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莫名其妙就成了苍生》星深

11、深海

　　妖丹落入口腹，在白小桃凡人的躯体中燃起炽热的火焰。她不知道自己是先被烧焦，还是先被融化。
　　黑鹤见自己夺来的战利品被吃，显得气急败坏，飞得愈发迅猛，不像鹤倒像只鹞子。它大概是想要快点儿找到落脚的地方，趁虎丹还没被消化，把白小桃连人带丹给吞了。
　　上苍啊，求你眷顾我。让我做那个幸运儿，让这妖丹赐我神力，而非夺走我的生命。
　　上苍并不垂怜，肉体凡胎无法承受妖兽内丹的炙烤，白小桃变成一颗烫手山芋，黑鹤惨叫一声，被迫撒开了爪。
　　下面是海。

　　这或许是一种另类的幸运，寒冷刺骨的海水，消解了妖丹的炽热，白小桃越沉越缓慢，四肢渐渐僵硬，还没来得及呛水，身上就蒙了一层薄冰。
　　当她醒来的时候，十几只小鱼正啃食着她身上的皮肤，痒痒的，很舒服。
　　她一动，小鱼就倏忽散去了。
　　心口烧烧的，那颗虎丹似乎成了她的一部分，令她得以在水下自由呼吸。
　　我这是……成仙了？
　　白小桃兴奋地在水里跳起来，却只软绵绵地打了个旋儿。
　　目光转动，只见自己似乎在一艘倒扣的沉船之内，内饰简约清雅，舱内镶嵌着几颗照明的宝石，不远处起了座珊瑚台，一个锦衣青年倾躺其上，双目紧闭，周身散发萤萤光亮，宛如一颗沉入海底的星子。
　　白小桃游近了些，待看清那人的脸，不觉愣住了。男子面容瘦削、身段颀长，肌肤苍白得几近透明，还泛着淡淡的青色，衣衫松散，左肩生出一层浅紫鳞片，直蔓延到下颌处。
　　“看够了没有？”
　　男子突然睁开眼睛，似笑非笑地望着她，嗓音空灵，带着些微初醒的沙哑。
　　白小桃慌忙回过神来：“冒犯仙君，还请仙君见谅！”
　　男子勾了勾嘴角：“可别叫我什么仙君。我们龙族，最讨厌被人和神仙混为一谈。”
　　“龙？你是龙？”白小桃眼睛一亮，又皱起小脸蛋，指了指他的脸，又指了指他的身子，“可你怎么长得人模人样的？”
　　自称龙族的男子翻了个不轻不重的白眼：“总和人族、仙族打交道，本体太大了不方便，就勉为其难、纡尊降贵，化作个人形咯。”
　　“那你能不能变回龙的样子给我看看？我还从没见过龙呢！”
　　“当我是天桥耍把戏的，你说变就变？”
　　“噢……是小女子僭越了。”白小桃扁了扁嘴，亮晶晶的眼睛黯淡下来。
　　男子无奈地叹了口气，又道：“你这小凡人倒胆大，半点修为没有就敢偷吃兽丹，是不是被热得没辙了，才忍不住跳海的？”
　　“不是！这兽丹是我朋友的，被一只怪鸟抢走，我抓着不放，飞了好久好久，实在撑不住了，才不得已把它吞了下去。还好掉进了海里，否则就烧死了！”
　　“区区虎丹，如何抵得住深海严寒？若不是这些小鱼把你拖到我这儿，你早就冻成冰条了。”
　　“是你救了我？”
　　男子摇了摇头，轻笑：“我喜欢这些凡人的玩意儿，不想它们腐坏，就在船周设了个结界。你和这些杯杯盏盏没什么不同，实在要说，你还没它们好看呢。”
　　白小桃哼了一声：“你这龙人嘴巴真欠，没半点神仙风度。”
　　“都说我不是神仙了。还有啊，叫什么龙人？难听死了！”男子撇撇嘴，出尘脱俗的样貌，也多了分生动，“你就称呼我作——时渊殿下吧。”
　　“殿下？你还是龙太子呢？”
　　时渊尚未出声，一条金红小鱼突然凑了上来：“嘿嘿，他不是太子，只是龙王的私生子罢了。”
　　时渊抓起一只锡壶就扔了过去：“要你多嘴？”
　　白小桃眨眨眼：“龙王的儿子，就算不是太子，也是个小王吧？”
　　那只小鱼又嘻笑起来：“没错没错！他就是个小王八，嘿嘿……”
