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她所用》九尾绥绥

32、狐狸望月

　　九尾狐迎着巨大的月亮呼呼飞了一阵，渐渐的眸光涣散，狐狸却再没了往前的勇气，忽然便直直往山下那片翠竹林里掉，嗵的一声，几丛竹子啪的倒了下去。

　　竹影在月下轻轻摇动，婆娑如风，鼻尖仿佛泛着冷冷清香。

　　九尾狐把自己的大脑袋压在两只前腿上，缓缓闭上了双眼。没一会儿，他的爪子就湿漉漉的，柔软的毛发湿哒哒的粘在了一起，让人疑惑是不是下了雨，但抬头看时，明月里没有雨落下，雨是从他眼睛里一滴一滴掉下来的。

　　狐狸的眼睛也会下雨呢。

　　这可真有趣。

　　“永夜抛人何处去？绝来音。香阁掩，眉敛，月将沉。
　　争忍不相寻？怨孤衾。换我心，为你心，始知相忆深。”

　　要是她知道他的心，还会如此决绝地放弃他吗？就为了一块莫名其妙的石头，居然就这么不相信他吗？

　　人间四万八千字，果然只有“情”字最伤人。

　　那只狐狸坐到了月落星沉，山河失色，终究没有等到他想见的那个人。她不会来了，其实她也没有那么在乎他，她还可以选别人，何必非要自己呢？

　　狐狸一直坐到了快四更天，后来，他看到不远处，一个穿着竹青色纱裙的女子一路气喘吁吁地小跑过来，“南宫焕，你没事吧？”

　　九尾狐把头转过来，空洞的眸光里倒映出离珠清丽的面容，看到这张脸，南宫焕心里有三分眷恋，七分讨厌，这张脸看了叫人难过，这个人又让人想一口咬断她的脖子。

　　谁叫她造谣生事来着？

　　“哼！”九尾狐鼻子里哼了一声，显然是在生她的气。

　　离珠捏了捏他的大爪子，想安慰他几句，突然杏眼睁得圆圆的：“咦，南宫焕，你怎么尿尿啦？”说完就十分嫌弃地把湿漉漉的手往他身上一抹，又皱着眉头闻了闻，咦，也没有狐骚味呢。

　　九尾狐恶狠狠地瞪了她一眼。

　　她反应过来，嘻嘻笑道：“原来是眼睛尿尿了，我说呢哈哈哈，怎么一股儿酸味？真可怜啊，大狐狸，被人抛弃的滋味一定很难受吧？”

　　九尾狐没好气地哼了一声，化形成兽形的南宫焕看着脑子有些不聪明，而且脾气也不大好，生气顶什么用，真不爽就一爪子拍死这个坏女人。

　　总之，大狐狸是既没头脑也不高兴。

　　离珠踮起脚尖猛地跳起来，想摸摸他的大脑袋表示好感，“南宫焕，别生气嘛！”结果一不小心薅了他头顶一撮毛，“说起来，你不是跑过去给人放烟花的吗？我刚看了，这烟花还挺好看的，她一定爱死了吧？”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九尾狐看见她手里那撮狐狸毛，立马龇牙咧嘴地对她哈气，“滚！”

　　“凶个球啊！恁这算个啥，不就是被女人抛弃了吗？”离珠骂骂咧咧的，脚底一滑，直接从竹子上摔进缝隙里，卡住了。

　　“你快挪开点！”她用力掰竹子，但那两根竹子显然是被南宫焕笨重的身子死死压住了，根本动不了一点儿，“我卡住了！你快起来啊！你这个大笨蛋狐狸！”

　　这时九尾狐又哼哧哼哧笑起来，嘲笑了一阵他就站了起来。

　　“笑什么笑？都怪你！自从遇到你，我的蛇生就开始变得不幸了你知道不？恁只晓得哭哭啼啼要老婆，跟她喷嗑儿（聊天的意思），呵呵！半夜儿黑（三更半夜的意思）还去找人家，给她轰出来了是么？没出息的男儿，你就不知道把她抢过来啊？”离珠气呼呼的一边飙起洛阳土话，一边拍了拍身上的泥土，甫一抬头，就看见南宫焕一脸警惕地看着自己。

　　“你瞅我干啥？”

　　“你怎么又开始念咒了？”

　　“…………”

　　说了多少次了，这不是咒语！算了，懒得跟他解释！

　　她说着打了个哈欠，举手朝他摇了摇，“跟着你大晚上瞎跑的我也累了，你驮我回家吧！”

　　“你当我是什么？”

　　离珠眨了眨眼：“是交通工具啊。”

　　“…………”

　　“还是相当便捷的交通工具。”

　　“…………”

