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四条眉毛的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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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昏时分，夕阳欲颓。
尘土飞扬的官道，一辆马车慢悠悠走着，驾车的是个少年，至多十六七岁，身着黑色劲装，眉眼间尽是极恣意的少年意气，背后还有一把简朴长剑。
不远处有客栈安然坐落，这少年注意到，带着天真纯然的笑意回首朝马车里喊，声音脆生生的，有股不谙世事的新鲜劲。
“小姐小姐，前面有客栈，我们去看看吧？”
话音刚落，一只纤纤素手掀开车帘，露出半张极美的面孔，女人瞧着他这副小孩子似的欢快模样，没打算扫他的兴，只轻笑着颔首，指尖拂过柔嫩的兰花叶片，声音柔柔的。
“你决定便好，寻到阿弟前，只管当作与妾身出游，到处看看也是极好的。”
这女人和少年便是江晚和化名凌三的系统，三日前两人碰面汇合，商量过后决定先去找凌三的第二具躯壳，顺便欣赏沿路风景，一路往兴云庄慢悠悠的走。
系统商城已经可以打开，所以两人倒是都不怎么着急，毕竟是度假，凌三的主要职责也是辅助江晚找到已经转世的弟弟。
江晚倒是也略微问过两句凌三为什么没和其他系统一起放假，凌三诚恳回答因为主神给的实在太多了。
“所有延迟放假的系统都能拿三倍奖金，那可是三倍！够我换好几套插件了呜呜呜。”
攒了几百年工资却没怎么花的江晚抿唇笑着给他转了个大红包，随即便听着少年欢呼跃雀的道谢，她温和笑着，柔软指腹轻捋兰花叶片，转而拈起花盆旁的一把钥匙，那底下垫着个打开过的信封，里面写着两个地址，她已挨个去过。
七日前，复仇完执念消却的上官丹凤按照约定奉上财富，她这七天杀了不少仇人，包括上官飞燕和青衣楼的楼主霍休——也就是上官木。
上官丹凤是不会武功的，可没人能从看不见的厉鬼手里活下来，再强的高手也做不到，因为他们不设防，也无法设防，看不见摸不着的存在。
那些复仇过后存留的财物几乎要堆成小山，江晚见了却没什么特别情绪，她这些年攒的积分若是兑换成金银财宝，这个世界所有自称有钱的人财产加起来也不及一半，便只将其暂时封存起来，等日后再说。
江晚甚至想，若是她心怀恶意，这个江湖最好的杀手组织和情报组织都该是由她创立，因为她的下属最忠诚，最隐秘，最无可提防。
这也是为何她不担心上官丹凤滥杀无辜或违背诺言，厉鬼的阴气哪里是这么好得，若是她想，监视，控制，抹杀，轻而易举。
马车吱呀停下，江晚垂眸收敛起杂乱心绪，袖口延伸出阴气包裹着钥匙和信封消失，戴回帷帽，凌三随即掀起车帘请她下车。
走进客栈，两层的小楼并不算很大，黄昏时分，也没什么客人，正闲着的小二见有人进门，连忙堆笑迎上去，最先注意到的便是戴着帷帽的女人，她穿着浅青色长裙，怀里抱着一盆雪白兰花，更显得气质温柔娴静。
只是这客栈来往多是江湖中人，更何况她身后的少年和那柄长剑看着就不好惹，小二怕惹是非不敢多看，只笑脸相迎。
“客官打尖还是住店？”
知道江晚不爱和人打交道，凌三上前一步，将那柄长剑连同一袋银子搁到桌面上，修长悦目的指节轻敲。
“两间上房，一桌好菜，一壶好茶，送去房里，菜挑些清淡的来，莫让我家小姐等久。”
小二收起银子掂量着，便知是个不差钱的主，满脸堆笑着请人上楼。
“好嘞，天字上房两间，客官楼上请。”
一楼大堂很快安静下来，角落里坐着喝酒的两个青年原本正抛花生米较量，其中一个却在江晚出现后有些走神，一个失手，圆滚滚的水煮花生便落了地。
另一人见他这副模样摸着下巴啧啧称奇，大拇指一弹便朝他额头丢出颗花生米。
“真是稀奇，猴精也有让人家偷了东西的一天。”
“陆小鸡懂什么，有人雇我偷这姑娘一样东西，光定金就这个价，还是我说先看看，不一定接不接。”
司空摘星挑眉朝他比了个数，的确是高价，只是陆小凤也知道，若不是这事极有意思，再多的银子也请不动偷王之王，偏他故意不问司空摘星究竟要偷什么，瞧着他抓耳挠腮的样子下酒，极好极好。
最终司空摘星还是没憋住话，装模作样的喝了口酒，神神秘秘的低声开口。
“有人出价，叫我偷这姑娘腰上的玉佩。”
“玉佩？”
“据那人说，玉佩里藏着秘宝图。”
二楼，到了房间关上门，寂静的空间里，江晚先是把花盆找地方安妥搁好，坐下来摘掉遮挡视线的帷帽，随即伸手倒了杯茶。
清浅色滚烫液体缓缓注满素白茶杯，清香扑鼻，升起袅袅雾气，江晚将它紧攥在手里，温度却传不到指尖半分。
门外，店小二轻敲着门，说是来送饭食，江晚垂着眸子温声叫他送去凌三房间，毕竟她早就是个死人，吃饭喝水都没有必要，凌三那具壳子却是货真价实的人类，只是他系统当久了，一时半会儿还不太习惯。
