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年云天外》修亦0

5、你长得好像……一个人

　　“咦？师叔？”陈昀扭头回来，一眼看见正慢悠悠荡过来的华天兰。

　　“怎么没多去玩会儿，这就回来了？”陈昀问。

　　“嗯，”华天兰应道。“孩子们呢？应该还没全出去疯玩吧，和几个带队长老说一下，金陵城里可能会有一些隐患，叫孩子们别玩太疯，稍微注意点。”

　　山泽门虽久不入世，但是门内功法与门众们的能力皆是一等一的出众，加之这次带出来的学生们都是门中翘楚，华天兰并不特别担心安全问题，但是留个心眼总是没错的。

　　“哦，好。”陈昀应下了，又问：“师叔，我刚见完悯竹派掌门元泷，正要去拜会他们的师祖，要不要一起？方才和元泷聊起，才知道人家非常期待你来，悯竹师祖说一定要请你过去希望能得见见你，元泷还说，等你逛完回来，他要亲自做导游带你介绍游览一下悯竹派呢。”

　　游览介绍？两家毕竟这么熟，自己也不是没来过，一定要大张旗鼓的介绍吗？

　　华天兰说：“那就先去见见悯竹派师祖吧，人家辈分在那儿，先去见他才是正礼。”

　　悯竹派的选址与山泽门有近似处，都爱住在山上，不同的是，山泽门都是连绵的小山与湖泊，一座叠着一座，像个矮墩墩的屏障，将整片区域囊括其中。悯竹派则是真正的山高水长格局，高山巍峨不见顶，流水绵长不见源。

　　自悯竹派师祖入派已来，就是当年前好多代掌门的爱徒，随其师父住在最远的那座峰上，其师早三四百年就因寿元耗尽羽化逝去了。他因此也成了此峰上的唯一住客。

　　华天兰与陈昀爬上山峰时正逢雨尽，山间也缭绕着散不开的雨雾。层层柏树与竹林后，遮掩着一处稍显破落的小屋，装修与样式皆是寻常百姓屋宅的模样，丝毫不见高人的仙气飘飘之感。

　　地上的山路还泥泞着，屋门前的空地上有个小童正在打扫。见到来客，简短的揖礼后主动开口：“两位贵客，是来见师祖的吗？元泷掌门已经吩咐过了，两位客人里面请，师祖就在里面候着二位。”

　　一进屋内，才知别有洞天。

　　屋子不大，但是房子内部，全是竹制，每走一步都能感觉轻飘飘的，稍有不慎，随时要踩空跌下去似的。屋内有些黑，不曾点灯。

　　“两位客人不必紧张，这个房子陪我这个老家伙几百年了，牢固的很。”屋内有声音如是说。

　　陈昀讪讪放下了扶在华天兰肩上的手，朝声音的方向拱手问候：“仪师祖好，晚辈是山泽门现任掌门陈昀，同行山泽门长老华天兰华师公，来给师祖问安。”

　　“山泽门华师公也来了？难得难得啊。”房间内一时亮堂起来，却寻不见光源，仿佛是屋外骤然变作艳阳天一般明亮。

　　华天兰抬眸看清了屋内人，那人一身简单素净的藏青色袍子，头发简单的束起，还有几缕飘逸的不服管教的鬓发漏出来，显的主人家十分随和。

　　主人家就盘腿端坐在一张小床上，屋内竟是空荡荡的没什么家具了。如果不是事先知道这位是悯竹派的师祖，怕不是随便来个人都会以为进了什么贫民家徒四壁的屋子。

　　“见笑了，”仪师祖笑呵呵的，“我这个人不太会照顾自己，也不太会招呼人，要是有什么招待不周的地方，一定多包涵。”

　　陈昀拱手寒暄着。

　　仪师祖挥出两把小椅子，也是竹制的，笑吟吟的示意两人坐，又引出一盘糕点，：“这糕点是我亲手做的，因着不知客人的口味，故而做了自己最喜欢吃的，样子一般，但是口味不差的，还请不要客气。”

　　仪师祖是个很随和没有架子的人，整个悯竹派上下也都是品德优秀之人。华天兰感叹着，捻了一块糕点尝，味道出乎意料的熟悉。

　　“这是……粟饴糕？”华天兰问。这份糕模样不出众，但品其口感，确实是粟饴糕没有错。

　　粟饴糕原料简单易得，但是做法独特，口味亦独特，尤其还是皇室膳点，一般只在招待贵客时使用，平常人不会知晓。

　　“是……客人认得？可是有什么不对吗？”

　　“倒没有，只是好久没吃到了。”华天兰没有过多解释。

　　“单独请二位来……也不瞒着了，悯竹派与山泽门是世交，也是半个自己人，一些情况也无可避讳的，二位可知，我即将准备在二十日后突破天境，然突破一事，往往没那么轻易。”仪师祖有些勉强的笑了笑。

　　“过了，就是寿与天齐，羽化成仙，过不了，就是魂飞魄散，灰飞烟灭。早些年前我的师父也欲与突破，无奈他老人家……罢了，不说这个，悯竹派虽与皇室有关联，但那毕竟是肃天王留下的遗旨，肃天王过世后，传位回皇室，现在的皇室是个什么态度，难保以后也是这个态度，加之悯竹派没有溜须拍马阿谀奉承的风尚，也不愿意服务王公贵族，只愿意为百姓拯危济困。我实在是很担心终有一日悯竹派会落寞于自己的一意孤行。”

　　“倘若终有一日，悯竹派受困于小人攻讦，或者因为什么别的原因陷入困顿，请贵派一定伸出援手。我未必能在那一日亲自感谢，因而只能提前拜托二位了。”

