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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演技突飞猛进的角色们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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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知叶洸哪怕武功废了腿脚也比我麻利,我刚刚走到面具摊前面准备欣赏一下我国古代传统文化艺术的时候,他已经把钱送到老板手里了。
“喜欢哪个?”
“我就看看。”
信手把他准备付钱的手打掉,自己攥手里私吞掉。
然后才反应过来他两手空空,遂好奇道:“那俩吃的呢?”
“送人了。”他收回手,答道:“你不是不爱吃吗。”
得亏这个年代的人贩子不会下药,不然谁敢吃陌生人送的零食?
我低头摆弄着一个脸谱面具,默默吐槽。
不过这么英俊的一张脸也不像是坏人吧。谁家坏人这么帅,都有针对性,多容易暴露啊。
与生俱来的自恋让我忍不住哼哼出声,把老板吓得不敢动弹。
谁叫我现在的妆容潦草,刀疤可怖的?
距离我来到这个世界已经有四五天,这胡子也是掉的差不多了。
脸上的黑泥当天就给洗掉了,只有这假刀疤依旧□□,从右额角直到下眼角,夺人眼球。
也不对,我现在不是正带着斗笠的?这老板是怎么看到我的?难不成他有透视眼?
“不买就走。”
一道声音贴到耳边,叶洸小小声地催道:“你笑的太吓人了。”
说完,他抬腿就走,我只能一边拽衣摆一边追着走。
现在身上穿的衣服早就不是九重纱了,那件衣服招摇奢靡。虽然颜色内敛,但终究不能当做日常穿搭。
九重纱是剧里叶洸唯二铺张浪费的衣服,另一件按住不提,反正无论是从我本人的角度还是从我所饰演的角色角度,都不是很喜欢那件衣服。
平日里都是穿些蓝色绿色黑色的劲装,喜欢的鹦鹉服在正式拍摄里没穿多久,倒是入狱的囚服足足占了两集的戏份,比九重纱还多半集呢。
我有理由怀疑是因为剧组资金不足,所以才跳过最彰显原著叶洸人物形象的剧情。
右相之子,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多么矜贵桀骜。
就这样一个养尊处优的人物,却从没有过仗势欺人的恶行,为人颇得手下信服。
唯一让人诟病的就是在客栈结识了一直有意潜伏在京城伺机复仇的简居阙,并在不经意间泄露出皇帝私访行迹路线,差点害得皇帝命丧黄泉。
惹怒天子的下场简单残暴,若非叶祖义拼死相求,就不单是受刑这么简单的事了。
书中这件事发生在全文的三分之一处,前面给了叶洸大篇幅的类似金手指的剧情。而且在行刑那天前简居阙便把人掳走,徐如松担心皇帝发现端倪龙颜大怒殃及无辜,用自己最擅长的变脸之术化成了叶洸的模样,生生被废去一身武功。
热爱偷工减料的编剧一向省事,金手指的剧情用背景音一跃而过,第二集就让叶洸身着囚服铃铛入狱,第三集手脚筋脉断裂,第四集卧床不起……
杀青穿的那身戏服虽说颜色低调,但材料和绣工都非比寻常,上好的绸缎摸起来滑溜溜宛如婴儿稚嫩娇滑的肌肤,袖口和襟口上的祥云如意
不是机印,全是找人一针一针刺绣上去的。
为了能在最后的镜头里表现出衣袂翻飞的效果,服装组特意花高价定制的这么一套九重纱,拍照的时候我嫌热,把外面娘们唧唧的滚雪细纱脱掉了几层,只留着内里特显身段腰线的广袖收腰长袍。
结果看起来更阴柔了……
真不是我讨厌女装,只是什么角色穿什么样的衣服。一没反串二没特殊设定的,让我穿一件连迟碧穿上都不会有违和感的衣服,真怕播出去挨骂。
本来人设就被砍的七零八落,衣着打扮再违和下去,可真没一点有意思的了。
算了,左相之子的剧情被砍的只剩两句话,别说人设,人影都没有。要这么比叶洸还算得到编剧偏爱了,再祥林嫂下去,对我借尸还魂的徐如松实在是太不尊敬了。
总而言之,九重纱那样低调奢华的衣服在比武大会将近的大恒城显得格外引人注意,自然不能一直穿着在大街上招摇过市。
我现在穿的便是叶洸给的,他翻箱倒柜扒拉出一件简居阙多余的衣服借给我穿,不可逾越的体型差让我基本告别合身这两个字了。
没办法,叶洸的衣服简居阙不允许外借,叶洸本身也不是什么愿意跟别人分享衣服的,便随他去了。
为了能平安在叶洸身边待下去,我只能保持顺从,装出一副感恩戴德的模样双手接过简居阙递来的衣服,然后被脸硬的好像棺材板的某人呵上一句“仔细别弄脏了。”
Tmd被我穿过的衣服四舍五入就是被叶洸穿过的衣服,你丫不供到台前烧香跪拜就算了,还敢嫌弃我脏?
