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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二章 ...

  •   金銮殿上,朝臣们乌泱泱站了一片。

      清晨的阳光照进金碧辉煌的大殿,盘龙柱上雕刻着的浮雕栩栩如生,龙首睥睨苍生,一幅蓄势待发的姿态。

      年轻的帝王居高座之上,望着殿中的一众臣子向自己跪拜行礼。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众爱卿平身。”王座上崔淮之朝着众人说道,帝王稍显稚嫩的声音回荡在殿内。

      阮晞白站在文官队列中抬眼向前看去,不由得攥紧了手里的笏板。

      崔琰一袭朝服朱衣,身姿如松,气质不凡,明艳的朱红色更是添了几分侵略感,站在武将队列中宛若一匹成熟雄壮的头狼,令人忌惮。

      【真是一副乱臣贼子的模样】阮晞白心里感叹道。

      崔琰皱了皱眉,虽然知道自己在外风评不佳,但这么直白的评语他还是第一次听见。

      待众人站好位后,鸿胪寺寺卿赵广平出列,拱手行礼后开始向皇帝奏报入京谢恩及离请辞的官员,“骠骑大将军崔琰及部下左将军郑旗、中郎将李永奉旨入京谢恩,益州太守、随州刺史述职后已于永昌门离京。”

      皇帝崔淮之点了点头,他还不是很适应坐在王座上。

      “有事启奏,无事退朝。”皇帝身边的大太监一甩拂尘,掐着嗓子喊道。

      “臣有本要奏。”兵部尚书江纪年阔步走出队列,躬身行礼道:“启禀陛下,此番攻打乌苏、月氏大获全胜,科耶单于及塔塔尔乎一族已尽数击灭。我朝北齐此番派兵十万人,歼灭乌苏四万余人,俘虏乌苏、月氏王族四千余人。祁蒙山至渭水一带建朔方、河宁二城储备粮草。科耶单于次子率月氏残孽逃亡草原深部,据战报因草原深处地势复杂,我军未出兵追赶。此战虽收服了燕云十六州,但历时三年,军队折损严重,十万人马只回来了不到一万人。臣认为此战梁王殿下过于激进。在盐湖一战,科耶单于已有投降的意思,但梁王殿下擅自拒绝了降和。臣认为此举不妥。”

      此话一出,朝堂上像炸开了锅。

      皇上崔淮之闻言视线下意识望向右相萧从儒。

      崔琰嗤笑一声,随即站了出来。

      “江大人此言真是寒了天下将士们的心。西北草原地形复杂,多是沙漠,而月氏及乌苏不仅有地形上的优势,绿洲水源也不是那么好找。大人只看回来多少人,却不知每一处水源、每一处流沙点是多少士兵用性命换回来的,本王也险些命丧,此战凶险便在于此。将士折损不是无意义的折损。”

      话末,崔琰又发问道:“江大人未曾上过战场,对西北想必知之甚少。科耶此人甚是狡猾,他的营地遍布草原,若是能一举拿下科耶,为何要放过他?等对方卷土重来然后再派将士到前线打仗吗?大人连诈降都看不出来?”

      “这是根据战场情况做出的判断,更何况月氏并未给北齐正式的受降书,江大人你这么想接受降和,到底居心何在?”

      江纪年顿时面红耳赤。

      “咳咳。好了,江大人也是谨慎,王爷又何必这么咄咄逼人。”见局势不对,右相萧从儒缓缓开口道。

      这位年纪已达知天命的萧家掌权人两鬓斑白,但眼神里的凌厉与精明未曾因岁月流逝而减弱半分,历经三朝的右相萧从儒像一棵难以撼动的苍天大树,光是站在那里就足以令旁人心生畏惧。

      目光在崔琰身上打量几番后,萧从儒将问题扔了回去,“当务之急还是先处理乌苏余部索图鲁吧,不知梁王殿下有何见解。”

      【扯到朝会上了,啧,有点心慌】阮晞白感受到朝堂上剑拔弩张的气氛,默默往鸿胪寺卿赵广平身后躲了躲。

      崔琰听见阮晞白的心声,莫名有种幼时逗小雀的感觉,好像......还挺有意思的?

