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见仙》映笙客

12、第 12 章

　　钱府管事最近忙得脚不沾地，先是主家的千金众目睽睽之下凭空消失，全府上下就快把整个陈州城翻了过来，后来不知道主家从哪听了什么消息，请来了一批又一批脾气很大、很难伺候并且自称是修士的客人，好不容易来了几个少年帮忙找回了主家千金，主家又要办三日三夜的流水席，如今又要在烈日当空时亲自送菜到与钱府两个方向的小院，真是牛马都要休息而自己没有休息。

　　管事敲了半天门没有回应，却听背后有人问：“您可是钱府来送宴席的管事？”
　　管事回头一看，穿着青灰色长衫的男子带着两名随从站在距离他们几步远的地方。
　　管事在脑海里搜索了一番才想起男子是谁，立马笑脸相迎道：“原是春秋茗楼的明掌柜，我是钱府的管事刘甲，听主家的吩咐来给暂住在此的贵客送上宴席，您可是知道为何没人开门？”
　　明掌柜点点头，从袖中拿出一把钥匙和一张银票：“唐前辈他们临时有事已经离开陈州，托我将小院钥匙归还，这里还有一张银票算是掠房钱。”
　　“既然贵客已经离去钥匙我可先带回，可这掠房钱主家没有吩咐我可不敢收，您还是收回去吧！”管事一听连忙摆手婉拒，说完又看了眼身后仆从手里的食盒面露难色，“这菜……”
　　“唐前辈交代过，如果您不介意，为了不浪费粮食，您送过来的宴席就由我带回楼中。”
　　“那是自然！”管事立马对身后的仆从使了一个眼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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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无人注意陈州城上空一个巨大的葫芦悠悠地从云中飘过，随后消失不见。

　　接近十万大山边缘的天上，一个巨大的葫芦悠闲的从云层中露出头，随后缓缓降落到山林间。

　　林间多雾气，葫芦落地后约莫有一丈高，身穿鹅黄色长裙的少女轻轻从葫芦上一跃而下，体态轻盈，好似蜻蜓点水般优雅曼妙，肩上还站着一只手掌大小，圆滚滚、毛绒绒，头顶还有点秃的……鸟。
　　来者正是唐拾笙，唐拾笙落地后巡视一周，转头对葫芦上道：“前方有一处较大的空地，穿过树林十丈内有水声。”
　　红衣少女闻声翩然跃下，如林间惊飞的鸟儿动作轻盈敏捷，足间轻点林中树枝向水声而去，紧随其后的是一身青衫的男子抱着一个瘦弱的少年出现在唐拾笙的视线中，只见那大葫芦骤然缩小，男子踏出一步便已走到唐拾笙身旁，原地只剩下一个普通的葫芦。
　　男子正是唐随风，他怀中的少年便是前几日刚被他收为徒弟的唐不尽。

　　不尽给唐随风敬上敬师茶后主动提出是唐随风和唐拾笙给了他新生，在山心村时石阿爷和石阿婆曾经希望他之后能随他们姓石，续了他们石家的香火，如今不尽深感无以为报，即便唐随风和唐拾笙再三说明不需要如此，仍坚定认为只有这样才能算是记上师徒二人的救命之恩，师徒二人拗不过他，只好随了他的意。
　　用唐随风的话来说就是：“山心村是一个偏僻的村子，他们村内的思想和文化水平都不高，在他们眼里‘延续香火’这就是最大的回报，不尽失去了以前的记忆，所学所知都是山心村村民教他的，因此他能想到最大的回报便是跟我姓。”
　　尽管对于大多数修士而言，自身寿数绵长，并不在意香火传承，但念及唐不尽的感恩之心便也随了他的愿。

