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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蛊(1) ...

  •   南璟混在赶后的人群里,走了进去。

      里面十分开阔,大大的祭祀台子上面布满藤草,旁边燃烧着的巨大火把将此处照亮。一个女子背对着站在台子上,双手背在后面,身上的衣服是各种藤条和叶子织在一起的。她并没有穿鞋。

      十分从容地转过身来看着台下,沁棠理了理自己的发髻,只是一根发钗很简单的束着。

      喜乐从旁边走进来,站在台下静静地看着她,“准备好了吗?”

      沁棠没有马上开始,走了下去,正好走到南璟的旁边,“他来这里我是真的没有想到。六殿下还企图控制我,只是没有想到蛊师就是我们派去的,蛊虫自然也是我们的。”

      喜乐用一只竹笛拦在他们中间,“你搞好你的就行了。”

      她淡淡一笑,转身走了回去,“还没试过皇家血统,今天也可以练一练技术。”

      喜乐也走上去了,眼神落在南璟身上,不过片刻就移开了视线,吹响了竹笛。

      竹笛里藏着蛊虫,蛊虫被惊动。

      台下的人都开始动了,本来只是呆呆地站在那里,现在像是得到指令一般,接二连三地跪下。

      喜乐熟视无睹,只是在一旁认真地吹奏。

      沁棠双手合十朝着天地一拜,大家都跟着她一起。

      从一旁抽出一把刀,对着自己划开了不少伤口,所有裸露的皮肤上面布满了密密麻麻的刀口。脚也因为踩在荆棘上,每走一步就会有新的伤口,鲜血浸染了整个台子。

      她张开了双手,像是等待着什么。

      蛊虫从四面八方涌入,饥渴难耐地吮吸着她身上的血液。

      但她像是感受不到疼痛一样,笑得放肆,整个大殿里都能听到她的笑声。

      在她支撑不住倒地的时候,喜乐停止了吹奏,抓住了她的手。

      她抬头看着他,“我等这一刻已经很久了。”

      眼泪从眼角落下,她喜极而泣了。

      喜乐不语,将她轻轻地放在地上。

      蛊虫飞到台下人的面前,在他们漆黑的眼前停住,等着下一步命令。

      沁棠重新举起那把刀,稳稳地扎在心口,蛊虫爆体,血液进入他们的眼睛里。

      于念从外面冲进来,看着心口不断流血的沁棠,上去抱住她,企图用自己的衣袖堵住沁棠不断渗出血的伤口,“喜乐哥哥!沁棠姐姐快不行了!”

      于念急得不行。

      沁棠抬起手摸了摸于念的脸,“姐姐马上就能带你回家了。”

      “我不要回家,我的家就在这里。血为什么还是一直在流!”声音已经嘶哑,小小的头靠在沁棠身上,沁棠一直在给她擦眼泪。

      喜乐走到她旁边,沁棠眼睛里也含着泪水。喜乐帮她把刀拔了出来,点了点她身上的穴位,血止住了。

      “这招已经没有用了,现在都还没有反应。”

      台下众人像是脱离控制,站起来在底下不安躁动。

      眼见着就要成功了,现在功亏一篑,沁棠也要疯了,“怎么会什么用!你是为了南瑾吧,没想到你也会有妇人之仁的一面。”

      明明知道已经不能回去了,可她还是不甘,马上她就能控制所有人了。

      “男人就是这样,说出话永远不能当真。我以为你会与其他人不同,我以为我们是朋友。”她自嘲着笑了笑。

      喜乐看着地上的傀儡丝,捡了起来,扯了一个人过来,“朋友?这个词已经很久没有人和我说过了。”

      说着便掐碎了他的脖子。

      “我讨厌事情脱离我的控制。”喜乐用竹笛压住沁棠的伤口,用力地按下去,“好心提醒你,方圆舟已经有所防备了。”

      于念推开了他,“喜乐哥哥我讨厌你。”

      “巧了,我也不喜欢你。”

      喜乐拉着南璟离开了主殿。

      沁棠看着他留下来的新盒子,收下了,暂时原谅他背叛组织一秒钟。

      走出了大大的祭祀台,喜乐带着他来到了一棵栀子花树下。

      “这里没有别人,你可以不用装了。”

      南瑾见他识破,干脆坐在他旁边,“没想到这个地方也会有栀子花。”

      喜乐微抬了下眼皮,看了看头顶还在飘落花瓣的树,“我自己种的。”

      “你来这里很久了。”

      喜乐将手搭在脑后,靠在树干上闭目养神,“不要问得这么直白,你知道我是不会和你说的。”

      南瑾见他放松,自己也松懈了下来。

      用手捏住蛊虫,这是昨天进入他身体的那只。

      南瑾偏头看着他,“你为什么要帮我?”