      崔琰脑子里一边坦然地听着心声,嘴上的话也没停, “索图鲁地处祁蒙山以北,在草原深处。科耶死后他的次子伊织率领余下族人逃亡到此地,人数虽少,但科耶将月氏一部分精兵和马匹留给了他。丧家之犬本不足为惧,但据探子来报,伊织已经带领族人投靠了柔然。”

      “此次索图鲁朝拜来的人里有柔然人吗?”兵部尚书江江纪年有些诧异。

      “来访使者名单中只有乌苏索图鲁的几位皇族,但随行侍卫中有柔然人。”礼部尚书王平适时提醒。

      朝堂众人面上神色各异,柔然与北齐一向井水不犯河水,对于北齐乌苏月氏之间的斗争一直保持观望状态。

      西北游牧民族散居为主,月氏、乌苏,柔然是其中的大部族。现下月氏已灭,乌苏也不成气候,余下柔然。

      看来,现在黄雀也要入局了。

      崔琰余光看了朝后看了看阮晞白,四目对视,阮晞白像只浑身炸毛的猫,眼神顿时警惕了起来。

      随后崔琰朝礼部侍郎使了个眼色,侍郎名叫沈度,一张巧嘴能说会道,早年未曾入仕时曾受过崔琰恩惠。

      “咳咳。”沈度咳了俩声,走出队列开口道:“启禀陛下,臣认为当下之急是先安排好朝会一事,”

      “爱卿所言有理。但柔然不仅接纳了索图鲁,并且派了人,其中怕不是有别的意图,只凭朝会怕是难以解决眼前问题。”崔淮之有些疑惑。

      朝中大臣彼此心照不宣,互相交换了个眼神,生怕沈度又要闹什么幺蛾子。

      沈度面上从容不迫,“陛下英明,柔然既接纳了乌苏索图鲁余部,那便是明晃晃与北齐对着干。柔然此前因继位风波未插手咱们与乌苏、月氏之争,但眼下局势已然变化,柔然此举却也在情理之中。”

      话末,沈度顿了顿,狡黠一笑,“眼前困境虽无法一举解决,但可以暂时延缓。”

      “关乎国事,江大人说话就别卖关子了,倒是说出来呀。”几位急性子大臣发问道。

      沈度闻言也不似往常嬉皮笑脸,随即跪下字正腔圆道:“请陛下大办朝会以威慑柔然。”

      户部侍郎周砥连忙开口:“国库银钱因战事已不充裕了,朝会经不起大办了啊。”

      阮太傅闻言也是眉头一皱,“今年因着洪灾,好几个郡县收成不好,若强行增收赋税只会使百姓受苦。虽不开战事但其影响之恶劣也是甚重。”

      见众人对大办朝会一事批判的差不多了,崔琰适时开口:“臣有一计可用较少的支出稳下柔然。”

      户部侍郎周砥小心提醒:“王爷您虽首次操办朝会,兴许是不知其中门道,朝会是天家威严的展示,期间各种膳食、奏乐排演还有装饰,此类开支都是大把银子如流水花啊。”

      崔琰气定神闲,“诸位大人可放宽心,柔然说不定更清楚咱们的处境,乌苏跟北齐断断续续打了这么多年仗,财政怎么样从将士的吃穿和武器上就能看出来。大肿脸硬充胖子这事我不做,诸位尽可放心。朝会上虽展示不了财力,但武力还是可以的。”

      “武力?王爷你的意思是演武给柔然看?”萧从儒问道。

      若是真让崔琰找了大批兵马来皇城,谁能保证他是为办朝会还是想篡位。

      “右相大人所言极是,本王打算召集一千精兵在演武场演武,令派京中两支御林军站在城中保护百姓安全。”

      萧从儒随即看向王座上的崔淮之,一个眼神舅甥两人心领神会。

      对视片刻,崔淮之眼神闪烁,“皇叔此举怕是不妥。”

