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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醉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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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起往事,沈均的心又软的像水一样。
他已经绑好了所有的绷带,擦了擦手后,卸下了谢际为的发冠。
天子疑惑地抬头看着他。沈均笑了笑:“今日大朝,你也不嫌一直戴着这个冠重。我倒觉得硌得我难受。”
谢际为见他不生气了,用自己的头蹭着沈均的手掌:“你摸摸,你以前最喜欢摸我的头发。”
“我以后都不戴冠好不好?”谢际为欣欣然地问道。
沈均不禁扶额:“我真是服了你了。”他说着笑了起来,“这天下若要给因噎废食评个等级,七哥必然是一甲状元。”
谢际为凑到他脸前:“若霜霜做主考官,我岂不就是你的门生?那也好……你做太傅怎么样?我即刻下旨。”
沈均捂住了他的嘴。
“好了,少这样想一出是一出。你若要下旨,就先把赐婚的旨下了。我都和尚兖真夸下海口,若不拿着圣旨出去,今日宴饮得被他挤兑死。”他笑道。
谢际为看着他笑,手下不知怎样动作,从暗格里拿出一堆盖好章的空白圣旨来。
他把这东西塞在沈均怀里,说道:“你想要什么旨意,自己写就好了。左右旁的都写好了,你只要把想要的东西填在那个空里就行。”
沈均刚要拒绝,谢际为又说:“你有金牌,也有天子玉带,我给你这些东西就是想让你拿着去传圣旨。你呆呆地不肯,只好直接把圣旨给你。”
“沈大人,我把兵符都给你了,身家性命都交在你手上,不就拿个圣旨给自己写个成婚书,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沈均被他噎得无话可说,听到他那句“把身家性命交在你手上”,心里又极其慰藉。他只好拿下了那圣旨,自己抽了根笔,在陛下眼皮底下将那个空填上了。
“臣,谢陛下恩典。”他笑道。又马上接了一句:
“谢谢七哥。”
谢际为笑得有些奇怪,但今日奇怪的事也不少,沈均只将这点奇怪抛在了脑后。他同尚兖真说好今日回营,经过一番闹腾,宫门也快落钥了。
他站起身来,向谢际为说道:“我今天不能留,先走了。若是明日不来,便让太医或者宫人给你上药——不可捂着不弄。”说着,也没等对方回答,就直接出了殿门。
谢际为看着他的背影消失,脸上的笑意一点点被吞没。他对魏大伴说:“叫方青卓来见朕。如果一炷香内他到不了两仪殿,就提头来吧。”
方青卓,殿中御史,江湖人称——天字一号大佞臣。
京郊大营今夜确实是彻夜狂欢,劳苦了一年的军士难得有机会放肆宴饮,也没什么尊卑之分,看到个披甲的人就是一顿猛灌。
沈均倒是没怎么被灌。不是他这个大将军不肯与兵同乐,只是他手里拿着圣旨,几个副将生怕那些喝多了的人不小心污了这东西,平白扣上一个犯上作乱的罪名,拦着没让过来。
沈均对着他们感激地笑了笑,转头和尚兖真进了大帐。他挂出一副得意的嘴脸:“怎么样,本将说了,这东西拿的来,没骗你吧。”
尚兖真无奈地摇了摇头:“先提前说好,属下可没和您拿圣旨打赌。别到时候陛下不忍心罚您,把属下给罚了。”
沈均笑了笑,可那句“别怕,本将罩着你”却不知为何说不出来。尚兖真看着他脸上的笑意渐渐凝固,不由得坐直了身子。
“怎么了?怎么这个样子?”他问道。
对着他,沈均也不愿藏着掖着。他叹了口气:“陛下,似乎不愿我娶西北女子。”
他将白天发生的事情和尚兖真说了一遍,下意识隐去了天子自伤的那一段,只说:“他虽说不高兴,可到底有昔年的情分在,最后还是同意了。”
