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神】乙女短篇合集》绘梨氏

8、【魈荧／空荧】你的终点

　　1）
　　近来你格外嗜睡。
　　半年前你在望舒客栈盘下间客房。数十万计的摩拉外加你在璃月的好名声，换来了这方视野良好小小的栖身之地。
　　窗甫一推开便能鸟瞰璃月龙脊般蜿蜒的群山，荻花洲丝绸一般的河水在你眼底流淌而过。
　　唯一的不好，那是因为坐落在风口，即便关了窗子，夜里风大起来也可能撞开窗户满灌而入。
　　晚秋清冷的空气冲入肺里有如针扎。
　　你醒来总是因为疼痛。
　　白月氤氲在乳暗的云层后，纤瘦的少年背对着你，一手按了窗棂，动作极轻地打算把窗户合上。
　　你的意识迷蒙，眼皮也重，便半睁着眼睛，去看他的背影。
　　线条流畅的脊背，几欲融于夜色的墨绿头发半掩了漂亮光滑的后颈。
　　空气里隐隐飘着血新鲜的腥气。
　　你心底生出一点凉意，像是深夜里花瓣凝露的清与冷。
　　不被满足的空虚。
　　你的手从被子里探出来，你知道这样总能勾到另一个人的手。即便抓不到，那也是在对方离去后你自欺欺人的幻想上多锤下一个佐证的筹码罢了。
　　但魈却意识到了你细微的动作。被子发出窸窣声响的那一刻，他的身形便肉眼可见地停顿了一下。
　　他走了过来，脚步轻得像夜行的猫。
　　他缓慢地在床沿蹲下来，微弯了腰，视线与你平齐。
　　不知何时他褪去了护手甲。他微垂了眼睫注视你，你在那双眼瞳里看见模糊在黑夜里的自己。
　　带着些犹豫地，他的手向你贴过来，却在即将触碰到你皮肤的时候堪堪停住。
　　你心底生出点无端的情绪来。你很快地勾住了他的手，绞着五指纠缠。
　　血粘到你的指节上，你感受到了稠液的黏腻。
　　“……很脏。”不知过了多久，魈抿了下唇，轻声说。他的声音有些哑，像一把滤过的沙。
　　你听过类似的话。璃月市井的角落，你偶能见到泪阑干的女子跟她的相好哭泣“我脏了”，这时对方总会慌乱地把她抱住，并扬言谁说你脏了你一点都不脏如此云云。
　　当时你正巧和莺儿在一处。她同你分析这事儿时一手捏了自己新衣袖角一面言笑晏晏。在她口中，脏这回事，不管在当事人心里是真是假，把这话说出来，那十有八九是想讨对方注意安慰的。
　　但你看着眼前的魈，偏生觉得他就是那十里罕见的一二成。
　　不是来讨你的安慰与注意，他是真的觉得自己不干净。
　　稍微避着你，也是怕你染了污。
　　你其实不大清楚自己对魈意味着什么。
　　你有时会和菲尔戈黛特聊起这个话题。身份特殊的客栈老板说话总是小心谨慎，谈笑间也时常采用委婉的说辞。那次却罕见地直面了你的问题。她沉吟片刻，眉目间流露出一点笑意:
　　“……是光？若非真正身处你的立场，或许大多人会这样回答吧。”
　　她抬手沏茶。
　　“但事实不完全是这样，对吗？”
　　“依我浅见，当关系中的一方抱有这样的观点，那其就将自己摆在了道德制高点的位子上。且不说持有这种观点而一味奉献的当事人本人会有怎样的自我价值提升，我不保证这样的做法一定能换来对等的情感。当然……或许对于魈来说，他千百年来积累的歉疚已经足够多了，再多这么一些，可能也只是在心上多落下点重石罢了。”
　　话音落毕，菲尔戈黛特便微叹了口气:
　　“……是我多言了。”
　　“但我觉得……荧。不论在第三方看来事实如何，至少在你对自己的认知上……我总觉得……你不会认为自己是魈的光。”
　　“你们都有自己的过去。”
　　“魈有他的职责，未来也会归于璃月的土地。”
　　“而你……荧。”菲尔戈黛特微垂眼眸思忱了半晌，“如果我没记错的话……魔神奥赛尔之战后，七星向你询问愿望，你什么都不要而只是……”
　　你呼吸一滞，手不稳登时撞洒了杯中茶水。
　　你笑得很是苦涩:
　　“老板看人果然……名不虚传。”
　　她提点了你魈的终点在哪，自然也在问询你的终点于何方。
　　空对你实在是个太过特殊的存在。他构成了你的过去，你们映证了彼此在茫茫星宇间的独一无二。你开启这段旅途的意义源于空，而这段旅途的终点也必将归结于空。
　　你不会停下前进的脚步。
　　如果有谁叫你停驻了脚步，回望了视线——
　　比空重要吗，与其所经历的一切，能在你心中掷下比同胞兄长更重的砝码吗？
　　大抵都是不能的。
　　你是旅行者，是空唯一的胞妹荧。
　　你能在旅途中留下足迹，缔结羁绊，只是——
　　你的脚步不会停。

