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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一曲游玉 ...

  •   太子步行至凉府时,已过晌午,凉府外张灯结彩,新崭崭的竹编灯笼在白昼还透着耀眼的红光,完全不像是昨日刚办过定亲宴的模样。
      凉寒生正笑意盈盈的立在朱门口,太子一见他,也换了一副慈颜,二人搂肩搭背,聊得好不畅快,这光景教路人看来,二人明显熟络的很。
      小惠最后一笔添在了小姐额头上,绯红一抹,倒如一瓣烈阳红梅,娇艳欲滴,妩媚动人。可是这般烈的红,倒是教凉砚净觉得自己仿佛在以色事人。
      太子没有再进府,而是与凉寒生一同伫立在门口畅聊着。
      一个玄衣身姿挺拔如竹,一个白袍习习倜傥风流,倒教路过的姑娘们无不红了脸捂着嘴羞涩跑走。
      谁又会知道这玄衣男子就是当朝太子呢?在这江南,他似乎也沾染了江南气息,环绕着的凌厉气质被削弱了,替代的,是一股子莫名的温润。
      一切仪式就简,没有八抬大轿,没有聘礼如山,没有奴仆千万,只有小惠一人陪在凉砚净身侧。
      凉府众人将凉净砚送至门口,凉二爷又亲自为女儿盖上红盖头,如同在尽他做父亲的最后责任。
      红绸霎那间落下,遮盖视线的前一瞬,凉砚净对上了凉寒生的眼,那是一双如死水般无波无澜的枯池,无声无息又威胁备至。
      凉砚净终于想明白了,这一切,不过就是凉寒生做的局,为的,也不过就是将自己这个唯一对他有威胁的凉府唯一血脉赶出去,顺便还能与太子结个缘。
      今日之后,这凉府,或许还真成他的囊中之物了。
      凉砚净也管不了多少了,自己此行而去,于凉府及凉府众人而言,就是诀别,所以那些所谓的划分好的铺子、那些老太爷在世之时就已分配好的财产,对于凉砚净而言,就是过眼烟云。
      毕竟,她已无力反驳凉寒生的安排以及太子的强权。
      太子还是着一身玄色衣衫,一身鲜红嫁衣的凉净砚被他紧紧握住手站在一旁,也不知在旁人看来是一副何等怪异模样。
      告别凉府众人,凉寒生作为娘家人还需送出一段距离,小惠跟在后头隔着一些距离,三人并列前行。
      凉砚净觉得现下这种氛围极为尴尬。
      好不容易熬到太子吭声,还没等到说话,便已经走到了余晖桥头,这里停着两辆马车,马车旁立了几个黑衣侍卫,他们见太子到来,背手低头,一副恭敬模样。
      “寒生就送到此地吧,想来不久之后又能见面了,孤真是愉悦之至啊!哈哈哈哈!”太子终于松开了紧握住凉砚净的手,上前拍了拍凉寒生的肩,二人又寒暄了一阵。
      凉砚净一路走来已经腿酸脚软的,昨夜经历了爷爷的离世还没能从那迷茫的情绪中挣脱出来就莫名其妙被拉上了梳妆台,想想凉府那些人的嘴脸,老太爷离世无人在意,太子娶亲欢欣鼓舞,讽刺又可笑。
      还有李游玉,听闻太子说,他已经放他回家了,最后一面也没能见到,不知他好与不好……
      蓦然间又是一阵温热攀上了凉砚净的手心,凉砚净正沉浸在回忆里,她还没有习惯自己身旁不再空无一人,霎时一吓,将太子牵上的手又甩了出去。
      太子一愣,又温柔的说着:“砚砚在想什么呢?是对往后的日子惶恐不安吗?还是……在想那李游玉?”太子话锋陡然一转,打得凉砚净一个措手不及。
      “殿下不是已经将李公子安然无恙送回李府了么?我又有何可想的?我不过是,有些想余晖桥的日出了。”凉砚净心下虚妄,也不知何时,才能再回余晖桥。
      太子也不再追问下去,索性拦腰一抱就将凉砚净抱上了车,自己则摆了摆凌乱的衣角,又果断转身走向另一辆马车。
      “砚砚昨夜累坏了吧,从此地驾车至皇城还需一月有余,这段时日砚砚就好生修养吧,孤不扰你清梦了。”
      凉砚净觉得,自己果然没有猜错,太子这般炉火纯青的演技,当着凉府之人是深情款款,背着凉府之人又是与自己撇的一干二净。
      到底凉寒生许了他什么,能让一介太子殿下心甘情愿娶一个商贾之女为妃,凉砚净心底萌生出一个猜疑,但还需日后寻个机会进一步验证。
      从江南到皇城的路不算坎坷,侍卫们架着马车一路在平坦的皇道驰行,日子倒是过得飞快,转眼日出的功夫,眯了一觉,凉砚净睁眼又赶上了日落。
