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攻略那个回避依恋》熔畎天体

11、夙嫌水无（三）

　　团竞的本质说穿了，就是公会战，只不过，这场“公会战”不强制合群，只要求同校生们为一个阵营，然后在规定时间、限定区域内，“存活”人数多的一方获胜。

　　“出生点”由抽签决定。

　　看见签筒，巨大的心理落差，沉默了栗花落散：“……”
　　是她莽撞了，她先入为主，擅自认定抽签就是在线抽，忘记这个资本主义国家还在现代化阶段，距离零碳生活还很遥远。

　　“怎么不高兴了？”
　　突如其来的关心，吓栗花落散一跳。

　　两人本就挨得近，般若院泷再倾身，两人的社交距离顿时更近。骋目流眄一步之遥、取向狙击的颜霸级美貌，栗花落散呼吸一滞，然而她掩饰得很好，没人察觉她在这个松风薰、葵藿倾、鸣雷隐约的水无月，深藏了怎样一场兵荒马乱。

　　裟罗树欲静，而风不止。

　　“嗯？”般若院泷微微歪脖子，碎盖、有层次感的白发垂落，偏执狂属性初见端倪。

　　撇了撇嘴角，移开视线，语气淡淡道：“没有不高兴。”发现对方还锲而不舍地看着自己，栗花落散没好气，把话重新说：“我真没不高兴。”

　　强调有用，般若院泷总算不再深究。

　　签筒几经易手，终于辗转到他们这儿。栗花落散不摇，直接上手取，签是削长、去了毛刺的竹签，全称御神签。对着御神签上的号码，她领到一张签纸，纸上的吉凶与签诗，被地名和俳句替换。
　　抬头，在众里寻觅，不一会儿，视线交汇，和同班同学们对上眼神。她踱步过去，与他们对签纸，结果很遗憾，他们被手气和命运分散了。

　　嵯峨夜姬戏瘾大发，操着大河剧的腔调，戏谑地宣布：“接下来，在场的诸君要各自为战了。”

　　樋口春身为非作战人员，心态就没这么好了。她叹口气，和绪方琉璃子商量：“我们两个相距不远，待会儿在中点集合。”

　　闻言，般若院泷蓝瞳一亮，似乎被点醒了。他先看伊奈利京，后看栗花落散，两人秒懂他的意思，前者抱憾拒绝：“不行，我离你太远了。”

　　后者也婉拒：“我能自保。”

　　明晃晃的不信任，溢于少年言表。

　　后者没办法，边举手投降，边信誓旦旦：“我可以苟到决赛圈，况且只是校园活动，能有什么危险？”
　　大不了就淘汰出局——
　　这句厥词她没有说出来，毕竟读空气的人际交往能力，她还是有的。眼下，孩子们火花般的胜负欲，都快化作实质，笼罩低空之上，她敢当场开摆，煞风景说丧气话扰乱军心、打击士气，恐怕轮不到对面出手，队友就先开友伤模式，把她送上ob位观战了。

　　般若院泷被她说服。虽然不再强求，但关切的眼色仍时不时瞟向她，直至分别之刻。

　　*

　　由于次元壁有漏洞，穿越者入境这个同人宇宙，如同飞免签国家一样简单。
　　但每来访一个穿越者，世界线就会变动一次，这个可怜的同人宇宙，在ooc的赛道已然遥遥领先，哪天它的自我修正机制熔断，这个时空恐将迎来熵增的尽头——热寂。
　　栗花落散也不想自己的办公环境，从校园片场无缝切换到末日片场，所以翌日的项目，在过完开场后，她就默默远离人群，游离主线之外——她是这么想的，别的穿越者如何，她暂且管不着，她先保证自己：一、不主动触发事件；二、不影响剧情走向；三、不解锁新的蝴蝶效应或时间悖论——为了避免末日结局成就的达成，她真是给足了因果律尊重。

