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老婆是傀儡》风瓯语

4、山寺夜雨溪午闻钟

　　齐月驰一掌挥出，绑住小夭的拂尘收回，小夭膨地一声，落到缇族的法阵中，哇地哭出了声：

　　“姆妈！”

　　凤沼忙上前接住女儿，将她牢牢护在怀里。她虽然狠毒，可极爱女儿，见齐月驰竟放了小夭，不知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问道：

　　“你要谈什么？”

　　齐月驰道：“不愧是族长，果然聪明。钟声已响，神魔之力复苏，为安全计，暂时歇战，先去神庙里躲着。”

　　此言一出，缇族人皆变了脸色。原来千叶城与缇族的恩仇，不止二十年前的冲突，还有信仰的缘故。

　　千叶城人信奉燔离火神，与缇族信仰的神明可谓是冤家对头。

　　缇族人又极重信仰，现在让她们去对方神庙里躲着，简直冒犯之极！

　　缇族女上前一步，对齐月驰怒目而视，就要摇动银铃。

　　凤沼伸手制止，心中想：

　　这小妮子十分聪明，且又有本事。收获此人也算意外之喜。况且她是个送进山里的祭品，千叶城人对她不好，她也不算良善之辈。

　　若是能收服此人，对灭千叶之计大有好处。

　　于是道：“今夜该是你与小女成亲。”

　　小夭听了这句话，大为震惊，一张脸涨得通红，才要说什么，就听齐月驰似笑非笑道：

　　“这又是怎么回事？”

　　底下的众人七嘴八舌道来。

　　原来这桩姻亲本是个乌龙。

　　那郑家本来存着龌龊的勾当，要拿原身的齐三去祭神，还非要装成正人君子，以送小儿去缇族入赘为由，把人偷偷送进山去。

　　从名分上来说，看病就成了这小夭的新郎么？

　　郑家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不过这缇族长凤沼，倒真是老谋深算，轻巧巧一句便绑上了她们的船。

　　齐月驰心中想着，面上却不显，仍旧是那副带笑的表情：

　　“我倒不介意。不过，就算你和你女儿都愿意，也得问问，他的意见。”

　　说着，抓住那只交握着的手，高高扬起。

　　齐月驰身量修长，红色的新郎服制衬得她丰姿潇洒，仪态从容。虽在山林里赶了半宿的路，衣衫刮出几道口子，却不见半点疲惫之态。

　　而她身边的傀儡新娘，虽遮着头不见面目，可通身的红，与幽幽的绿，更添了几分瑰异之美。它比齐月驰高出两寸，一人一鬼的手交握着，怎么看怎么像大写的“郎才女貌”四字。

　　只不知谁是郎，谁是女罢了。

　　这一幕落到小夭眼里，竟觉得十分刺眼，叫道：“我不同意！”

　　原来小夭是凤沼的独生女，自幼被娇宠惯了，从来要星星不给月亮。齐月驰假扮了新郎，她虽不喜欢，但心里已认定了齐月驰是她的所有物。现在她的“新郎”当着自己的面牵另一个人的手，直像夫妻一般，她觉得自己的东西被别人抢走，便老大不乐意。

　　“你是我的新郎，就必须在缇族地盘上成亲！”

　　齐月驰无辜道：“跟我说没用啊。你问他。”

　　话音刚落，齐月驰觉得手又被狠狠一捏，那只手握住自己的手腕，轻轻摩挲了一下。

　　一团萤火重重弹出，直向小夭面门而来。小夭忙躲到她母亲身后，可那萤火好像认定了她，她向左躲，萤火向左扑；往右躲，萤火向右扑。她瞧着那萤火，想起自己被烧焦的手指，想到一旦碰到脸，破相了怎么办？

　　凤沼伸出手，定住那团萤火，道：“你让他停下。我可以不为难你，但我提一个条件。”

　　“请讲。”

　　“帮我灭了郑家。”