      喜乐想了想:“你刚刚也听见了,方圆舟察觉了,这事我们解决不了了。”

      “原来只是因为我是六皇子。”南瑾捏死了蛊虫。

      蛊虫被捏碎的声音传来,喜乐才终于睁开了眼睛,“虫子是无辜的。”

      南瑾撕下了它的翅膀,在自己手指上比划了一下,“真坚硬。你说它能不能划破你的脖子?”

      喜乐认真端详了起来,然后皱着眉头说:“我估计悬,你要不试试。”

      结果他真的用蛊虫翅膀抵着喜乐脖子,“你当真以为我不敢。”

      喜乐轻轻推了一下他的手,“你这人怎么对我脖子情有独钟,上次还想掐死我来着。”

      南瑾眉目间严厉之色并没有散去,“说。”

      “你让我说什么?”这人怎么说话没头没尾的。

      “南疆蛊术早失传了,距今最近出现的一次就是方圆舟发动叛乱一事。并且记载里懂蛊术之人根本不会出现在川南,他们在瓮南。”他又逼近了一些。

      喜乐的脖子处已经有了一道小小的伤口,血滴挂在上面。

      “瓮南?她们不会走过来吗?”喜乐毫不在意脖子上的痛楚。

      南瑾收回了手,“可笑,瓮南早就覆灭,通道也被炸毁。”

      “谁说的?方圆舟说的对吧。”

      南瑾似乎也意识到了,所有关于南疆的一切都是方圆舟通过奏折上报的。再加这些年南疆治理得很好,京城也没有多派人下来了解情况。

      这里的一切都是方圆舟的一面之词。

      喜乐见他陷入沉思,伸手在他面前挥了挥,“你想不想知道沁棠的故事?”

      南瑾也学着他靠着,结果不言而喻。

      瓮南没有覆灭,反而活得好好的,只不过曾经靠着奇珍异术的小镇变成了傀儡之城。

      说来也好笑,川南大街上大都是男子,瓮南却都是女子。只是因为大家都把生下来,却不想养的女儿都丢过去,运气好的像沁棠这种就能活下来,运气不好的只能如同垃圾一般消失在瓮南的角落。

      但活下来并不是就完全解脱,川南的男子有时候只需要一个铜钱就能购买她们的身体,甚至是灵魂,沁棠就这么被方圆舟买下。

      这是一条藏在川南底下的产业链,这里的大多数人都是为了这个才来的。

      他们可以跑到瓮南去现场抓人,随意丢下一枚铜钱,美其名曰买下了她们的一切,然后就被打晕拖走。

      说到这里,喜乐求证似的看向南瑾,“你说她这是幸运呢,还是不幸?”

      “活下来自然是幸运的,但掌控不了自己,这是不幸的。”

      喜乐嘴角微微抬起,说得挺好。

      本来沁棠认为是自己的不幸,来到川南之后发现,这里的女子大都是被买、被抢来的,方圆舟下得禁令根本不是因为怕她们的蛊术,只是想将他们囚禁在高墙大院之中,供自己娱乐。

      但瓮南地处精妙,就在哀牢山脚下,这里是蛊虫最适宜的生长发育场地。几乎每一个被买走的瓮南女子都有属于自己的蛊虫,本意并不是想操纵别人,只是为了自保。

      在这样的环境下,她们摸索出了独属于她们的蛊术。

      蛊虫需用精血培养,才能通灵性。像刚刚沁棠大规模操纵的蛊虫,只是一个载体罢了,需要外加条件也就是喜乐藏有母蛊的笛声催动才能勉强控制。

      通灵性的蛊虫可以传递消息,她们之间也是用蛊虫交流。

      他们对待她们就像是一个没有感情的物品,非打即骂,被打死的也不在少数。方圆舟在位期间,压下去不少打死妇女的案件,只要有一个人觉得这不是问题,大家就都相继模仿,将心中所有的不满发泄在她们身上。有些人被这样的生活逼得麻木,这正中了川南男子的下怀。

      有安于现命的,就有负隅顽抗的,她们受不了这样没有担心自己会不会被打死的生活,便想着放手一搏,反正横竖都是一个死字。

      以蛊虫为信,沁棠便和她们一起谋划了离开川南的计划,大家都因为不愿受人之下积极献策。由沁棠在方圆舟送往京城的奏折中加入一点小小的东西,这就是为什么皇上会派南瑾下来查看的原因。

      “你说她们被困在高墙大院之中,为什么沁棠会出现在揽月客栈?”