　　五重塔的顶层——一个不错的制高点，这里视野开阔，不管局部冲突，还是全局变化，都能实时尽收眼底。像cos道具的赛博朋克风发光眼镜，遮不住有侵略性美的强势眼神，栗花落散站在栏杆边，架大口径反器材步枪，单眼通过瞄准镜望远。

　　时至今日，校际赛作为一种校园文化，已经普遍且成为传统，在原住民眼里，它大抵只是时间轴上一个不起眼的时间节点。但栗花落散知道，在二次元作品里，校运会都是浓墨重彩的大事件，何况动员了两个组织的校际赛。
　　作者苦心孤诣搭这个大舞台，冀图夹带的私货无非就这些——丰富世界观设定、介绍新登场人物、引出独家的战斗机制、炮制出圈名场面、推动剧情发展、给cp粉撒狗粮……

　　栗花落散鸟瞰整个校区，她目测现在的剧情，应该在“引出独家的战斗机制”——园林绿化里此起彼伏的硝烟，正好佐证她的观点。
　　说到战斗机制，别看这群少年阴阳师像游戏角色，人手一套专属技能，甚至个别人还有专武，实际万变不离其宗，不是召唤师，就是战斗法师。

　　开镜视角，只见一条林荫小道上，樋口春和绪方琉璃子陷入了苦战。栗花落散迅速索敌，屏息，准星锁头，扣下扳机，拉枪，再扣扳机，两名水无学子无伤倒下。
　　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无暇，更无兴致留意友军反应，立马远程火力支援B点。有脚架减轻后坐力，她压枪更稳，刹那光景，一个弹夹清空。尽管有子弹散布（偏移），她的命中率依旧恐怖，堪称数值怪。

　　如此活跃的狙击手，很难不引起注意。

　　此地不宜久留，栗花落散准备拉枪线。然而，她的位置已经暴露，有人循着弹道而来，两根轻似梦的之字形垂纸波浪般飘荡。

　　磐街绯月轮绕后偷袭。
　　她很有分寸，不是真正敌人的人，她只发动控制技能——
　　风蹴邪魔·遅。

　　然而，她小觑了她单挑的对手，她理应加大术力的输出，把减速效果升级成禁锢效果。
　　栗花落散抱枪跳楼的身影，深深映入她的视网膜。

　　磐街绯月轮恐高症不严重，但此刻，在受到外界刺激后，她忽然恐高症发作，浑身发冷、发软、发抖，仿佛纵身一跃的，不是别人，而是她。
　　这位来自京都的早乙女巫女花容失色，险些把随身携带的御币丢了。她失神落魄，跌跌撞撞，靠近栏杆，手扶栏板往下看。
　　做足心理准备，鼓起勇气面对，然而预期的血腥画面没有出现。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大比例的“蜘蛛腿”，纳米材料泛着迷人的金属光泽。其虽是静态的，但展开如八翼，堕天使般哥特、暗黑（一种风格，不是颜色）、有力量感。
　　纵横交错的“蛛丝”，偶尔反光，显露形迹。
　　“半人半虫”形态的栗花落散，抱着杀伤性武器，立于“蛛丝”之上。仰面，半透明的发光镜片下，无机质的目光，散发极强的AI感。要不是那身JK制服，她此刻看起来，完全就是星际文里，人虫混血、精神力3s、徒手拆机甲的超级士兵/未来战士。

　　若叶沙沙作响，摇晃出速度线。
　　有什么破风而来。

　　眼镜弹出提醒，而非警报。反器材步枪威力强是强，缺点也相当明显——限制行动力，栗花落散早就反应过来，但只来得及转身。

　　般若院泷也是狗，“千里”奔袭到了，却一声不吭，还贴得贼近。栗花落散为了躲避他，后仰了一下，结果看起来像失足，有坠落风险。
　　大脑一片空白，浑身血液冷透，般若院泷想也不想，慌忙伸手，把她拽回来。
　　压抑的心情瞬间更糟糕，白发少年情绪失控，恶声恶气低吼：“栗花落散，你找死吗？”

