铁器清脆的响声传入小刺客的耳朵,商玄台一只手不知道什么时候触上了他的刀尖,手指极为轻巧的弹了一下。小刺客手臂一麻,不受控制的放了手,但只是一瞬,他反应飞快回身直冲商玄台而去。

      商玄台的脸干脆没躲,银刀在他的面具上划过,带起一串闪光,却没能留下一丝痕迹,商玄台灵巧的转了一下身子,腰后衣服被扯开的口子没了遮挡,有一瞬间露出了他流畅的腰身,以及白皙皮肤上暗红发黑的诡异花纹。

      那是严青黛第一次看见商玄台身上的花纹,他只堪堪扫到了一眼,便又被垂下的宽大衣袖挡了个严实。

      商玄台一手挡着后腰,另一只手攥着小刺客的脖子毫不客气的将他推在了墙上,小刺客又咯出一口血。

      巨大的威压笼罩在小刺客的身上,坚硬的岩壁上崩出细碎的裂纹。

      商玄台松了手,小刺客滑跪到地面,眼神黯淡无光杀意弥漫,半晌从喉咙里挤出几个字:“......杀了我。”

      “啊?”严青黛一手捂住耳后的伤口,没忍住发出疑惑的声音。

      “谁让你们救我的!你们凭什么救我!我该死!我杀了好多人!我早该死了!杀了我!”小刺客的语气由平静转而有些疯狂起来,他的身子不住的颤抖着,凝固的伤口崩裂开,汩汩的冒着鲜血。

      “为什么?”商玄台语气平静。

      “我早就该死了,我......”小刺客抬头望向商玄台,他的指尖扎进皮肉,眼里竟闪出一丝光点,随后又将头埋向地面:“我杀了好多人......我无处可去,我丢了腰牌,鎏金也抛弃我了,我不该活着......”

      他低着头不知道说了多久,几句话来去重复着,商玄台不语,微微侧身站在一旁,静静地听着,没说话。

      等到他没了力气,消停下来,整个人瘫倒在松软的泥土地上,商玄台掏出一样东西,提在手上,微微欠身,悬在他的面前。

      “南芥。”商玄台对他说,倒在地上的人明显颤了一下,盯着商玄台手中的金色腰牌。

      “这是你的名字吧。”商玄台问。

      腰牌两面的字,严青黛一个也看不懂,与其说字,更像是一种古老的图画。商玄台却认的清清楚楚,这些诡异的复杂的文字,曾经深深的烙在他的记忆里。

      “腰牌......怎么会在你这里......”南芥有气无力的倒在地上,但每个字都说的很用力。

      “缘分。”商玄台晃了晃手里拿着腰牌,顺势俯身单膝支在南芥的身边:“来沧海阁吧,我送你个新身份。”商玄台一边说着,手里的金色腰牌突然融化起来,流动的金水在半空中重新交融,瞬间变了模样——“沧海阁”,“南芥”。

      “......”

      就这样,在某年的正月十五上元节,商玄台收了他的第二位徒弟,皇城中的十一岁少年杀手——南芥。

      南芥到沧海阁之后一直是一个很闷的人,在沧海阁众人朝夕相处的无数个日子里,没有人看见他笑,也没人见过他有什么喜怒哀乐。闲暇时的南芥会整日将自己关在房中,研究些稀奇古怪的暗器。

      商玄台给他预备了不少材料器具,供他随意鼓弄,不会特意提什么要求,只会在亲自送完东西之后靠在南芥门框边上挑逗:“没见你笑过啊......心情还不错的话表示一下,笑一个?”随后非常没面子的关门走人。

      严青黛不知道什么原因和这位师弟有点不对付,两人经常切磋定胜负,严青黛赢得多,每次把南芥打趴下后都会把他压在地上,然后很是故意的说:“师弟啊......你笑一笑我就放你起来。”然后再打一架。