      随即御史大夫也谏言道:“梁王殿下此举怕有借朝会为由屯兵之嫌,还请王爷慎言。”

      瞧着众人如临大敌的神色,崔琰嗔笑,“别着急这么快给本王扣帽子呀。”。

      “本王只说召一千精兵又没说这一千人都是我的兵,从左右御林军、武龙卫、金吾卫等护卫军中各抽取一部分,再加上少数定远军即可。这样一来可不算是本王屯兵了,这兵又不归本王管。”

      “这......”御史大夫欲言又止。

      北齐目前兵力确实不充裕,为着朝会排场怎么选拔,选谁都由崔琰一人指挥,那这里可作的文章就大了去。想到这萧从儒心下不悦。

      阮太傅踌躇良久,比起增税他觉得崔琰这个法子不错,况且若是此法可行,那自己儿子就不用卷入纷争,毕竟在军队演武方面有才之人比比皆是。这事如今怎么看都想是崔琰想借儿子给自己施压让自己赞同此事。演武布阵擅此类的能人可不少。

      再三思索后,阮太傅开口:“臣以为梁王殿下此法可行,军事上的震慑对当下我朝是良策,花销少,不用劳民伤财。且各路兵马混杂也构不成屯兵,御史大人若是担忧可多派几位大人一齐参加演武。还望陛下三思。”

      崔琰闻言微微诧异,阮太傅在朝中可甚少替谁说过话,至少在他看来是这样。

      “老师为天下百姓着想,朕欣慰。如此便由金吾卫、武龙卫、御林军各出两百人,再添定远军四百人,由礼部侍郎沈度、兵部尚书江纪年二人协助皇叔为朝会排演演武一事。”

      “臣遵旨。”三人皆行礼领旨。

      本以为朝会一事就此揭过,众人皆松了口气 ,但却瞧见崔琰躬身了行个礼,“臣还有一事。”

      几乎与此同时,崔琰脑海里传来一道声音。

      【崔琰要干什么!?】
      “臣请陛下调鸿胪寺少卿阮晞白阮大人协助朝会筹办。”

      阮太傅一时愣住,有些生气,“朝会筹办仪仗、宴席规格等人选礼部前日已经递过单子了,不知王爷让小儿协助何事?”

      阮父昨天还是不放心又托人问了礼部尚书,今日早朝一直提心吊胆,本以为事情过去了,没成想该来的还是来了。

      一瞬间众人的目光都有意无意飘到阮晞白身上,崔琰当众要人,阮家这是要站队了?但观阮太傅的反应也不太对。

      阮晞白抿了抿嘴唇,望着阮父眉眼间担忧的神色,心底生出一股气愤的情绪,若是再有权势一点,便不用受制于人,不用看父亲在朝堂上为难。

      崔琰站在离王座距离最近的位置,身后有无数道视线盯着他,但好似习惯了被人用各种各样的眼神注视,梁王殿下的声音还是一如既往的平稳,“太傅多虑了,本王是为朝会着想。以往朝会只是在宴席与进贡珠宝上下足了功夫,虽说此番有军队演武震慑,但并不是长远之计。”

      萧从儒面色不悦,朝会礼仪他已安排好了人,正欲打断崔琰,不料崔琰一身红衣蟒袍当即跪于殿内沉声道:“启禀陛下,北齐百年基业,祖宗留下的东西很多,这几日臣一直在想,何不将北齐养蚕及农耕成果等一类展示给索图鲁和柔然看,臣在西北时常与当地人打交道,据了解,他们以牛羊肉为主食,西北贫寒,谷物种不出来,更何况最北的柔然。这样一来展示北齐的底蕴,二来此下正值八月,等九月入了秋,可以与柔然做生意,主动用咱们的粮食换取他们的马匹,稳固边境。”

      萧从儒不肯自己的人被换,“臣也觉梁王殿下此言有理,但熟悉缫丝养蚕及谷物种植之人有很多,为何王爷要小阮大人?朝会大事,王爷不可凭意气用事。”