要不是打不过他,我真想把这个喜怒无常,脚踩两只船的渣男给大卸八块。
话说回来……我抬头朝走在自己前面的叶洸看去,心里有点好奇他和简居阙的关系进展到哪一步了。
按照剧本来说,应该是迟碧家里快要出事了。
那岂不是……
“你累了吗?今天就先回去吧。”
叶洸突然回过头来,跟我充斥着黄色废料的眼神撞了个正着,两人皆是一楞。
他愣什么我不知道,但我是因为眼前这张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脸打破镜子的桎梏,站在我的面前,拥有了自己的微表情。
而我的第一感觉竟然不是“哥们,你的演技还有救”。
说要培养你们的演技,但也没让你们这么突飞猛进的成长啊。先是迟碧,再是你!这样下去,我还怎么读懂你们的内心os?我还怎么开金手指!
我心中哀怨且悲伤,拖沓着靴子自己先走了。
回到下榻的酒楼,简居阙已经在房间里等着了。
他和叶洸并不住在一间客房,倒是我死皮赖脸,硬是跟叶洸待在一处休息。
客房里有两张床,类似于主卧次卧,叶洸本就对我带着发小的亲近信任,再加上大恒城危险重重,轻松答允了。
此时的简居阙百无聊赖地坐在桌边,眉头紧锁,一脸严肃。
我看他一眼就想笑。钟杰的脸配上他拿手的刻板表演,别提多逗了。
果然,世界纷纷扰扰变化无常,唯有钟杰的演技能让我安心。
“居阙,你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吗?”
叶洸一进门就朝他走去,关心的紧。
噫!出事怎么没把你创死!
我在心底翻了个白眼,贱嗖嗖地吐槽,绕开简居阙自觉走去里屋。
为了自己的安全也为了自己肠胃的安全,我一点也不想跟简居阙有任何交流。
同处一个空间都足够恶心了!
屋外头两人开始窃窃私语,可能也并不是窃窃私语,只是本人没有内力,学不来耳听八方的本领。
我趴在窗框上,从袖子里摸出一把十字架形状的锁。这是从九重纱的袖子里掏出来的,是剧组的道具,杀青的时候我给迟碧要来拍照,因为手机在助理那里,只能暂时收起来。后来看到小蓝帅哥,我心思全无,一心追着人跑了,前两天换衣服的时候才发现这玩意在我这里。
这把粗制滥造的锁即是大结局让简居阙抛下叶洸于不顾的罪魁祸首——千计锁。
如果不是凭借一己之力进不了长岁山,我真想现在就把这锁放进阵法里,直接截断全部剧情得了。
剧里不比戏外,景都是一个棚子,一个影视城里搭出来的。
在剧里,一切场景实地还原,只能跟着剧情走。
十五分钟后,叶洸拿着新衣服进来了,看到我撅着屁股趴在窗框上看风景,笑道:“好歹也是个前左相之子,怎么能这么不修边幅?”