尚兖真听着有些奇怪,可也说不出哪里不对劲。他拍了拍沈均的肩膀:“衡之,陛下既然把虎符给了你,想必还是信任我们镇南王府的。至于多疑,本就是帝王天性,他或许并非有意,只是身在其位不得不防罢了。陛下爱重,我们做臣子的更应当守礼。王爷也反复叮嘱您,不应再像以前那样做逾矩之事……”
他话没说完,就见沈均已经染了酒晕的脸一副“坏了坏了”的表情。他像一个做错事的孩子一样:“伯达……陛下他那里有一匣子给我的空白圣旨,今天这赐婚圣旨是我自己写的……”
“世子!您怎么刚回来几天就把王爷的话扔回剑南道了?”尚兖真一下子站了起来,恨铁不成钢地指着他。
沈均又猛灌了一口酒:“我一进宫,一看到陛下那张脸,就想起我们之前朝夕相处的日子。他一对我说话,我就觉得没什么是不能答应他的。你不知道,他说的那样真情实意,我压根看不出来是在猜忌我。”
“算了,成婚之前,我还是不进宫了。免得我这个没轻没重的性子又给王府惹出什么祸事来。”
他手里那一壶酒已经喝完了,本来也没什么千杯不倒的本领,再加上此时的逃避心理,言语间就醉倒在了酒桌上。
尚兖真无奈地叹了口气。他将人扶在塌上,走出了营帐。
“将军今日高兴,多喝了些酒,你们明日不必叫他,什么时候醒来,好好伺候着就行。”他对门外的卫士说道。
他这里大胜归朝愁云惨淡,两仪殿更是又回到了比之前还不如的死寂。方青卓站在外间,看着天子坐在榻上,摆弄着手臂上的绷带。
“你说,若是朕想要一个女子自己拒绝成婚,有什么法子吗?”
方青卓既然能当上这个头号佞臣,对天子的心思自然摸得透彻。想着早间在朝上的见闻,心里有了盘算——陛下估计是允了沈世子的婚,如今又后悔了。
他拱了拱手,先把最方便的法子说了出来:“陛下……让她病入膏肓不就好了?”
这拆婚,应当是不想让沈世子娶吧。这么一个西北小官的女儿,能和陛下扯上什么关系。
“朕不要她死,她必须毫发无伤,心甘情愿地把这个婚退了。”谢际为声音阴沉沉的,“你若是只会这种杀人的法子,朕直接让暗卫顶了你的位置,要你有什么用?”
方青卓的冷汗瞬间冒了出来。他有些慌张地跪下,心里为自己的判断失误狠狠扇了几个巴掌。感情说的不是这一对啊。
那这不就是——喜欢人家?
“臣以为,陛下直接把这位姑娘接进宫。您圣明无匹,天下同沐恩泽……”还没说完,一个茶盏就从上面扔了过来,正好砸在了他的额头上。
“你现在就给朕滚出去,若一息内还在这殿里,朕就杀了你。“
方青卓也顾不上什么礼仪,连滚带爬地跑了出去。只余年轻的天子坐在高高的龙座上,神色晦暗不明。
沈均这一睡,果然就睡到了第二天下午。当他顶着有些发沉的头醒来之时,太阳已经开始西斜了。他一边感叹尚兖真不靠谱,一边叫着卫士来伺候洗漱。
“如今什么时辰了?可有什么要紧事找我?”他问到。
卫士摇摇头:“回将军,如今正酉时初。今日一天都没什么军情政事传来,倒是王府来了人,忠伯担心您,让您醒了给王府传个话回去。”
沈均笑了笑:“知道了,也不用传话,我马上回府。也是,圣上让我搬出去,想必忠伯舍不得我,估计现在巴巴地掉眼泪呢。”
他心里敬重这个看着他长大的老仆,也没多耽搁,策马回了府。可连茶都没喝上一口,就看到一张熟悉的脸——魏大伴的徒弟小宁子,挂着一脸笑意进来了。
“宁公公,这宫门快落钥了,怎么到府上来了?”沈均问道。
“沈大人,奴才奉旨传您进宫呢。”
沈均暗道不好。昨天晚上才和尚兖真夸下海口,成婚前不进宫,第二天就打脸,这也未免太快了。况且,他心里也有些别扭,不知道怎么面对谢际为。
“我昨夜喝的有些多,如今脑子还不清醒,怕进宫冒犯天颜。还请公公向陛下禀告一声,说等我未婚妻到京,一同进宫向陛下谢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