　　唐随风腾出一只手，指尖凭空升起一股小旋风向前方空地扫去，只是一瞬间便清空了前方地上枯败的枝叶。
　　红衣少女正巧返回，侧身躲过被风刮走的枯枝败叶后露出一张清丽绝俗的脸，面上表情不满道：“师父，差点刮到我了！”
　　赴宴那日易连桑正好回到陈州，将文书交给知府后原想换身衣服再去钱府赴宴，不曾想在小院中看见自家师父和师妹，自己还多了一个小师弟，师父见她回来当下就决定直接收拾东西回山。
　　唐拾笙笑嘻嘻的替自家师父解释道：“师父也没想到师姐会这么快回来嘛！”
　　易连桑走到唐拾笙身边弹了一下唐拾笙光洁的额头：“小没良心的就知道护着师父。”
　　唐随风指尖轻轻一弹，空地上多出几张鲁班椅，唐随风轻轻地将唐不尽放在靠着树干的鲁班椅上，又检查了一下唐不尽的伤势才开口道：“是师父的错，没注意桑桑回来了，前方有水源吗？”
　　易连桑点头：“有一条沿着山壁穿林而过的小溪，水质清澈，还能看见有不少鱼虾蟹。”
　　“那太好了，我要吃烤鱼！”唐拾笙捂着被易连桑弹疼的额头道。
　　坐着葫芦飞了几日，每日只能吃没什么味道的辟谷丹，唐拾笙早就已经馋到不行，可要回山还需要再飞几日，此时一听溪中有鱼有虾便撸起袖子就要去抓。
　　修士修为再高也不是神仙，做不到眨眼间出现在千里万里之外的地方，虽然凭借着御空飞行和缩地术能比普通人更快到达目的地，但是也需要消耗灵力与时间，哪怕是唐随风用自己的法宝葫芦载着她们从陈州回山最快也要五六日的日程。
　　唐随风笑道：“去吧，小心别摔了。”

　　得到师父首肯，唐拾笙和易连桑姐妹俩手挽着手一同去溪边抓鱼。

　　到了溪边唐拾笙轻车熟路地挽起衣袖，脱了鞋就要下水，原本因为离开陈州一直失魂落魄的鸣焉恢复了一点精神，不解地问：“你们修士抓鱼的方法很多，你怎么还要自己下水抓啾？”
　　唐拾笙理直气壮反问道：“这种小事还要依靠术法岂不是失去了很多乐趣？”
　　说白了就是唐拾笙想玩水，易连桑也不揭穿，跟着一块挽起衣袖，道：“趁天还没黑多抓几条鱼，我们一人一条再煮上一锅鱼汤！”
　　“好嘞！”
　　一听有烤鱼和鱼汤，鸣焉也从唐拾笙肩头蹦下落到水里变回原来那胖胖的杂毛鸡的模样，专心致志地盯着水面。

　　唐拾笙和易连桑从小在山上长大，抓鱼捕虾经验丰富，没一会各抓了两条又大又肥的草鱼和很多虾，倒是鸣焉才抓了两条巴掌大小的白条，毛也已经全部打湿，变成了名副其实的落汤“鸡”。

　　“呸呸！”鸣焉又一次啄空，整只鸟一头扎进水里呛了好几口水，一激灵直接扑棱上岸又是吐水又是甩水。
　　被甩了一身水的易连桑伸手抓起鸣焉的脖子，把鸣焉拎起来对视，怒道：“你这只臭鸡！”
　　“师姐师姐，消消气消消气，手下留情啊！”唐拾笙连忙上前阻止，手里刚抓着的大白条也不舍得放，鱼离开水就开始挣扎，于是又溅了二人一脸水。
　　易连桑把鸣焉放回岸上，忍了又忍，最后实在没忍住，怒道：“阿笙！”
　　唐拾笙赶紧求饶：“我美丽大方温柔的师姐应该不会跟我计较吧？”
　　易连桑没说话，而是用手勺了一点水泼向唐拾笙，唐拾笙不甘示弱也泼了回去，姐妹二人就这样在这偏僻的小溪旁幼稚地打起了水仗。
　　鸣焉在不知道多少次被误伤后也加入了这场水仗之中，主打一个死道友不死贫道。

