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夕何夕》今暝没山去

2、第 2 章

　　温茗闻声望了过去，三名男子看上去约莫二十出头年纪。

　　为首的男子身着一身绿袍，修仙人士装扮，生着一张娃娃脸。稚气未脱的脸上写满了为民除害的愤怒。其余两位的穿着像是城中的闲散子弟。

　　三人衣着简单但气质矜贵，容貌不凡，尤其是站在后面的两位男子。蓝白色衣袍男子俊美的五官自带一股冷漠的气场，神情淡漠，对眼前的事似乎不感兴趣。另一人身着月牙色白袍，眉眼温柔，气质温润，脸上挂着柔和的笑容，周身透着一股书卷气。

　　有人主动出手解决，对于温茗来说当然再好不过了。

　　刚才开口的人正是为首的绿袍男子。

　　“真是自寻死路，这浮山妖怪吃人，你们还敢在此地撒野！”绿袍男子怒道。

　　“哪儿来的小白脸？干你屁事，大爷我想在哪里打劫就在哪里打劫！老子在这浮山‘做买卖’也有几天了，从未见过什么妖怪，你个小白脸少吓唬人！”身材矮小的土匪头子嚣张道。

　　旁边的小弟装作无意地瞄了眼绿袍男子，贴近土匪头子耳朵悄悄说道：“大哥，我看这小子穿的是‘苏氏’的服饰，我们惹不起啊。”

　　“‘苏氏’？哪个‘苏氏’？天王老子来了，老子我也不怕。”土匪头子不以为意，继续大声说道。

　　绿袍男子闻言朗声道：“兄弟，既然你知道‘苏氏’，那也应该知道我是做什么的，想活命就快走吧。”

　　“大哥，我们还是走吧，我们打不过修仙的！”

　　“这几个小白脸真是修仙的？”土匪头子怀疑地问道。

　　“小的保证，我打小也想过拜入修仙世家，但我的天资太差了。这‘苏氏’是如今修仙界三大家族之首！这服饰我自然是瞧见过的。”

　　土匪头子还想逞强道：“好吧，大爷今儿就饶你们一命。兄弟们，我们走！”

　　“站住。以后也不准再打劫，不然见你们一次打一次！”

　　“你！等着！”土匪头子恶狠狠的看了三人一眼后便灰溜溜的离去了。

　　为首的绿袍男子先快一步向温茗走了过来。身后两名男子缓缓跟上。

　　见三人走了过来，温茗低头拱手行了个谢礼，道：“多谢三位公子出手相救。”

　　“姑娘，你没事吧？”月牙袍男子温声道。

　　“我们应该来的正是....时候。”

　　刚才温茗站在阳光下，所以三人并未看清了温茗的相貌。

　　温茗抬眼时与月牙袍男子四目相对，男子微微怔仲了一下，一丝惊讶在眼底闪过，随即便恢复如常。其他两人似乎并未注意到这一微小的异常。

　　绿袍男子抱拳说道：“姑娘，你放心，我们会送你安全下山。不要怕，我们不是坏人。”

　　随即自报家门：“修行世家‘苏氏’——苏明修。”

　　接着看了看身旁两位的表情，语气十分尊敬的介绍道“这两位是我的朋友，这位是谢清舟，这位是谢......”

　　“在下谢长亭。”月牙白袍男子——谢长亭出言打断道。

　　谢长亭目光专注看向温茗，温和有礼地问道“敢问姑娘芳名？”

　　温茗注意到了谢长亭刚才的异常，但也没放在心上，淡然笑答:“小女温茗，景州人。”

　　谢清舟眼神打趣地看了看谢长亭，脸上挂起似笑非笑的表情问道：“温姑娘既是景州人士，为何孤身一人出现在浮山？”

　　“如今浮山里妖怪食人，常人皆不敢随意前往，温姑娘孤身一人在此，胆量未免太大了些。”

　　虽然从土匪手里救下温茗。但谢清舟对于温茗的身份仍抱有怀疑。毕竟浮山妖怪食人之事早已传遍。并且这位温姑娘看上去明显不是寻常人家女子，容貌清丽，肌肤白皙，举止也不似习武人士。

　　听出了谢清舟的弦外之音，温茗莞尔道：“早些时候与家人一同来盛京投靠亲戚。如今在盛京立业。不瞒三位公子，我幼时曾习过武，也略通修行之术。对付毛头小贼还是可以的。”

　　随即又用略带无奈的口吻解释道：“来浮山也是不得已而为之，我和妹妹经营着一家糕点铺，生意还算不错，但需薏草为食材，这些时日又无小贩贩卖，只好自己来采摘。”

　　说着便提起了脚边的装满草药篮子：“要不是为了糊口，谁又愿意冒险呢？”

　　篮子里的确是满满的薏草。谢清舟虽说还有疑虑，但也没再说些什么。这温姑娘虽说行迹可疑，但身上并无妖邪之气。况且就算是妖怪，在他们三人面前现形，简直找死。

　　听罢，苏明修着急地跺了跺脚道：“这也太危险了！温姑娘，妖怪可不是毛头小贼啊！不光杀人修炼，还会吃人取乐！”

　　“你看上去，就是妖怪会喜欢吃的样子！”

　　“？”