　　齐月驰道：“此事族长不说，我也会做的。我还要知道郑家往山里送祭品的原因。我无父无母，还被郑家欺侮，恨死他们了。”

　　凤沼忽然微笑，笑意却未达眼底，目光冷冷：“不知你是何方神圣，傀儡新娘竟受你驱使。”

　　齐月驰转头看那傀儡新娘，一张脸仍覆在喜帕之下，安安静静地立着，幽幽的萤火萦绕身侧。

　　宽大的袍袖下，那只手却牢牢攥住齐月驰的手，不肯轻易放开。

　　不知怎地，齐月驰心中似有一动，随口道：“不是受我驱使。它是我的人。”

　　话音刚落，掌心肌肤相接之处泛起汗湿，摸起来十分光滑，犹如一块寒玉。齐月驰觉得舒服，下意识伸出手指摩挲着。

　　“你的人？”族长的脸上顿时变得十分怪异。

　　“你倒是不挑。”

　　傀儡师的行当有一桩忌讳。

　　傀儡师不可与傀儡相爱。因为一旦相爱，便互相有了把柄与软肋，傀儡与其傀儡师是血肉签订的契约，互相纠缠，往往酿成悲剧。

　　成亲相爱一事，成了傀儡师们的禁忌，口头上也绝不能提。

　　而“傀儡新娘”常年遮蔽面目，又成了煞，长相可想而知。

　　齐月驰道：“我不在乎那些。”

　　族长道：“好。你跟我走，保证不伤你的人。”

　　族长心道：到了缇族地盘，这些千叶人岂能再逃出去？届时这妮子不是我的人，也得是我的人。

　　齐月驰笑道：“好呀。不过我要把他也带去。”

　　小夭尖声道：“不可能！杀了他！”

　　号令之下，数十只幽狼顷刻扑向那傀儡新娘！

　　幽狼们却扑了个空。

　　众人仰头向天，目瞪口呆。

　　漫天萤火聚成一团，形成两双翅膀的模样，在幽萤的簇拥下，喜轿腾空而起，漂浮在一团团浮光流云间。

　　齐月驰竟凌空飞了起来！

　　傀儡新娘的手将她的手握得很紧，牵着她，往喜轿的方向飞去。

　　一只苍白的手揭开轿帘，阴风自动，齐月驰顺势飘进轿内。

　　那傀儡新娘也跟着飘进来。腰间微凉，它的手在齐月驰腰上轻轻一扶，齐月驰便在轿内坐定。

　　那手顷刻收回，规矩地垂在衣衫下。

　　轿帘平稳垂下，隔绝了轿外的视线。轿内无声，逼仄的空间一片黑暗，齐月驰只闻见自己悠悠的吐息声。

　　它是个死物，自然没有呼吸。

　　齐月驰心想。

　　喜轿在低空慢慢地飞。此方上不着天、下不着地，轿内又极狭窄，她只能紧挨着那傀儡新娘坐。红色衣衫之下透出淡淡寒凉。

　　一时间，她手脚不自在起来，与傀儡新娘交握那只手卸了力道，谁知对方竟得寸进尺，再度握住，不肯放开。

　　……

　　齐月驰解释道：“那个，我刚刚是骗她的。不过是将计就计。”

　　解释完，它听不懂一般，依旧牢牢握着。

　　齐月驰扶额，以为它生气，再度解释道：

　　“我不会和她结亲的。我是假新郎，被抓过来充数的。我刚刚说你是我的人，也是随口胡说。你别介意。”

　　谁知，却觉手腕一痛，那鬼将她的手翻过来，掌心一痒，手指在她的掌心上画着什么。

　　它一笔一划地写道：

　　我、知、道。

　　齐月驰忽然笑，问道：

　　“你既然知道，又修为如此高深，在场的都不是你的对手。干嘛非要给我渡灵力？还渡了这许多。我可是个傀儡师，也没什么底线，看到你这样的极品傀儡，可是要想办法掳回家的。”

　　这回它不再迟疑，在她掌心迅速写道：

　　你、不、会，

　　我、愿、意。