　　二人一妖就这么玩到了日落才拎着两个装满水的葫芦、五条鱼和一篮子的虾往回走，易连桑还怕感染风寒用灵力把大家都先烘了半干才说回去。
　　鸣焉又变回那巴掌大小的模样跟在二人身后扑棱，抱怨道：“为什么不让我蹲在你肩上了啾！”
　　还不等唐拾笙回答，易连桑就抢答道：“不管是作为一只鸡还是一只鸟你都太胖了，而且减肥是你家楼主的意思。”
　　唐拾笙虽然不说话，但也点头表示赞同。鸣焉化形可以将自己的外形变得小巧可爱的模样，但是体重还是实打实的那个体重。
　　鸣焉早就习惯身边同伴对自己的体重提出问题，毕竟作为一只本体是鸟但能够在不化形伪装的状态下混入鸡圈，那都是鸣焉这好吃懒做的性子养出来的，因此鸣焉不接易连桑的话茬，反而生硬地转移话题道：“楼主说唐前辈很强，这几天我也看过了啾，能够凭空化物，不依靠符咒施展五灵术法，剑术还超绝，怎么就没听说过这号人物啾？”
　　易连桑笑笑，对于鸣焉生硬的转移话题技术不置可否。
　　倒是唐拾笙很是好奇，尽管她们师兄妹一直知道师父很强，可从前在山上并没有什么概念，对自家师父与其说是对强者的仰慕，不如说是对亲人的依恋更为合适，而这次下山后遇见的妖和修士都对自家师父的实力表现出不可置信的模样反而更令人在意：“为什么强者一定要让人知道自己很强呢？”
　　鸣焉咂咂嘴思索了一下回答道：“大概是因为我见过很多自称大能的强者都希望所有人都畏他、敬他、奉承他啾？”
　　“这天下的强者都有自己的目的，无论他们一开始的目的是什么，最后能被称为强者那必然是天赋和努力缺一不可，因此无论强者最后是否天下闻名都改变不了他本身的实力。”易连桑认真道，“可我却听出你对强者的刻板印象是傲慢、虚荣的，你这小妖怪修为不怎么样，怎么会留下这种印象？”
　　鸣焉扑棱累了，干脆落地跟着二人的步伐走，对于易连桑的问题只是眨了眨那绿豆大小的眼睛，语气轻松道：“不知道啾！”

　　鸣焉从没想过这种问题，因为它对大能的印象都是从春秋茗楼的消息中得来的，如今勉强算是太平盛世，没有妖魔横行乱世，修士之间最大的争斗就是争夺修炼资源与法宝，这些消息单一去看根本不会觉得有什么问题，可一旦汇集在一起就会不自觉形成这种印象。
　　只不过鸣焉向来不会去思考这种问题，它只关心接下来要吃的烤鱼是否好吃。

　　烤鱼是唐随风烤的，外焦里酥，涂抹上唐随风携带的酱料实在美味，让这几日赶路没怎么好好吃东西的三人一妖都把鱼吃得干干净净，甚至还想再去抓两条来烤，被唐随风以食不过饱的理由婉拒了。

　　入夜后唐随风借着火堆的光给唐不尽做针灸，最后一根针拔出后唐随风看着唐不尽的左腿轻轻叹气道：“你这条腿如果想恢复正常，必须打断了重新接好。”
　　唐拾笙闻言紧张得有些结巴：“打、打断？”
　　易连桑也有些不忍：“不尽的身子还那么弱，不能等他好一点了再接吗？”
　　唐随风摇头：“回到山上你们跟我去采药，不尽这伤拖得越久越难恢复。”
　　二人哑然，倒是身为当事人的唐不尽一脸淡然道：“听师父，安排。”
　　做好决定后唐随风也不多话，看了一眼天色道：“你们先睡会吧，天亮了我们继续赶路。”
　　易连桑摇头：“师父您御葫芦比较费神，明日就要进入十万大山地界，您休息一会我来守夜。”
　　唐随风也不多坚持便在唐不尽身旁打坐入定，倒是唐拾笙自告奋勇要跟易连桑守夜被易连桑无情地赶去休息。

　　一夜无风无雨就这么过去，翌日一行人便继续御葫芦赶路。

　　进入十万大山地界之后便是重峦叠嶂的山峰，葫芦飞低了除了有可能让普通人看见引起恐慌之外，更重要的是有可能撞到山，因此唐随风将葫芦的飞行高度又提高了数十丈。
　　这种高度的飞行对有修为傍身的唐拾笙、易连桑和鸣焉来说毫无影响，但是对于没有修为还重伤在身的唐不尽而言，没飞一会眉间已经染上冰霜，四肢也开始僵硬，吓得唐拾笙赶紧掏出披风给唐不尽披上。
　　唐随风给唐不尽又渡了一缕灵力才让唐不尽体温恢复正常。

　　“给师父，添麻烦了。”唐不尽有些愧疚道。
　　唐随风安慰道：“你身体重伤未愈，是为师疏忽了，再坚持一日便到家了，有什么不适不要忍着。”
　　唐拾笙把鸣焉放到唐不尽身边，道：“鸣焉身上可暖和了，虽然有点重……”
　　“阿笙你再说我体重我要闹啾！”鸣焉嘴上虽然抱怨，但还是以灵力包裹全身后钻进唐不尽怀里，“我把自己的重量用灵力包裹了，你现在抱我跟抱棉花没什么区别啾！”
　　易连桑没忍住笑出声：“噗，这小妖怪还挺贴心。”

　　鸣焉调整自己的方向把头埋进唐不尽怀里，只露出屁股给她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