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岸之年》千停巫

1、替罪羊

　　昏暗的殿里，只有镶在柱子上的夜明珠在暗沉沉地发着幽幽的光。
　　大殿之上坐着五位掌管刑罚的长老，再看那堂下，跪着一位红衣少年。
　　“解罗殿首徒谈韶。”长老念出名字。
　　“弟子在。”谈韶微微颔首，脊背确是直的。
　　“封印穷奇之前，你是否离阵?”
　　“否。”
　　首席长老目光微变:“有人见你离阵过，这期间你去做什么了？”
　　谈韶抬起头，迎上长老目光:“想来是那位师兄眼花了，我从未离阵。”
　　几位长老目光犀利，却并未从他眼中看到慌乱。
　　首席长老淡淡收回目光，手随意一挥，空中陡然出现几行字。
　　是谈韶的验伤报告。
　　“这是你的验伤结果，可以解释一下你脖子上人为的掐痕是怎么回事吗？”
　　谈韶静静地扫视了一下那份报告，道:“当时寒川谷妖兽乱行，我不慎为一妖兽所伤，那妖兽爪似人手，想来长老们见多识广也知悉，便是魔界的人音兽。”
　　旁边的长老向首席长老附耳几句：“那日确实有人音兽的行迹。”
　　首席长老沉思片刻，已有长老轻声道:“这谈韶是秦师叔为洛桐师妹亲定的首徒，既然几番试探都没露出破绽，师兄，应点到为止。”
　　“当日随行弟子皆有盗窃血羽的可能，由明正殿来审问也是秦师叔亲允，怎可徇私舞弊。”首席长老目光如炬，厉声道。
　　谈韶一挑眉，心里自然明白这话是说给他听的，他浅浅地环顾了一下四周，很黑，不过他知道，暗处此时，应当布满了镜水瑶宫暗影。
　　所以他是一点破绽都不会漏。
　　更何况，血羽确实不是他拿的。
　　不过话虽如此，没有审出什么结果，只能先监禁起来观察了。
　　“今日审判就此结束，会有人领你去禁闭室，你也莫要有怨言，当日所有随行弟子如今都各自监禁，待到查明真相，自然会放你们离去。”
　　“弟子明白，自当全力配合长老调查。”谈韶拱手道。
　　首席长老点点头，挥了挥手。
　　暗处很快便走出一个带着面具的人，谈韶随即起身，跟在那人后面走。
　　殿门吱呀一声开了，门外还站了两人，是暗影带了一人在门外侯着。
　　谈韶与那人擦肩而过，目不斜视。
　　是江寻。
　　宫主的座下首徒，也不例外地被监禁审问。
　　很快，谈韶到了禁闭室，刚一进去，门就被从外面锁上了，他也不在乎，坐到床上躺了下来。
　　这禁闭室还算干净，环境不算差，且是一人一间的。
　　因为他们只是有嫌疑，并未被定罪，所以宫里出于人心，并未给他们下大牢。
　　两日前镜水瑶宫宫主司徒商以及十二殿执法长老各带了殿中高阶弟子前往寒川谷封印上古凶兽穷奇。
　　三界皆知，四大凶兽曾经是冥帝宣衡的部下，自千年前宣衡湮灭，留下四片血羽可开启魔界刹羽谷宝藏，四片血羽又各被四大凶兽所供奉，从此三界众生都在明里暗里地寻找血羽，想开启宝藏成为三界至尊。
　　镜水瑶宫作为人界第一门派，在得知穷奇出世的消息，便第一时间赶去封印，本想把血羽带回来封印，却在封印穷奇后发现原本应该供奉血羽的台子上空空如也。
　　这下子可真是人心惶惶了，因为寒川谷封印穷奇之事，只有镜水瑶宫自家人知晓。
　　而当日能进寒川谷的，也只有长老及随行的高阶弟子。
　　这可不是小事，等于是有一个不知名的势力已经渗透到镜水瑶宫高层了。
　　所以长老会一致决定将所以随行弟子监禁调查，十二殿长老到底是长老，也没人敢怀疑。
　　不过这些弟子们到底是镜水瑶宫最拔尖的高阶弟子，为了不寒他们的心，禁闭室也比寻常的要高档。
　　谈韶仰面躺在床上，心里默默地盘算着。
　　他与曹空是一年前刚入镜水瑶宫的，虽说很快便被立为首徒，却是最容易被怀疑的。
　　谈韶翻了身，目光在黑暗中闪烁，他是半妆顶尖的杀手，他自然是相信半妆会把他的背景做干净的。
　　手指在床板上慢慢地敲着，在敲到第五十下的时候，外面的门锁动了。
　　谈韶翻身下床，铁门底下开了一个小洞，外面的人正在往里面送饭。
　　“目标人物，江寻。”
　　门外传来低哑的声音。
　　谈韶微微抬眸:“确定了?”