      这段时日,除了到驿站或旅店歇脚,凉砚净与太子之间完全没有交流。
      倒是乐得自在。
      倏忽日日过,一晃眼,就到了皇城近郊了。
      凉砚净实在是太累了,只看到驾车的侍卫整日风餐露宿了,没想到坐车的人也会这么累,简直腰酸背痛到感觉不到腰的存在了,凉砚净叫停了马车,带着小惠下车四处走了走,太子依旧在车里没有什么声响。
      皇城近郊已然有一种浅浅的繁城气息,凉砚净一直安居江南做着一个大户小姐,皇帝、政治什么的与她无关,不过偶有耳闻大安自今上即位后,就时不太平。
      不太平在哪,凉砚净不知道,太子为什么不在大安皇城好好待着而是披着一身伤流落民间,又是何时与凉寒生有所“勾结”,也不得而知。
      本来以为能在江南安然一生,却无奈卷入一团迷雾,凉砚净叹了一口气,无心继续散步了,又带着小惠回到了车上。
      又是一段无聊的旅途,昏昏沉沉数日,小惠叫醒了整日昏睡的凉砚净,示意她向窗外看去。
      凉砚净掀开薄帘,淹没视线的是一片熙熙攘攘。皇城人群攒动,到处充盈着的,都是百姓的嬉笑声、交谈声、买卖叫唤声,凉砚净又听到一阵由远及近的孩童打闹声,一个小姑娘举着超过头顶吱呀呀乱转的风车,后头追着一串疯跑的垂髫孩童。
      马车停到了一座桥边,日头正在西斜,隔着云端薄暮,垂映来一缕缕金链,似乎掠过了凉砚净的额头眉间,最后一次站到余晖桥头时,也是这般光景。
      太子已经早早下了车,两个侍卫远远的立在太子身后,他站在桥头向远处张望着,似乎在等什么人。
      凉砚净只要一挪眼就能看到太子的背影,苍凉孤寂又背着光的身影,他时刻迎着光,但身后人看不见他的脸。
      小惠有些坐不住了,听说皇城不设宵禁,日头只要一落,那最热闹的时候就要来了,华灯坠满路,美食首饰铺子摆得路两边都是,人来人往,热闹非凡。
      “小姐,咱们要在这里等多久啊?我之前听王嬷说皇城可好了,没有宵禁,晚上更比白天热闹,主要是,吃食可多了!”小惠毕竟年纪小,还是豆蔻姑娘,从前在凉府便一直侍奉在凉砚净身侧,凉砚净又是个护短的,所以小惠很少受过委屈,性子也养的活泼,心直口快的。
      凉砚净也不知怎么回答小惠,只要进了皇城,自己哪里还有说话的底气。
      太子还是没有等到他要等的人,眼看着白昼即将颠覆为黑幕,一个侍卫上前小声询问了两句,太子摆了摆手,站立太久,他身形一晃,似乎快站不住了,脖颈连带着头无力后仰,妥协般开口:“走吧,回宫。”
      太子东宫在宫城内极东边,倒是个清幽的好位置,宫内外都种满了槐树,路过只一瞬,就淅淅沥沥落了凉砚净满头花雨。不过缺点也有,就是离皇帝的碧朝殿太远,这般距离,倒是仿如父子间莫名疏远。
      东宫没有太多人把守,宫门守卫不过两人,内殿守卫不过两人,总的加起来也才七八人,根本看不出有一点太子东宫的模样。
      此情此景,凉砚净不得不在心中暗暗思索,难不成太子与皇帝,当真是父子不和?
      “姑娘……哦不对,应当是太子妃娘娘,您的寝宫安置在了西侧院,请娘娘随我来。”一名内侍上前接过了小惠手中的行李,恭敬的上前一小步带着路。
      凉砚净回头看了一眼还在原地的太子,他对自己视而不见,一抹讥笑噙在唇边。
      寝宫倒是安置妥当,不显华丽,但也什么都不缺,床畔坠着许多青绿色帘幔,窗口几注风铃叮当作响,从窗口放眼望去,一弯透亮池水清幽幽,池子里泄开大片藕荷,这个时节,除却江南,皇城不应该还有藕荷盛开,是个奇景。
      凉砚净一路辗转,匆匆离家,终于还是在此刻此地得到些许安慰。
      小惠似乎有使不完了力气,又马不停蹄的去收拾行李,准备床铺,催促吃食,凉砚净窝在窗边笑几上,小心翼翼的窥探着池里荷花,生怕一个大喘气,就让荷花蔫了。
      不知不觉的,凉砚净睡了过去,伴着阵阵荷花香,她看到了李游玉的脸,在余晖桥头遥远凝视着自己,又无限被放大。
      李游玉……李……游……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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