都说是前了,难道还想让我之后再有什么德行么?
我手一哆嗦,把锁塞回袖子里,慢慢地转过身,干笑几声才把眼睛落到叶洸手里。
莲青色的织锦好看的紧,面料不菲,做工还精细,虽比不过我现在身上这件不合身的衣服,但也算是很好的了。
“这衣服是给我的吗?”
我没有回应叶洸的嘲弄,欢喜地接过他手里的衣服,心道还是剧里的世界好,至少衣服是真的多。
昨天在简居阙房间里看到的那些衣服,比剧组整个衣帽间里的装备都要多。
“居阙说你穿他的衣服比穿我的衣服还让他觉得不适应,就让人裁衣服的时候多做了一件,刚好你我身量相仿,不需再等。”
何止身量相仿。我暗自偷笑。
剧情设定是架空朝代,什么板式的衣服都有。这款就是圆领的,颜色淡雅清新,胸前绣着兰草小花,比戏服好看多了。
既然是按照叶洸身型做的,我也不需要再合不合身了。
多走两步把这件新衣服放到我睡的床上,原想着走了那么多路,先坐下来歇一歇。
但是看到叶洸还站在窗户边,我刚才站过的附近,仿佛一个围绕主角进行活动的npc,顿时就觉得自己一点也不累了。
休息哪有研究角色重要啊!我灵光一闪,决定对叶洸开展一下“关于剧中角色精神层面是否存在公式化、刻板向”的观察课题。
于是又走回窗边,撑起双手,摆出一副轻松的姿态来,一针见血地问道:“如果有人,我是说如果,有人因为正义把你舍弃,你会伤心吗?”
我说的正是简居阙抛下叶洸去寻找千计锁的场面。
按照剧本的表层逻辑,简居阙的确是为了天下苍生才策马离开的。
我是演员,有了上帝视角,知道是在拍戏,对于这件事一直是不满不甘不情不愿。
什么天下苍生。简居阙一心想报仇的时候怎么没兼顾过天下人的安慰?皇帝一死,天下动荡,岂不是一场浩大的灾难?
这就是为了角色高光导致的人物性格前后不对等。
“正义?”
身后脚步声接近,叶洸靠过来跟我一样地撑住窗框后仰着身子做拉伸,念念有词道:“如果是为了正义,我好像没办法伤心。总不能只为了我一个人活,而把全天下人献祭吧?”
“不是让你去死!”我出声打断,纠正道:“没到这个程度。”
“那是什么?”
叶洸紧追不舍,眼中充满求知欲。
“呃……”
我发现再说下去会有暴露剧情的嫌疑,而我又不愿意走到这个结局,心中期盼着自己可以扭转乾坤。于是糊弄道:“就是干了坏事然后把你暴露了,你没死,天下苍生也没死,就问你难不难过。”
这句话概括的剧情已经发生过了,是既定的现实,没办法改变。我问这个总没错吧。
果然,听到这句简单但扎心的话,叶洸沉默了。
他听明白了我在说什么。
“算正义吗?”
良久,他自问到。
是啊,报仇是正义的事情吗?惩罚泄密者是正义的事情吗?从外表看,的确都是值得赞扬的。
我斜眼瞄他,期待着他的答案。
“自己的过错自己承担,谈什么难过不难过的。”
就在我以为叶洸不会回答我这个稍显咄咄逼人的问题时,他突然偏过头,露齿一笑,脑袋后面的高马尾荡了半圈,绚丽夺目:“大丈夫死知己,死得其所!”