　　“左手手背蒲叶刀伤疤，确认无误。”
　　谈韶接过筷子:“好。”
　　“老爹传信，是否需要准备替罪羊。”
　　“不必，”谈韶已经拿过所有午饭，“血羽又不是我拿的。”
　　小洞被封上，门外脚步慢慢远了。
　　谈韶端过饭，慢慢走到桌边，细细品尝着。
　　江寻。
　　谈韶筷子轻轻戳着米饭，在心里默念一遍他的名字。
　　禁闭室里昏暗不知天日，谈韶躺在床上假寐，心里默算着时间，约摸过了一天多，门突然被打开了。
　　陡然出现的光让谈韶不由得回避了一下，门外是暗影。
　　“出来吧。”
　　待谈韶到了明正殿主殿上，已经有不少人都在那了，大家小声地嘀嘀咕咕，含糊不清的语调里带了点不可置信的意味。
　　谈韶在人群里看到了曹空，便走了过去。
　　他们自从被监禁，已经有三日不曾见面了。
　　“怎么回事？”
　　“听说人被抓着了。”曹空道。
　　“什么?”谈韶有些难以置信，左右看过后，声音压低:“江寻?”
　　“不是，”曹空摇摇头，抬手示意谈韶望去，人群边缘处立着的，可不就是江寻。
　　“据说是庆阳殿的一个弟子，被查出是不劫城的细作。”曹空低声说，“人已经被带走了，据说死活不认。”
　　说起不劫城，那可以是整个三界公认的祸害。
　　不劫城的成员皆是异瞳人，所谓异瞳，天生怪力，性格暴虐……总之世人是这么说的，所以一旦有人家降生了异瞳人，就会被诛杀，不留后患。
　　但也有父母因为舍不得孩子，便偷偷带着孩子隐居或是努力隐藏孩子是异瞳这个事实。
　　所以渐渐的也有不少异瞳存活于世，异瞳对三界众生很是仇视，为了保护同类，三十年前，一对异瞳兄弟建立不劫城，成为三界劲敌。
　　“那他是不是异瞳?”谈韶问。
　　“据说是。”曹空低声道，“不过不是……”
　　他目光向江寻方向拐了一下。
　　谈韶望向江寻，目光渐渐沉下来。
　　血羽本是谈韶志在必得之物，不料那日却被一黑衣人截胡，谈韶在他手上留下了半妆独有的蒲叶刀伤，刀上淬了点毒，虽不致死却会使伤口短时间内不能愈合。
　　探子来报，有那伤口的只有江寻。
　　所以不劫城在保他。
　　远远的江寻似有所感，抬眸与谈韶目光对上。
　　一时间目光在空中无形地交汇，谈韶眼底渐渐蓄起了笑，向江寻微微点头示意。
　　江寻目光清冷，很快收回目光。
　　谈韶垂下眼眸，眼底笑意散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