　　2）
　　你从床榻上支起身子。
　　你环住魈的脖颈，面颊凑上去，便染上了同他一样的血污。
　　雾霭散去，一轮饱满的圆月破云而出。
　　带了点灿色的，和你眼瞳相近的颜色。
　　你瞪大了眼睛去凝视那轮月亮，眼眶涩得发疼。
　　“……我不能感受到你的疼痛……对不起，魈，对不起……”
　　“我说过你不需要那样……”
　　魈颤抖地吸了口气，声线哑得异常。他的下巴搁在你的肩上，手臂越发地收紧。
　　冷风鼓起窗户，丝丝缕缕地渗进屋子。
　　你们相拥着取暖，你听见他不稳的呼吸，感受到他紊乱的心跳。
　　看似是你在慰籍他，实则是他在煨贴你。
　　你与空相处的经验告诉你只有和魈共情才能真正贴近他的内心，一点点捡拾黏补他那破碎的心脏。
　　所以你不畏惧沾染上和他一样的血污，尝试着吞咽他的苦痛。
　　而魈似乎察觉到了你的内心因为失去自己胞兄而逐日滋长的空虚，你渴望着重归自己与血亲的亲密关系。
　　所以即便知道你不会为他停留，他依旧会小心地碰触你，把自己的情感逐步滑落向你心底里希望的样子。
　　你们在虚妄和真实的边缘徘徊。

　　3）
　　不知在多久之前，你和空旅途中落脚在一处人家。那时已入晚秋，夜风沁凉。你半夜被冷风冻醒，睁眼便看见空在关窗子。
　　他背对着你，露出线条漂亮的脊背。他金色的长发软软散下来，遮了他的颈项，叫人一点看不着。
　　你哼唧一声，窸窸窣窣蹬几下被子，表示自己醒了。
　　空还没回首，便低头噗嗤一下笑了出声。他几步走到你身边，在床沿坐下。
　　你感受到身边的床褥陷下一点。
　　你刚要把手从被子里探出来去捂他那欢喜得合不拢的嘴，却半途被他瞧破了意图抓着塞回被窝里。
　　“会着凉的。”黑夜里，你的胞兄笑声轻，声音也轻，在你心口上拂过就像支毛绒绒的翎羽，“病了要我伺候这点暂且不说。你难受了，我又没法子帮你遭罪。”
　　“那我就传染给你。”被窝里暖烘烘的，你抓着空的手，指头来来去去勾啊勾。怼人倒是快，脑袋瓜子直截了当不带转的。
　　“好。”空也干脆，真是没头脑一个传染俩。
　　你很快地被空从被窝里捞起来。
　　大半夜的，鸟啼虫鸣没几声，倒是你哇哇乱叫的抗议在夜空里格外抢耳。
　　你落入空的怀抱，煨贴到他略高的体温，被褥紧接着裹在了你们二人身上。
　　他在你的额头落下一个湿润的吻。
　　茫茫星海，漫长年岁，无数过客。你们在这片充斥着不确定的诺大时空中，印证着彼此的存在。
　　你们互为对方的过去，并一同走向未来。
　　你们不会分离
　　……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