　　好吧，看在受过她恩惠的份上，就送她一程吧。

　　九尾狐旋即纵身一跃，很快就飞回了竹林小院。

　　院门前，两盏薄纸灯笼在风中轻轻摇晃，灯影重重，铁马丁东。

　　一只竹马孤零零的，被遗忘在草坪上。

　　南宫焕看着那只竹马看了许久，脑海中忽然又浮现子陵的身影，从前，狐狸崽子会骑竹马和小妖狗嬉闹，光是这样，就能玩上整整一天。

　　可这些日子，他都没理过那孩子，完完全全忘记了小狐狸的存在。

　　他不是在养伤，就是在赶往受伤的路上，每天混混沌沌，不知日月，晨昏颠倒，也从未管过身边的人，他们的样子就像婆娑竹影，偶然在他眼前摇晃着，大多时候只是背景。

　　而在他受伤的时间里，他满脑子只念着月娍，想跟她解释，可是又不知道该如何解释。

　　明明忘了那么多事情，他只记得她了，这还不足以说明什么吗？

　　可是他也想不明白，怎么会这样呢？甚至，怎么就对她如此情深？也许，她给他种了什么情蛊？何以她如今又这般果断放弃了这段感情？

　　就在他完全沉溺在自己的世界里的时候，小狐狸以为爹爹不要自己了，伤心的再也不和小妖狗一起去骑竹马玩了，每天安安静静地守在父亲身边，一句话都不敢说，生怕他生气。

　　生怕他说“我不是你爹。”

　　就这样，在这浑浑噩噩的日子里，南宫焕直接忽视了他的存在。

　　要是爹爹果然不要自己了，小狐狸该多伤心啊。

　　其实南宫焕那时候的确有想过，如果月娍真的那么介意，他反正也不记得这孩子怎么回事，而且他又一心认为是别人算计自己，索性就不要这小狐狸了，带在身边多麻烦。

　　可是大狐狸虽然在等他的姑娘回到自己身边，小狐狸也在等自己的爹爹回家呀。

　　现在想起来，觉得自己那么想真是该死。

　　下一刻，南宫焕就更想扇自己巴掌了，因为小狐狸就躲在门边上，偷眼看着他们。

　　“你在这儿做什么？”南宫焕不禁有些好奇。

　　小狐狸知道自己暴露了，赶紧走出来，攥着衣角小声道：“我看爹爹又出去了，很担心，怕爹爹忘记回来了。”

　　南宫焕微微一愕，“所以，子陵每次都在这里等爹爹回来是吗？”

　　“嗯。”小狐狸轻轻地点了点头。

　　离珠沉默地看着父子俩，脸色忽然一黯，眼睛蒙蒙的起了一层雾。

　　她想：你们家人至少还能见面，那我的呢？我要何时才能见到自己的爹娘和妹妹？

　　可是为了自己，牺牲别人的幸福又真的对吗？

　　“南宫焕，我想……有些事……也许……”

　　“你要说什么？”南宫焕摸了摸小狐狸的头，打算带他回房睡觉，转头见离珠神色纠结，不觉有些诧异。

　　离珠咬了咬唇，最后还是说不出口，她不知道自己开口了，是不是就再也见不到自己的家人了。

　　“没什么……算了，早点睡吧。”

　　“等等！”她刚迈步要进屋，南宫焕立马叫住她，“先别走，有些事，刚好子陵也在，就在这儿把话说清楚吧。”

　　“啊？恁要说什么啊？”离珠心里发虚，根本不敢拿眼睛看他。

　　南宫焕说着看向小狐狸：“子陵，我问你，当日在婚宴上那些话，都是谁教你说的？”

　　子陵不敢说话，只抬头瞄了离珠一眼，南宫焕心下了然。

　　“好，你说！你为什么要说那些话？”

　　离珠额头直冒冷汗，“因为……因为我说的都是事实啊！只是你忘了而已。”

　　“不可能。”

　　“哪有什么不可能？只是你想不起来了，就翻脸不认帐了。毕竟你都有月娍了，哪里还会想到你的离珠。算了，你不想认，我也不勉强你。你走吧！”

　　“嗯，那我们走了。”南宫焕二话不说，抱起子陵就走。

　　“哎哎，你真走了？”离珠见他走的干脆，简直不敢相信，听说这离珠是他旧爱白月光啊，怎么这么无情的吗？

　　南宫焕冷笑一声：“怎么？难不成还留下来让你算计？”

　　“算计？这话说的多难听啊！我……我怎么可能算计你呢？不过……既然你坚持要走，你也得把房钱、诊金、饭钱都给我付了吧？反正你无情，我也无义，分手了还是得把费用结一下啊，难不成还让我倒贴么？”离珠将身一拦，阻住了父子二人的去路。

　　南宫焕眉峰微皱，说道：“身上没钱，改日有钱了，一并奉上。”

　　“没钱？”离珠顿时豪横起来，“没钱还想走，你不耍无赖吗？你走了，谁知道你会不会还钱？等你有钱了，我这竹林都能开花了！”

　　“我说了还，就一定会还。”

　　“我凭什么信你？”

　　“他欠你的钱，我来还！”

　　“你是谁啊？凭什么给他还钱？”

　　“咦，这声音是……好像在哪里听过？”

　　两人闻声转过头去，就见一个玄衣女子笑吟吟地走了过来，竟然……是她？

　　怎么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