　　“……”栗花落散沉默不语，甚至还有点委屈。毕竟站在她的视角，她又没做错什么，却莫名其妙挨骂，总不能她白白挨完骂，还要低三下四道歉吧……

　　“般若院泷——”不满的咆哮声接踵而至。须势理瀞道的弹跳力非常夸张，穷追不舍、怒不可遏的他高高跃起，长时间滞空，右臂膀曲起，术力缠绕紧握的拳头。

　　这下落攻击肉眼可见的危险。

　　栗花落散想出手，却被“拉条（回合制游戏术语，意为插队/行动提前）”了。

　　正在气头上的般若院泷，说是玉面阎王也不为过，不再留有余地，手一抬，印一结，咒一念，那年纪轻轻就长成韩国狂攻的日本old money，被击飞出去。

　　在塔上探头探脑的磐街绯月轮，不小心和活爹对上视线，脖子下意识瑟缩了一下。
　　她也是有金手指的女人，只是……打作者亲儿子，那是魂类游戏的难度。她不想当炮灰，于是识时务，果断投降，全身而退。

　　料理完这对塑料主仆，般若院泷脚尖轻点，带栗花落散安全降落。翩然落地的瞬间，他像撇清纠葛般，猛地断开肢体接触，冷言一句“在这儿待着，哪儿也别去”，人就凭空消失了——然而，这是视觉错觉。
　　怒气值满格的少年，不再隐藏实力，敏捷超越60hz，宛如开无双，人眼再极限，也只能在他出手的俄顷，堪堪捕捉到他君临的残影。
　　一招制敌，一击必胜，一拳超人了属于是。

　　后者唇瓣微张，但见无济于事，便干脆作罢，闭嘴站桩待机。

　　磐街绯月轮蹑手蹑脚，挪到栗花落散的身后。
　　“嘶……好可怕……”

　　尽管主语残缺，但她们都知道，这句心有余悸的喟叹说的谁。

　　没有感觉到杀气或敌意，栗花落散甚至懒得回头，直接把毫无威胁的她当空气。

　　磐街绯月轮的三庭比例是1：1：0.8，标准的少女脸，虽然小家碧玉，但胜在干净、清纯、原生，有初恋的感觉。
　　秀眉稍作纠结，她主动套近乎，与栗花落散产生交集：“那个……你好啊，我叫磐街绯月轮，可以知道你的名字吗？”
　　她忐忑地握御币，连弹幕说什么，她都不关心了。

　　终于，栗花落散被触动，侧脸冷眼回望她：“栗花落散。”

　　“诶？”紧张的磐街绯月轮，反应慢半拍，仿佛没听清。迟钝的她，荔枝眼圆睁，樱桃小嘴半张，说不出的娇憨。

　　栗花落散没有不耐烦，再次平静地自我介绍：“栗花落散。”

　　社恐的症状明显有所好转，表情和肢体不再那么僵硬，磐街绯月轮讪笑：“……哦哦，我记住了，很好听的名字。”
　　她的局促，隐约透着讨好型人格的影子。

　　话没有被接住，落在了地上。

　　不是磐街绯月轮的错觉，她确实被冷落了，栗花落散在刻意疏远她。如果不是她作为穿越者，在大事件中发挥亮眼，抢了原住民的风头，波及世界线的变动率，恐怕栗花落散也不会改变策略，放弃猥琐发育，转而积极参赛。
　　这件事就像什么呢？就像薛定谔的猫，但装猫的盒子被打开，叠加态坍缩成本征态——本来，世界末日什么的，还能再抢救一下，结果穿越者一通骚操作，世界线收束，未来从“无限可能”偏移成“唯一确定”，结局板上钉钉，那还抢救什么呢？下死亡通知书吧。