看着他洒脱的笑容,我困惑了,转过头去略显呆滞地看着他。也开始皱起眉头像一个演技拙劣的演员表达情感。
我发现,叶洸是在这部剧里真实存在着的人。他有感情有思想,并不是我关在培养皿里的微生物,更不能当作我系统观察的对象。
我抱着一个观察者的角度对他进行的种种询问,对于他本人来说,太不尊重。
他不是拼音构成的汉字,不是我创造思维下的产物。他真实存在,也就真实的会感受到痛苦。
这样想,后背的恶寒升起,瞬间指尖冰冻,懊悔与自责占满心头。
“对不起。”
我说。
“没关系。“叶洸不觉有他,抻直胳膊向更远处望去:“今天的月亮真好看,如果不是害怕暴露,我真想夜游涟漪湖。早年我也来过这里,泛舟游湖,要多自在有多自在。谁能想到几年后重游旧地,就是这番光景。”
这段话的意思是,后悔了吗?
我在心里琢磨着,开始好奇自己到底是不是穿进了剧里。
拍戏的时候我可没准备这么多心思啊!
“我十岁那年,你父亲带着你离开了京城。再后来陈汝他们也跟着家里调任走了。说实话,我早就不记得你长什么样子,声音是什么样的。”
见我依旧沉郁着脸色闷闷不乐,叶洸主动开始新的话题。他的声音清脆明亮,虽说和我共用一个声带,但是讲话的声音就是比我的要悦耳动听。
再加上我刻意压了声线说话,跟他就更没有可比性了。
如此一来,倒更像不同的两个人。
“如果有一天,你发现我骗了你,也请你记住我现在的话。”
我知道脸上的面具没有办法一直支撑着我去假装一个人。说不定哪天就会露出马脚。
“我是为你来的,我对你不会有一点坏心思。”
我竖起三个手指立在太阳穴,做着对方绝不会看懂的发誓手势,像是承诺又像是誓言,字字句句,真情实意:“我是为你来的。”
“我知道。”
他没有惶恐,没有受宠若惊,更没有警铃大作去准备袖口里的小刀子。
他只是笑,笑得我心虚不安。
没有来由的信任的不会让我安心,内心的负罪感反而越发沉重起来。
叶洸刚才的话就好像是为了安抚我的困惑,明示我的确是穿进剧中。
而我说的话他全盘信任,如同笔下书写的文字一样随作者心意而动。
真真假假,假假真真,一切虚实无常,让人摸不真切。
再想想他那句没办法伤心。不是不会伤心不愿意伤心,而是没办法。这样无可奈何的情绪,这样细腻的感情。老天爷,我到底在做什么啊!
“你在想什么呢?这么投入?”
一只手在眼前重影模糊,好奇的脑袋歪着,把我所有外露的情绪尽收眼底。
这一刻,好像我才是剧里的角色。
我赶紧收回愁眉不展的一张脸,擦擦鼻尖扯谎道:“我想起来晚上在天地仁听到有人说要准备比武大会的东西,担心等来大恒城的人多了,咱们不好脱身。”
“放心,江湖上的人跟朝堂里的人不是一路的,我们只小心躲着官兵即可。”叶洸对我杞人忧天的发言耐心解答,以为我是为了离开大恒城着急,又道:“今天居阙遇到了点棘手的难事,咱们启程的时间可能要再等一等了,大概要等到比武大会结束之后才能南下吧。”
熟知一切剧情的我从善如流地点头,表示自己明白了。
反正是一定会出发的,而且迟碧还会将叶洸他们一步一步的引进深渊。
可惜现在迟碧还没黑化,贸然提醒打草惊蛇不说,还可能引起不必要的矛盾冲突。
那得等到什么时候?叶祖义被污蔑勾结外党,朝廷通缉叶氏所有家族成员的时候?
虽说这个罪名是迟碧在其中煽风点火暗中助力促成的罪名,但其主谋还是新任右相为了稳固自己位子所设计的圈套啊。
本来已经纠结症晚期了,现在一动脑子就更加要命。要怪只能怪广d规定影视剧中的主角不能有绝对的负面形象,惹得每位主要角色都有不可言说的苦衷。
圆形人物多了一样审美疲劳,量产化苦衷反派的缺点我第一个被波及,如若真的是什么十恶不赦的大坏蛋,倒也不必每次开口都有这样那样的牵绊顾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