　　苏明修作势还要给温茗详细描述妖怪的残暴。

　　“好啦，苏兄。天色不早，夜路难行。先送温姑娘回城内吧。”谢长亭出言温声提醒道。

　　温茗弯眼一笑，看向谢长亭温和道：“那就多谢三位公子的好意。”

　　说完便拎着篮子先行一步。

　　“温姑娘，等等我！一会儿不小心遇上妖怪，你躲我身后。”苏明修边说边赶紧跟了上去。

　　傍晚的盛京郊外，偶尔路过几处村落，皆是黑灯瞎火，没有一丝人烟。夜风夹杂着阴气穿过空无一人的村落微微吹起了四人的衣角。

　　温茗和苏明修两人走在前面，谢氏二人稍微落后几步。

　　谢清舟看着前面女子纤细的身影。

　　“你似乎有些在意这位温姑娘，哥哥。”谢清舟若有所指道。

　　闻言，谢长亭十分坦然道：“清舟，温姑娘长得比我们族中的姑娘还要漂亮，难免会多看几眼。”

　　谢清舟垂首思索了片刻后：“父亲是不会允许我们娶人类女子的。”

　　听到这话谢长亭嘴角微微上扬，但笑意却并未到达眼底，随口回道：“欣赏不代表占有，只是对美的喜欢。”

　　像是不再想继续这个话题，谢长亭快步走上前，赶上了前面二人的步伐，温声问道：“苏兄，还有多久才能到盛京城？”

　　苏明修眉头微皱，看了看四周，有些苦恼道：“大约还需要一个时辰。”

　　谢长亭道：“这天色已经暗下来了。我们得加快些脚步才是。”

　　温茗想起上次来的时候恰巧发现一条之前当地人经常走的小路，于是提议道：“我倒知道一条小路，可以节省半个时辰，只是道路狭窄，不如大路宽敞。”

　　“公子不介意的话，可以随我一起。”

　　苏明修大喜道：“那真是太好了！都奔波了一天，能早点回城内休息再好不过了，明春肯定也等着急了！温姑娘请！”

　　苏明修做了个请的动作，随即便想跟上去。

　　“苏明修，你过来，我有话对你说。”谢清舟在后面突然开口道。

　　苏明修连忙转身小跑到谢清舟身边，小声问道：“大人，有何吩咐？”

　　“你给我讲讲这浮山的情况。”

　　“额，大人，这大致的情况您不是清楚了吗......”

　　“我忘了，再说一遍。”

　　“好吧.......”苏明修委屈巴巴道。

　　谢长亭眉头微挑，缓步走到温茗身边和她并排，状作自然地闲聊道：“温姑娘，你既曾修行，不知可否听过‘神魔之战’？”

　　温茗眸光一掠，道：“谢公子博学多闻，愿闻其详。”

　　“如今世人皆供奉天庭各位仙君，为其广建庙宇，香火不断。有的庙宇牌楼雕刻精细，殿内金碧辉煌，神像更是极为精美。据说，有的仙君眼见自己的神像甚是简陋，便给其信徒托梦，让为其雕塑金身。更有信徒因为信仰不同，暗中破坏其他仙君庙宇。双方为此经常大打出手。”谢长亭声音清润，说话时语调不急不缓，很适合讲故事。

　　温茗微微一笑，并未发言。

　　谢长亭继续道：“神仙的职责是守护这四海八方的安宁，此番行径实属劳财伤民。未免有些背道而驰。”

　　温茗非常赞同谢长亭的看法，脸上却没有表现出来。只是语气平和地问道：“那这和谢公子方才提到的‘神魔之战’有何关系？”

　　“在下幼时曾听家里人讲，以前的人们也供奉神仙，但拜的神却不是如今坐在庙宇里的仙君们。”说完，谢长亭细细地打量着温茗的反应。

　　温茗从容地撩了下耳畔的碎发，脸色不变道：“这倒从未听说。世事变化无常，神仙也会更迭变代。”

　　谢长亭又自顾自说道：“如今的神仙，罔顾人命，眼里只有供奉。不瞒姑娘，曾经有位神君曾在‘神魔之战’中救过家中人的性命。”

　　温茗一愣，不动声色地细看了一眼谢长亭的长相。

　　谢长亭侧过脸望向温茗，眼中是不加遮掩的柔情：“真正的神明随天地诞生，生来便是守护世间万物的延续，并不需要香火供奉。付出却不要报酬，单纯的爱世间一切。”

　　温茗垂眸，手指在衣袖上轻轻抚过：“但他们还是消失了不是吗？没有什么会存在并将永远存在。或许现在世人更愿意信仰能满足他们心愿的神。”

　　谢长亭的目光清澈而专注，只有温茗的身影映在他的眼中，温和的语气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道：“世人不清楚谁创造了他们，拯救了他们。也有人企图消除过往的痕迹。但总会有人记得。不是吗？”

　　温茗并未与他对视，沉吟片刻道：“世人也许只是从未听过而已。”

　　随即又笑了笑，道：“就像我，也是第一次听到这样一番话。”

　　像是听出了温茗话中的某些情绪，谢长亭眼里浮起了一丝忧伤，轻声道：“世人比之神仙的寿命，如蜉蝣般短暂。朝生暮死，也只能看到和相信眼前的事物罢了。”

　　两人心中都掀起了涟漪，各有所思，一时也没人再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