      喜乐顿了顿,“别被守卫看见,又不是不能出来。李红银去府衙闹得时候不也没事。这里的守卫也大都三天打鱼两天晒网,找到他们的空子很容易。正好赶上沁棠被赶出来,我就收留她了。”

      南瑾打趣他,“你还真是一个无名的好人。”

      喜乐难得被噎住了,“现在有名了。”

      喜乐接着说道:“揽月客栈是我们一起开的,之前来了不少人,闹着要把这里掀翻。你知道的,我不喜欢别人威胁我。”

      “我不知道。现在知道了。”

      他笑了笑,“这些年沁棠培养的蛊虫不少,控制一群莽夫还是绰绰有余。”

      南瑾想起来这些蛊虫要精血培养,又想了想之前见到了那一大群人,他有些佩服,“这一次付出了这么多,结果不怎么样。”

      母蛊生子蛊,但子蛊仍需要精血培养,才能将功效最大化。

      喜乐接着话茬,“我不怎么认为,我反而觉得机会来了。”

      南瑾沉着脸看向他,“刚刚的一切都是真的,祭祀是真的,割血喂蛊是真的,失败也是真的,利用我也是真的。”

      “六殿下果然聪明,想骗你还真是难。”喜乐有些遗憾。

      南瑾反过来问他:“你为什么这么心甘情愿地帮她们?”

      “因为她给了我一个无法拒绝的条件。”

      “什么?”

      喜乐神神秘秘地靠近他,“殿下想知道的话,就用我许给你的愿望好了,还剩两个。”

      南瑾才不上当,说着就要走,“那我还是留着让你以后替我卖命好了。”

      这人不是喜欢说以后,那他就满足他。

      南瑾才走了没几步,喜乐就开始吹笛子,笛声扯断了他脑子里的最后一根弦。

      他瞳孔猛地收缩,现在的他有些急迫,“我以前是不是在宫里见过你,你是乐师?”

      “乐师谈不上,只是喜欢而已。”

      南瑾的记忆有一瞬间的重叠,他记得这一幕发生过。但他现在记不清细节,模糊的画面不断占据他的脑海。

      喜乐不知道从哪里抽出来一个花环 ,正是他昨天看上的那个。

      喜乐给他戴上,“你的第一个愿望实现了。”

      南瑾现在心情很复杂,也没空管他在自己头上套花环的事情。

      天边黑暗散去,阳光照射了进来,雾里的颗粒给他们指引了一条路。

      于念抓着自己衣角,始终站在远处不愿意靠近。

      喜乐早就看到她了,但他一直不点破。

      最后还是喜乐先走上前,“这不是讨厌我的那个小孩,这是在等我吗?”

      “我找南瑾哥哥,我才不找你。”她还嘴硬。

      南瑾蹲下来,把刚刚喜乐给他的花环给了于念。不得不说小姑娘戴起来就是比他这个大老爷们好看,虽然他也不知道自己戴起来是什么样子。

      刚刚大殿里的众人散去,此刻只剩下荒凉,要不是地上还残留着血迹,南瑾就以为刚刚的那些都是幻觉罢了。

      一阵银铃的声音传来,沁棠站在林间小雾里,让人看不清她的样子。

      她穿着齐胸小衣,朱红色的薄纱笼住婀娜的身躯,腕上银铃随着她的舞动摇曳不息,双足踩着精致的藤鞋,脚腕同样点缀银铃。

      身处晨雾之间,让人探不清真假,如同话本子里说得妖精一般,让人着迷。

      她随着铃声起舞,将自己置于这天地之间,此刻只有她在这里舞动。

      抛弃了一切杂念,这里只有纯粹的她存在于这个世间。

      一舞毕,她缓缓俯身。待铃声结束,它微微抬起头,露出了一抹微笑,然后消失在了晨雾中。

      “六殿下我们终于找到你了,我们该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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