      两人在有些颠簸的马车上回忆往昔......就是往昔不是太美好。

      沉默良久。

      “有几百年没进过帝京了......”严青黛道。

      “是啊......当初南芥才十一岁......这么多年你自己没再来过?”商玄台正借着感叹的气口缓解自己背上渐轻的疼痛感,忽听严青黛话里的意思不对,没忍住问出了口。

      “对了,从四季谷离开之后就没见着南芥了。”严青黛假装听不明白,转移话题破天荒的关心起了自己曾经的二师弟。

      但是话刚一出口,他脑子里突然浮现出南芥那张笑眯眯的脸......五百年物是人非,感谢二师弟让严青黛重拾起当年胃疼头疼后槽牙疼的感觉。

      不会笑的南芥,被商玄台搞失忆之后,颇为刻意虚假的笑容就像长在了脸上一样,把之前没笑过的成倍笑了回来,严青黛突然想念起了那个闷葫芦一样的二师弟。

      商玄台原本不会让他如此轻松的移开话题,偏偏两人讨论的内容是南芥......商阁主自己给自己挖的大坑,他虽然已经同这个感情色彩异常丰富,处理人际关系异常活络的南芥相处了不知道多久了。

      可当自己恢复了记忆之后,想起南芥当着真正的“大师兄”严青黛的面,面带微笑的管自己这个师父叫“师兄”的场景......这大概就是自作孽不可活。

      他给每个人编造了一段完美幸福的身世,这样难免有些漏洞,就比如消失的“大师兄”,所以商玄台为了让这场虚假的梦持续的更久,很有献身精神的顶替了原本严青黛的位置,做起了大师兄......至于师父嘛......神秘一点没什么问题,再定个合适的时机消失就好。

      但是现在的商玄台,在有意无意的避开与这些人有关的话题,尤其是在严青黛面前。

      他糊弄着说了句:“很快会见面的。”就没了下文。

      严青黛终究是同从前有些不一样了,他没在缠着商玄台不达目的不罢休,见商玄台不想说,他也不再往下问,车里两人再次安静了下来,只有淡淡的檀香气充盈在不大的空间里,萦绕在二人的鼻尖。

      车外一阵喧嚣,应该是进了城,不知道走去了哪里,繁华市井的声音渐渐褪去,只留下偶尔几声空冥的鸟叫。

      马车停稳,柳仙仙拿着那把活像个鸡毛掸子的“拂尘”,指挥人掀轿帘将两人带出来。进城之后,商玄台背后的撕裂感竟然无意识的消失了,此时行动颇为自如的商玄台跟在严青黛后面下了车。

      同想象里的不同,这里既不是镜湖深渊那种肃穆压抑惹人生寒的银白色房间,也不是潮湿阴暗的地下牢房,面前竟是一座庭院,院中正门大开,能清楚的园中假山池水,草木修剪的也很是美观,周围朱墙上搭着琉璃瓦,在太阳的照耀下熠熠生辉。

      这难道是进了帝京的皇城之中......商玄台正疑惑,就见柳仙仙站在院门前,将手中的拂尘交给旁边的修士,他缕缕自己那两撇小胡子,一反常态,很是恭敬的对商玄台行了礼,昭国的礼,随后说道:“沧海阁阁主——商霁。”

      商玄台瞥了他一眼并未显出惊讶,严青黛却瞳孔一怔,凉意漫上心头。

      从仙门大选到现在,商玄台还努力扮演着“王聚宝”,商玄台这个名字尚且无人知晓,“商霁”这个名字早在几百年前就知之甚少,人们只知沧海阁主,不明其主样貌亦不知其主名讳。

      可柳仙仙所说的却连“商玄台”都不是,他叫的是“商霁”。

      ......他怎么可能知道的。

      “我家主人思念旧友,特地邀商阁主一叙。”柳仙仙站在门口,低头比了个“请”的手势。
note作者有话说
第47章 南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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