房间里顿时又安静下来，没一会儿，凌三发来消息，问江晚大人你怎么不吃饭，是不是饭菜不合口味，江晚回他说因为没有必要，吃下去也只是白白耗费阴气而已。
窗外天色已渐渐昏沉，江晚安静坐了不知道多久，茶水都已经凉透，烛火摇曳着在她脸庞投出阴影，却更显出这张面孔令人窒息的美。
桃腮杏脸，朱唇玉面，肤如凝脂，领如蝤蛴，墨瞳却如死水般平静，使她整个人宛如制成标本的蝴蝶，美则美矣，毫无生气。
倒是与她往常没什么不同，江晚无意识磨挲着腰间玉佩，勾勒出游鱼的弧度，年复一年，日复一日，守着单调无趣的景象，习惯孤独和寂寞至麻木，生前如此，死后相似。
啪嗒。
浓密狭长的眼睫微颤，泛起涟漪的黑眸顺着烛火爆开的方向望去，却正瞧见那盆矮柜上的兰花，此刻叶片显得有些蔫，大抵是她忘了浇水。
江晚忽然有些愣神。
她从没养过活物，动物，花草，那些不好好照顾就会死掉的东西太过脆弱，况且她自己本就是死水一潭，何来不让其他生命蒙尘黯淡。
所以说，她当时鬼使神差般接过花满楼送的兰花时，究竟在想些什么呢？
——罢了。
和那盆兰花对峙半晌，江晚叹了口气，最终还是认命起身，从商城兑换了水囊，以及一套兰花种植教程。
先前说不会养既是推辞也是事实，眼下既然决定养，便要认认真真的。
只是还没等她弄明白那些配套的营养液都是什么用处和剂量，便听见门外来了人敲门。
“客官，我来换茶水。”
是那店小二的声音不错，江晚掌心阴气灵巧勾绕一圈，却是给凌三发了条消息。
可惜，她副本BOSS当久了，有往接触过的活人身上留阴气的习惯，这人身上却干干净净没有痕迹，也不知是什么身份。
江晚垂睫戴回帷帽，移步靠近拨开门销，白纱后瞳孔倒映出那张毫无破绽的面孔，至于害怕？倘若门外这人心怀不轨，该害怕的是他。
“可是上好的西湖龙井？”
“客人说笑了，小店哪有这般好茶。”
小二——司空摘星易容的店小二，端着托盘满脸堆笑，见女人似乎只是随口一问便侧身由他进屋，这才微松口气，却眼尖瞧见那枚游鱼玉佩正稳当当挂在她腰间，青白衣裳衬得那猩红流苏格外显眼。
他老老实实换了茶水，只消一眼便记住屋里布局，预备之后再找机会，却突兀听见吱呀一声，回首瞧见木门已经被合拢，女人素手摘了帷帽，眉眼正含笑。
“妾身惶恐，不知公子为何而来？”
“客官说什么，小的不懂。”
不，被发现了。
司空摘星面上堆着笑，眼角却瞧着左面墙半开半合的窗，虽然很好奇对方是如何发觉，但引来隔壁那小子就不妙了。
他随即旋身运起轻功打算离去，视线余光却瞥得女人半分未动，像是根本不担心他会跑。
刹那间迸现的直觉，司空摘星当机立断跳开，随即便见一点寒芒自上斜斜穿透木窗，扎进他方才所在位置地板，劲装少年跃进屋内，拔出长剑，剑锋直指他咽喉。
“好啊，登徒子，小爷要你好看！”
这少年——凌三，咬牙切齿说着便要动手，敢对他的宿主下手，他非得把这人插七八个窟窿变成花洒不可。
“先别动手，凌三。”
司空摘星正和凌三僵持着，只觉这人小小年纪却不容小觑，抬眼却见女人不知何时已走近二人，举止端庄，依旧挽唇笑着，只是那笑容仿佛画上去的弧度，初见会觉温和，看久了却令人心里发毛。
江晚不知他心里如何想，安然侧首看向门外，声线柔和，“公子何不现身一叙。”
门外陆小凤不知这姑娘是怎么发现的自己，但既已如此，便也不作挣扎，大大方方走进屋里，朝着江晚抱拳见礼。
“在下陆小凤，那位是我的朋友司空摘星。”
他有一张极讨女孩子喜欢的英俊面孔，只是令人更好奇的是他嘴上的两撇胡须，修的和眉毛一样整齐漂亮，乍一看去，倒像有四条眉毛。
“公子便是四条眉毛的陆小凤？”
江晚想起这几天路上听见的江湖趣事，眉间微动启唇，“可是花公子的朋友？”
陆小凤便也问她，“姑娘与花满楼认识？”
“萍水相逢，花草之交。”江晚抬腕略一指那兰花，收手微微福身。
“妾身江晚，见过陆公子。”
凌三虽然不知道他们说的是什么，但见气氛稍稍缓和，江晚的阴气也悄无声息沾上两人衣角朝他比划，便也收剑入鞘，向两人抱拳问好。
“凌三，是我家小姐的侍卫。”
——当然，对司空摘星依旧没有什么好脸色就是了。
司空摘星也自知理亏，讪讪抱拳回礼，陆小凤见他吃瘪哈哈一笑，却见江晚摘下腰间玉佩捧在掌心，指尖微微磨挲细腻光滑的游鱼，微笑着柔声细语。
“司空公子可是为它来？”
司空摘星惊诧，“难道那传言是真的？”
江晚似笑非笑，没作回答。
鬼对活人的视线本就极其敏感，更别说她当了几百年的副本BOSS，玩家们最想要的道具便是这玉佩，因而对方大概有什么心思她猜得出，只是，这传闻是指……
“司空公子和陆公子如今亲眼所见，有何想法？”
作者有话说第3章 四条眉毛的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