　　处理完其他人，般若院泷凯旋，打破冷场。他瞥了眼磐街绯月轮，又上下打量栗花落散，确定后者毫发无损，才放下戒备，把人接走。

　　“栗花落酱……”磐街绯月轮往前一步，呼唤的声音有些急切。

　　“？”当事人不明所以，茫然地驻足回首。

　　“没事，我们……很快会再相见。”暗含深意、缠绵缱绻的道别说完，乌发少女微微一笑，氛围顿时变得神秘。

　　蓝瞳眯成缝，散发危险的气息。
　　刚大杀四方完，一身戾气的般若院泷，怪声怪气地冷笑一声。

　　如台风眼，栗花落散波澜不惊，平静得像看破红尘：“行，没有其他事的话，我们就就此别过了。”然而，她的友好引得某人更加不满，其负面情绪实质化，黑泥般从周身溢出。

　　*

　　由于某个气运之子大发神经，哦，不，大显神威，堂堂团竞竟硬生生从多对多变成1vn，不仅水无那边抗议，神无这边也怨声载道。

　　“般若院泷！你这个人头狗！居然抢我首杀！”
　　“般若院了不起啊！”
　　“御三家就是可以为所欲为呢！”

　　此消彼长，他们越生气，白发少年的贱笑越灿烂，大镜框的太阳镜，都挡不住他小恶魔般的痞里痞气。
　　和他同班的五人，默契地默默离他远点，避免被殃及池鱼。

　　“般若院泷——”字典里没有气馁的须势理瀞道，中二地喊着“你的对手是我”“我不会再输了”“就在今天”冲上来。
　　下一秒，他被踹飞，撞碎一堵墙，再起不能。

　　“还有谁？”般若院泷扫视。

　　众人见风使舵，闭上聒噪的嘴。

　　人群中，鬼冢藏矢叹气。

　　同样被抢人头，嵯峨夜姬倒是淡定。她来回看眼色，敏锐地察觉不对劲，嘴角挑起一丝戏谑：“散，你和泷怎么了？”
　　此言一出，所有人都来了兴致。

　　栗花落散装傻充愣：“什么怎么了？”

　　双手抱着胸部，手指般若院泷，嵯峨夜姬一脸高深莫测，像西幻文的占卜师，笃定地一口咬定道：“那家伙……在生你的气哦，半天不见，你们之间发生了什么？矛盾闹得这么大。”

　　“我也想知道。”栗花落散露出无奈的神色，瞥话题的中心人物，双方的目光触碰上，后者像洁癖发作，立马转过头，避免眼神交流。
　　嚯，还不是一般的生气。

　　“琉璃子，对此，你有什么见解吗？”腹黑的嵯峨夜姬是会问人的，绪方琉璃子对般若院泷有好感，并单恋他数年这件事，几乎人尽皆知，她还怂恿对方给情敌做恋爱导师，真是乐子人到了极致。

　　樋口春看不下去，出言制止：“夜姬够了，别戏弄琉璃子了。”她在心里吐槽，要是绪方琉璃子懂般若院泷，他俩早就修成正果了，还有第三者什么事……

　　温柔体贴的绪方琉璃子，轻轻摇摇头，宽宏大量道：“没关系，我去问一下泷吧。”那一刻，在众人眼里，她头上顶光环，背后长双翼，浑身冒圣光，像这世间唯一纯洁善良的小天使。

　　“啧啧。”饶嵯峨夜姬，都不禁咂舌。

　　这种小事，至于麻烦绪方琉璃子吗？栗花落散想也不想，果断拒绝：“不用。”

　　但对方固执己见起来，和她的竹马有得一拼。绪方琉璃子不拖泥带水，直接动身，接近目标。不一会儿，她、般若院泷、伊奈利京会合，三人聚在一起，气氛其乐融融。

　　远观他们相处的栗花落散有些不解，明明绪方和般若院门当户对，大小姐和大少爷也玉女金童，为什么他们最后没有走到一起？
　　——真是世界级的未解之谜。

　　在她走神的间隙，“探子”回来了。然而，不知为何，绪方琉璃子的口风莫名很紧，她不仅没有公开和共享情报，反而暗示栗花落散：“你要道歉吗？我觉得……下个月的花火大会就很不错，是一个很好、很浪漫的时机。”

　　“？？？”问号塞满后者的脑袋，栗花落散难以置信：“朋友，你倒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