　　“您这说的是什么话！”陈昀连忙跳起来，就要扶住要低头鞠躬的仪师祖，“虽然山泽门的门众们下山少，可悯竹派的义事美德早就已经传遍中原大地了，何愁来日艰险呢？”

　　“再说了，两派是自开宗立派时就结下的兄弟宗门，这些年，两派门人相遇，无不互帮互助的，倘若真有那一天，我们山泽门一定尽己所能帮助悯竹派渡过难关！”

　　“好，好，有陈掌门这句话，我就放心了。”仪师祖又笑起来，呼出一口气，肩膀也松垮了下来，好像真的放下心来了，指着糕点“请用，请用。”

　　“你姓仪，”良久没有出声的华天兰突然问，“是哪个仪？”

　　仪师祖因突然的发问楞了一下，回道：“呃，单立人，右边是仁义的义。华师公，是有什么不对吗？”

　　“没有什么不对，”华天兰盯着他看，“只是你很像我一个故人。”

　　从山峰上下来的时候，悯竹派掌门元泷已经在山腰处候着了，陈昀一双眼睛一直在华天兰身上乱觑，恨不得立时就拽着他的衣领求爷爷告奶奶的让他说说自己的故事，惜与元泷在边上，也不好表现的太焦躁，话也不能说的太直，得端出掌门的威严来，憋的陈昀一路上差点红了脸。

　　华天兰有心不去回应陈昀的请求。压根就不看陈昀一眼，只做一个忠实的游客，耐心的听着元泷的讲解。

　　原因很简单，陈年旧事，说来话长，他不想说。

　　“二位请看这，这里是悯竹派的山脚下，这边整片区域都是王陵庙的范围，庙里的修士皆从习悯竹派的功法，与后边连片山峰上的悯竹派宗门遥相呼应。修士们一般不同宗门弟子一起活动，他们是负责守卫王陵，同时作为国庙，专供皇室王工参拜修行。”

　　每当元泷背过身去，陈昀就瞬间换下掌门的端庄与威严，一副“师叔你看你的侄儿这么乖你就快说吧”的可怜样。而每当元泷转过身来给他们介绍，陈昀就又能立刻切回那个高贵优雅的掌门。就这么端庄可怜的来回切换了好几次，华天兰都要怀疑陈昀是不是真有两个面具方便交替了。

　　“庙里后半部分就是王陵所在，肃天王在世时特意强调，自己不要陵墓，只要薄棺一副，墓碑一块，简葬薄祀。仿效悯竹派仙人，欲以天地为葬。因而，出于尊重，那个方向就不过去了，往那儿再走一段路就能看见肃王碑了。”

　　“肃天王其人，不可谓不传奇，据史载，其本是仪谅太子的伴读，年少时就长在一起，后来太子失踪，继太子人选迟迟未定，京都大乱，北方蛮族入侵，国破危在旦夕。肃天王却忽然出现在金陵城，大肆招兵买马，集结仪氏旧部，以仪谅太子之名发兵勤王。”

　　“当时很多人都不信他，都说他既是太子伴读，又怎会有只见仆而不见主的事呢？一定是他是害死了仪谅太子，又想在乱世称王称霸，所以才打了仪谅太子的名号。后来，千辛万苦打退了入侵者，整顿好内乱，流言又说他想做皇帝，一定会把皇族仪氏赶尽杀绝。可事情却出乎所有人意料，当时仪氏没有可以接班的继承人，成年的都流亡了，只找回仪谅太子的小侄子，肃天王就把孩子带在身边，不管身边人怎么劝说，肃王就是不肯杀掉仪氏血脉，也不肯称皇帝，只称天王，暂理天下庶务。”

　　“后来这孩子有心想避，肃王却亲自教习政务，非常主动的将许多要务都移交给他，而肃王本人却好像自世道平定那一刻起就十分向往修行。京都离金陵有十来天的车马，来回就快要一个月，肃王一年当中数次往返京都与金陵，尽管每次在金陵都只能呆十天不到。而在金陵的日子，肃王就无数次拜访悯竹派，但是悯竹派有教规……不留红尘人。”

　　“后来，新帝成年时，肃王统领百官为新帝加封，行臣礼，只要求新帝追尊仪谅太子为先帝，报他领仪谅太子之命，安定天下的忠贞。再后来，肃王更长时间的留在金陵，十年间有六七年的时间都在悯竹派的仙山下徘徊远望，无人知那是为了什么……”

　　元泷走在前头，还在大谈特谈关于王陵庙的过去。似乎仍在动容肃天王的传奇与忠贞，又似乎，是在苦苦追索世所不足知的隐情，以及怅惘。

　　夜幕后，用过饭，华天兰躺在分到的屋子里，头枕着双臂，透过窗户看外头点点星子。凉风吹过来，似乎能吹走一些思绪。

　　门被打开了，来客是陈昀。

　　陈昀乖巧的站在门口，一言不发，但是那意思已经很明确了，想听华天兰讲他的故事，听不到就不走了。

　　静默了一会儿，华天兰突然坐起身来，啧了一声，随后又似想到了什么，对着陈昀说：“你来的正好，我们去逛逛墓吧。”

　　“唔啊，啊……？”陈昀觉得自己好像听错了。

　　大晚上？逛墓？虽然这是修仙的世界，但这怎么看都不是很吉利啊！

　　“我们？两个人？晚上？去看墓？这，这合适吗……？”

　　“对，非常合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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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很快！下一章！小妖精受会露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