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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 4 章 ...

  •   晨光熹微,墨色犹如江水微波荡漾散去。清晨雨歇,微凉,广袤山生机复苏,几只褐色雀鸟儿停在了一棵青松的枝头上。

      这是未开灵智的三只,平日青琅气息强盛,霸道凶险的气味萦绕整个山顶,活物不敢来这儿。

      也不知是收留了一只青年花豹的缘故,还是旁的什么,今日朝露冲淡了青琅身上的强势,连小巧儿的鸟儿都敢到她这里歇脚了。

      它们盯住了青琅洞前的那摊积水,叽叽喳喳,你来我往,准备一齐飞扑过去,将胸脯埋进积水里前仰后伏地洗涮。

      不过刚有起势,身后便传来动静。独属夜鸮的锋利爪子强行挤进它们之间,宽大的羽翅扑腾,惊扰得它们心悸,接二连三地飞走。

      鸮往洞里看了眼,赶走吵闹的鸟雀后,洞前恢复宁静,仍是不敢冒然叨扰,转头飞回自己的鸟巢里。

      洞穴的气温本就比外面清凉,现下又是清晨,洞内更是冷气弥漫,吐一口气,便成一道雾。

      花豹在睡梦中凭着本能,在青琅的身子里蜷成一团,脑袋几乎埋进自己的腹部,动作之大,腿上绑的草茎也松了些。青琅被他吵醒,迷迷糊糊地抬起前半段身子,低头一看,这只不怕死的豹子把她尾巴尖儿从外面拖进来,抱进了怀里。

      好似她的尾巴成了他的麻叶,盖在身上能取暖。

      但这没多大的用处,蛇是冷血动物,只会随周遭的温度改变体温,若刚才蜷缩起来,温暖了些,现在把她的尾巴拖进怀里,片刻就会降下去。

      青琅眼神一下清明了,好整以暇地看着他,果不其然,没一会儿这只花豹就嘤语起来,鼻尖耸作一团,越缩越深,活脱脱一只毛团子。

      就这样,也不肯放了她的尾巴。

      青琅有闲情看这只豹子受苦,解一解被咬的仇恨,但余光瞥见松开的草茎,又只得作罢。

      如今他尚且伤残,好不起来,吃亏的就是她。

      烦人。

      青琅抽出自己的绿尾,缓缓低下头去。

      花豹睡得不如之前沉了,半梦半醒间,周身都是寒意,他很冷,也蛮不讲理地自觉委屈,毫无由头地产生怨怼。

      青蛇不吃他了吗?他该在她腹中才是,被她弯曲在身子下的胃慢慢消化,就像被她圈在怀里,死前还能感受到一点儿温暖。

      他生气,不满,他吃了那么多滋味好的生物,自己也该被养得很好才对,他被那帮动物针对之前,也只断食几天,不会变得不好吃。

      难道就这么几天,他就瘦得不成模样了?

      强者才有择食的权利,他看上的强者,看不上他……

      委屈和怒意齐齐涌上,心跳蓦地快了起来,这一番刺激竟使得他缓缓睁开了眼。

      低头过去的青琅便是这么与一双模糊的黄眼睛对上了,她一怔,微张着能一口含下整个豹子脑袋的嘴,不知该作何反应。

      倒是这只花豹,模糊的眼一闭一眨,看清她的样貌后,同前夜那般,兀自笑了。

      他用两条完好的前腿撑起自己,凑近青琅,距离近得青琅几乎能看见他冷到颤抖的绒毛,这般冷了,为何还要展开身子,朝她凑来?

      还未想明,她的上腔便传来痒意,这只花豹竟然恬不知耻地来舔她的尖牙!舌尖扫过她的上腔,痒意如羽毛般扫过,她惊诧到蛇身轻颤了瞬。

      自然界不同人类,没有礼义廉耻之分,却也知如何表达情绪,表述交/配的欲望。

      青琅破壳入目便是广袤山的一草一木,未曾得过同类的教诲,也无从知晓自己的同类是否同自己一样开了灵智。

      她单凭祖祖辈辈传承下来的蛇性本能,有一丝模糊不清的蛇类求偶的印象。

      春末夏初,雄性会高高直起自己的身子,频繁吐信子,来感触雌蛇的气味,一路找寻爬行过去,征得同意后纠缠在一起。

      花豹并未多虑,他只随心而动,心跳如擂,好奇青蟒的口腔会是怎样的味道,舔完,尝到青草般清冽的气息,便心满意足地躺回去,痴迷地望着她,也不蜷缩了,敞开胸襟,露出白毛绒绒的平坦腹部,两只前爪微弯,撒娇般地嘤叫了声,“嗷。”似幼崽,却在病态地等待疼痛的降临。

      青琅不管眼前莫名其妙的一幕,她僵直着身子,仿若一根树干,直挺挺地立在原地。

      这只花豹,这只幼崽到青年期的花豹,居然在对她求偶!

      他怎么敢的!?