      “不知阮太傅是否祖宅在定州?”崔琰突然发问。

      阮正疑惑不解,“臣祖上确是定州人士。”

      【问这干什么】阮晞白也有些疑惑不解。

      “定州耕地广,农具更是五花八门且精细度高,据臣所知阮太傅祖上正是靠养蚕起家的。而小阮大人又会柔然话,阮太傅事务繁忙,故臣想让小阮大人协助朝会筹办。”

      这样的理由是有些浅薄,但崔琰一向很会把握人心。阮晞白方才眼里是由不甘在里面的,心里有了牵挂,那么强迫的拉拢此刻就变成了一个向上爬的扶梯。

      萧从儒轻笑,“说来臣也认识许多来自定州的能人异士,不如......”

      “阮晞白,说说你的想法吧。”崔淮之看向人群中面上有点忧伤的阮晞白。

      崔淮之骤然出声,萧从儒面色不虞。

      阮正看向自己的儿子,只一眼他便知道阮晞白心里的答案了。

      望着大殿上形形色色的人,阮晞白抿了抿嘴唇,在众人诧异的眼神下躬身行礼,“臣愿负责朝会农物讲解展示,臣自小于家中常听父亲谈及幼时田间耕作一事,父亲常感念高祖开设科举,入仕后,每逢秋收常伴父亲回定州老家收割粮食,便是教导臣心怀感恩,同时不忘本。如今父亲身体不好,常犯咳疾,臣愿替父亲在朝会上展示北齐农物之渊源,扬大齐之国威。”

      阮晞白这话说的诚恳,许是忆起了幼时与阮正在东宫读书的日子,眼下阮正虽年过四十,却早已白了头,崔淮之也是一阵心酸。

      琢磨着,崔淮之开了口:“幼时太傅授朕以诗书,每每谈及民生总会默默流泪,如今西北战事平息,百姓得以修养,早年淮南涝灾严重地区也在慢慢恢复,大齐如今已是崭新面容,也该让天下人一同看看。”

      “陛下英明。”朝臣们皆称颂道。

      “既然得梁王叔举荐,便由鸿胪寺少卿阮晞白协理朝会筹办一事,希望你以太傅为榜样,不骄不躁,延续太傅清廉风骨。”

      “臣遵旨,必不辜负陛下期许。”

      阮晞白额头在挨上冰凉的大理石地面那一刻时,他觉得自己是真的长大了。

      下朝后,阮太傅被留在宫里议事,阮晞白独自坐马车回府,行至宫门口时,崔琰骑着马,撩开阮晞白马车门帘,笑了笑,“小阮大人,以后多多指教啊。”

      随即马鞭一甩,扬长而去。

      阮晞白感觉被冒犯到,生气之余又有些羡慕。

      【若是我也有梁王这样的本事就好了,从今日起,小爷我要开始奋斗了,把差事办好,定要让所有人刮目相看!】

      崔琰听着脑海中传来的心声,轻笑出声,少年意气风发,自是肆意潇洒,就且看看阮晞白能给他带来什么惊喜。

      萧丞相府内。

      “今日陛下朝堂上屡次不顾丞相大人您的意思,偏袒梁王,朝会原本安插和索图鲁柔然接洽的人变成了阮正那老头的儿子,大人这下该怎么办?”兵部尚书江纪年小心翼翼问道,丞相府一众幕僚也是胆战心惊。

      萧从儒撇了撇茶杯中的浮沫,不以为意,“狼崽子长大了,有些不识大体的做法才是正常的,不就一个人选,小打小闹让着他吧,也算我这个做外祖父的慈爱,不过小时候冷过皇帝,倒让他对一个定州穷书生感恩至极,笑话。”

      “人定就定了,但总归不能让阮家父子太好过,年轻人想出人头地,那就给他找点事吧。”萧从儒眸中闪过一丝阴狠。

      “属下这就吩咐下去。”丞相身旁一侍卫跪下领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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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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