　　白小桃眯起笑眼：“看看你，果然没皇族威严，连条小鱼都不给你面子。”
　　时渊挑眉：“他可是有百年修为的鱼精，比你这小凡人，还是强上不少的。”
　　“凡人就凡人，非得加个小字？你很大吗？”
　　“不算太大，也就一万八千多岁吧。”
　　“嚯！原来是位老人家，那我还真得对你客气点儿。”
　　小鱼绕着时渊游了一圈：“在龙族，他就是个毛头小子，不像我都当太爷了。丫头你不必对他客气。小姑娘，你叫什么名字，是哪儿的人？我对凡间还是挺熟悉的，说不定还认识你祖宗呢。”
　　白小桃掩唇轻笑：“鱼太爷，我叫白小桃，京城人士。我祖上没出过名人，你大概是不会知道的了。”
　　“确实不知，但京城离南海那么远，你总不见得飞越了整个中原吧？”
　　“凡间被魔尊降下天劫，我从京城一路南逃，在锁妖塔附近被抓的。哎呀，锁妖塔该不是已经塌了吧？那么多妖怪从北边的云里飞出来，看样子叶神的结界终究是没能挡住魔尊，不知道兰香姐怎么样了，或许她已经和叶神重逢了？他们会不会来找我呢？”
　　时渊不知何时从珊瑚台上走了下来，来到她面前，打量花瓶般俯视着她：“你这小凡人嘀咕什么呢？又是神又是魔的，一个凡人，还挺心系天下。”
　　白小桃忽然想起什么，猛地抬起头，眼睛亮闪闪地望着他：“龙不是都很厉害的嘛，你去打败魔尊吧！”
　　“等等等等，我救了你你还没报答，又想我帮你去打架？我看起来有这么乐于助人吗？”
　　“可你是神仙，我是说，龙跟神仙不是差不多嘛，凡间有难，你不应当挺身而出，救凡人于水火？否则凡人年年供奉你们，图个什么？”
　　“哎哎，凡人供奉的是龙王河神，我可没受过香火。”
　　“那你带我去见龙王！他肯定不会见死不救的！”
　　时渊冷笑：“果真凡人愚昧，竟指望那种自私的家伙会帮你们。”
　　小鱼精又插嘴了：“小桃丫头,别发梦了。时渊这个亲儿子想见他爹还得听召听宣，何况你一个没背景的凡人？”
　　白小桃压低声音问道：“毕竟也是亲儿子，他怎么这么不受待见呢？”
　　“老龙王儿子多，嫡的庶的好几个，哪轮得到他这个野的呀。”
　　白小桃像个老学究似的摸摸下巴：“我只听过龙生九子各不相同，没想到龙也会在乎血统纯不纯呐。”
　　时渊面色阴沉，强忍怒意：“你们两个说悄悄话要不要再大声些？”
　　“时渊殿下不要生气嘛，”白小桃双手合十，俏皮地笑道，“我一个小凡人，你不会跟我计较的哦？”
　　时渊无奈地别过脸去：“不跟你计较，我要走了，你自己找饭吃。”
　　“哎等等！”白小桃伸手去抓他，一个没控制好力道，像条飞鱼似的窜出去好几尺，直直撞在时渊的背上。她揪着时渊的衣裳站起来：“你要走去哪儿？你不管我啦？”
　　“这只是我的一处洞府，又不是我的宫殿，我总不见得一直待在这里吧？至于你……我不跟你计较，也不要你报恩，已经仁至义尽，你还想我怎么管你？”
　　白小桃歪头思索，似乎也确实不能对一条陌生的龙要求太多。她眨眨眼：“求你帮我最后一个忙，送我回岸上吧。”
　　时渊一愣：“回去？你不是说人间正在遭难，魔尊要灭世么？魔界不敢惹我们龙族，你大可留在南海，避个百八十年，待天劫平息。寻常人可没这么好的运气，羡慕你还来不及，你居然还想上岸，上去找死吗？”
　　白小桃：“既然你不愿打魔尊，也不能带我去找龙王求救，我留在深海，只能独活。这样未免太自私了，我舍不得我的朋友们，也舍不得人间。”
　　时渊冷笑：“愚蠢。不愿独活，却愿意飞蛾扑火。那你自己游上去吧，我可懒得帮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