      青琅怒上心头,再不顾他是不是自己的储备粮了,直接弯下腰,速度极快地咬住了花豹那只伤腿。

      她就是要狂咬豹子那条瘸腿!

      寒冷和危险交加,花豹也分清梦境和现实了,知晓之前那些想法不过是黄粱一梦,不过现在——他紧盯这条青蟒,眼底氤氲着复杂的情绪,现在梦境就要成为现实了。

      这条青蟒没有嫌弃他,她会吃掉他,可真是叫豹……心生欢喜。

      他的生命会在一个强者手下了结。

      若一开始,她被花豹舔了牙尖的第一个念头,是怕自己不小心药死他的话,当下青琅叼住他的残腿,只会想,怎么不药死他?

      绑在伤腿上的草茎早就断掉了,苦涩的药草被青琅一并含进嘴里,说不出的难吃滋味,青琅一时慢了动作。这时,也不知花豹想了些什么,她徒然觉着自己的蛇身被舔了一下,不是错觉,因为这一下之后,她感觉到蛇身被一双强有力的前爪抱住,随之而来的是数量颇多,更加猛烈地舔舐。

      一下接一下,她像是什么山间清泉、琼浆玉露。

      青琅彻底作不出反应了,气不打一处来,可又不好轻易下嘴了。

      这只花豹抱得很用力,以她的身躯,挣开轻而易举,他舔得很用力,恨不得把她的鳞片掀开来,连血肉都舔了,犬齿亦在啃咬,偏很轻柔,青琅并不觉痛意,他边啃边呜咽,哭了,涎水同泪水混杂在一起。

      青琅松了力道,伤腿从她齿尖落下,啪地一声砸在地上,她仰头望天,洞穴有破开的地方,透露些许光来,看得见些许斑斓。

      她……她脏了,一只花豹害的。

      青绿的尾巴尖不住地拍打地面,愈来愈用力,拍得尘土飞扬,不停舔/弄/她的花豹尝到烟沙也不住嘴。

      忒烦,她耐不住,翘起尾巴卷住花豹的脑袋,猛地将他往后扯。

      许是以为自己会死,花豹抱着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的决断,愣是斜着身子,以一种奇怪的姿势,抱住青蟒,死也不松爪。

      青琅咧嘴呲牙,信子吐了又收回,身上的味道不好闻,她不耐烦地问:“你哭甚?”

      “……我未哭。”花豹犟嘴,也非故意犟嘴,他就是不知道自己哭了。

      红舌舔过毛脸,尝到咸味,他才后知后觉。

      原来他会哭?

      不是他哭了,而是他竟会哭……花豹从来没有哭过,找不见不知是否有灵智的父母,没哭过;差点儿被苍鹰吃掉,没哭过;后被一帮仇敌赶到前山,又从前山赶落悬崖,亦未哭过。

      他好似天生就不会哭,如今哭得不明所以,起先为漂亮的青蟒可能对他有的嫌恶升起的那点儿委屈不满,也随眼泪尽数消失。

      哭好像并非坏事。

      花豹呆愣许久,讷讷地答非所问:“我叫花锦。”他希望她记住她吃掉的豹子的名字,当然,只他一豹。

      “我问的是你哭甚……罢了,”若有人形,青琅必是皱着眉头,但目及花锦乱糟糟的脸,又将话咽了回去,何故跟一只年岁小的豹子计较,“青琅。”

      开了灵智的动物通常不会给自己起名,但随着年岁增长,他们的脑海中,会慢慢成型一个名字,似是上天给的,似是这广袤神山给予的。

      花锦诧异于她会告知她的名字,明明前不久看起来,她会吃掉他,强者有权利糟践弱者,却还是向他说明了她的名字。

      是不是表明,她不会吃他了?

      花锦只是随便一想,不敢叫自己真信,他闭上眼扬起脑袋,静待青琅发落。

      哪知,片刻之后,收紧在他脖颈上的尾巴卷着他,轻柔地将他放回地上,痛意袭来,却不是他期待的那种,他复睁眼。

      见青蟒高贵的前身低垂,苦黑的信子,舔去了他腿上的药草。

      青琅未生过病,不知鸮采来的都是些什么草药,砸碎后混着花豹的血肉,又苦又涩,肉腥味倒是好吃,但也只能忍住。

      她说不上来不吃花豹的原因,不过也不需要缘由,她这般厉害,山里这帮蠢的生物还将她供奉为山神,行事随性又如何?她是世间最大的青蟒。

      花锦隐隐觉出些什么,不敢问不敢说,怕点出来了,青蟒反悔又想吃掉他。

      被吃没什么,他早做决心,只是……昏暗的洞穴,破掉的石壁照进的几缕微光尽数落在青琅身上,将她青绿的蛇身照得花色斑斓,令豹移不开眼,有了更好的抉择,念想自会贪婪。

      花锦似忧似喜,青琅似乎是条心软的蟒。
note作者有话说
第4章 第 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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